第二十章 活过来
在和拜仁比赛前，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李响已经多次找过队员谈话，但大部分年轻球员的心态依旧没有调整过来。尽管他们嘴上说不要紧，脸上也有了笑容，但整个球队现在都处于一种绵软无力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李响只能去找烤rou酒吧的老朋友，同时也是球迷首领戴恩伯德，他希望借助球迷的力量帮助球员们明白现在应该做什么。 不过时间太短了，尽管善于心理战的李响有很多奇思妙想，但都没有让球员们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中。 现在看来，只有到了临场比赛的时候再做调整，他还有一个方案，也是最后的方案。如果再不行，他真的只能让时间代替他解决所有问题了。 …… 10月6日下午，比赛如期开始。德国足协已经帮了法兰克福一次，他们不会等李响的球队恢复到正常状态再继续联赛。 拜仁队的老帅希斯菲尔德本赛季继续留任，而李响的“老对手”诺德尔已经从青年队教练职务调整成成年队助理教练。据慕尼黑当地媒体的一些报道，如果希斯菲尔德带队成绩出现波动，将马上由诺德尔接掌帅印。 当然，没有太多职业联赛执教经历的诺德尔只是救火队长，还是一直干下去，依然很难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拜仁，受到希斯菲尔德帅位危机的影响，如履薄冰，每一场比赛都会无比重视。 此外，再加上去年足协杯被法兰克福淘汰的结果，因此，拜仁今天对“埃兰路事件”唯一的表示应该就是开场前的默哀了，指望他们在比赛中手下留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他们会像职业球队多特蒙德一样，灌法兰克福一个5:0，甚至更多。 要知道，在上个赛季，拥有豪华阵容的拜仁居然颗粒无收。 而就在几天前的欧冠联赛小组赛第三轮中，拜仁主场1:2输给了AC米兰；上一轮，客场1:1被朗斯逼平；第一轮，2:3客场负于拉科鲁尼亚。 三战一平两负的战绩，已经基本宣告拜仁欧冠被淘汰。也就是联赛的成绩还算不错，同时希斯菲尔德的面子够大，换成另一个拜仁级别球队的主教练，在欧冠小组赛如此表现，早就洗洗睡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希斯菲尔德和拜仁已经再也输不起，他们必须要在自己的主场拿到三分，缓解舆论和球迷的压力。 拜仁做到了，面对还没有完全从“埃兰路事件”阴影中走出来的法兰克福，他们在上半场依靠皮萨罗和埃尔伯的进球，以2:0领先。 这个比分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任何一支球队在安联球场，被拜仁在45分钟内打进两球，都不能算是新闻，更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可怕的是过程。 除了位置重叠的以外，李响本场派出了所有的老将同时首发，希望能带动球队从颓废的情绪中走出来，但效果甚微。 球员们也在认认真真的比赛，但总是缺少以往那种绝对的自信和不惧怕强敌的骄傲。尤其是在拜仁球员凶狠的防守面前，他们显得无计可施。 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主动失误明显增加。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李响所有的战术思路都是建立在高准确率的基本功上的。可是现在，传球、接球的基本动作都有问题，再碰上拜仁的超高防守强度，皮球根本传不过五脚，就被对手断掉。 要不是那些老将还能吼一吼，带一带，现在法兰克福恐怕已经彻底崩盘了。 …… “你们没有看到吗？没有看到西南的那个看台吗？回答我！”李响声嘶力竭的咆哮着，狠狠的踢倒了一个挂衣服的架子。 一片死寂，所有的球员都低着头，他们的臂膀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布条，悼念死去的球迷。 “你们还没有从那场事故中走出来，对吗？好！很好！看来你们像我一样，真心热爱我们的球迷，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那么，有什么关系呢？就让我们回顾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都XX的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听我说。” “9月19日，天气小雨，地点埃兰路球场，对手利兹联。我说了，都XX的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瞪着我！”李响狠狠的拍拍帕梅尔森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夸雷斯马在终场前打进一个球，我们客场赢下比赛。然后呢？远赴英格兰的球迷和那群XX的利兹联球迷发生了冲突，他们提前离开球场。在狭窄到同时只能并排走七八个人的安全通道里，有球迷摔倒了。” “摔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每个人每场比赛都会摔很多次，可那是只能并排走七八个人的通道。后面有大量的利兹联球迷往前挤，拼命的往前挤，前面是我们自己的球迷堵在出口，他们不知道后面怎么了。” “然后，那个摔倒的球迷绊倒了另一个，另一个又把另一个绊倒，一个接一个，总共倒下去三十六个人。” “你们这群XX的混蛋，都给我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李响发狂似的把刚刚踢倒的衣服架又扶了起来，但随即就凶狠的砸到更衣室的墙上。不仅是球员，他自己也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再然后，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外面的人还想拼命的往里挤……一个人能承受多少重量？你们看到队友进球之后，总喜欢压在他们的身上叠罗汉庆祝，最下面的那个人能承受多少重量？告诉我？你们谁知道？” “死了！四个人死了，还有三个重伤，现在仍然没有从XX的英格兰回来，受轻伤的有几十个……罗斯.瓦德曼赫、里德.斯威特、戴芒、普法尔斯.迪卡诺！” “我、马克、萨尔、你们，所有人都要记住这四个名字，他们比你们还要勇敢，为球队而死！” “但现在……看看你们这群XX的孬种！你们现在在干吗？你们以为这样，就是爱他们，就是难过吗？” 所有的人都看着李响，但依旧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回顾那十几分钟的惨痛，只会让所有的球员更加悲伤，更加颓废。 李响明白，刚才说的那些细节，就是为了让球员们达到一个悲伤的极限。在那之后，他们需要和李响一样，找一种方式发泄出来，把所有的悲痛都转会为愤怒的力量。 所以，李响接下来要做的，才是重点，也是职业足球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 “你们跟我来。”李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平静下来，走到更衣室的门口，轻轻推开了门，现在距离下半场比赛开始还有将近十分钟。 “我说了，都跟我来。彼得沃德，听着，带着他们所有人，跟我来。”李响第一个走出更衣室，然后是老队长彼得沃德，再然后，一个个悲伤又迷茫的球员和助理教练、工作人员，鱼贯而出，缓缓的走出球员通道，踏上球场。 一路之上，所有人都看着这些法兰克福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刚刚已经踢了45分钟比赛，而且0:2落后，他们不在更衣室里休息，布置战术，跑出来准备做什么？ 李响带着所有人走到了角落处的一块看台，那是安联球场为法兰克福球迷准备的。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拜仁慕尼黑今天特别留下了一些散票没有出售，空出了这块专门的区域。 和全场的拜仁球迷看台相比，这里显得那么突兀、不协调。 “看，就在这块西南的看台上，是2500名法兰克福球迷。他们今天穿着的是我们三年前的一款队服，也是法兰克福球队历史上唯一一款黑色球衣。” “我问你，佩鲁博，你有这件黑色球衣吗？阿尔滕托普，你呢？米利托？夸雷斯马？告诉我，你们谁有这件球衣？你们都没有，我也没有。” “但他们有！”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几个名字吗？罗斯.瓦德曼赫、里德.斯威特、戴芒、普法尔斯.迪卡诺！你们给我抬头看！” “罗斯.瓦德曼赫，他是一个27岁的青年，他本来在两个月后就要结婚，现在呢？他一个人孤独的在上帝那里。这样就结束了吗？你们都XX的给我抬头看！那个穿着黑色球衣，戴着墨镜，长着一头银色头发的女孩就是他的未婚妻！她也是法兰克福球迷！” “你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爱罗斯.瓦德曼赫的人，对吗？那么告诉我，你们和那个女孩比，谁更爱罗斯.瓦德曼赫？你们知道罗斯.瓦德曼赫住在哪吗？你们知道他喜欢什么食物吗？你们知道他养了宠物吗？你们都不知道！但看台上他的未婚妻全知道！” “所以，别以为你们是全世界最爱罗斯.瓦德曼赫的人，你们根本都不够格！”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球迷们永远都在，但你们要做的不是悲伤，不是用懈怠来表达你们的爱，想要比感情，你们远不及他们的家人、朋友、妻子、孩子……看台上的他们每个人都比你们悲伤一千倍、一万倍！” “最后，听着，知道今天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球迷来帮助我们吗？你们知道他们心里的痛苦吗？他们为什么来？难道是来看你们在场上玩小孩子的游戏吗？不！他们来看你们战斗，为逝者战斗，为法兰克福战斗！” …… 李响又一次成功了，他确实是心理战的天才。 这当然是一个“局”，很现实，甚至很残忍。 为什么所有的球迷都把三年前的那款黑色球衣翻出来穿上？ 其实是李响特意请戴恩伯德帮忙打过招呼的。不过老朋友戴恩伯德不会说这是李响的授意，只说是自己作为一个球迷首领想到的。 理由很简单：黑色是代表对逝者的尊重。 尽管有些到现场的球迷并没有那件球衣，但在“埃兰路事件”影响下，再凭借戴恩伯德在球迷中的声望，想要借到几百件并不困难。还有一部分，是李响这两天请当地的一家华人服装企业加班赶制、再免费发放给球迷的。 这个局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罗斯.瓦德曼赫的未婚妻。 当然不能是假的，球员们会回忆这件事，或者和媒体说起这件事。如果是假的，那么一切曝光之后，李响将变成一个亵渎球队的罪人。 所以，必须要把真的那个请来。 谈何容易？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在未婚夫因为球队而死之后，又跑去客场为球队加油的。李响为了请到她，和吴蓉蓉跑了最少六次，感情上、经济上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 还是那句话，激励别人并不难，难的是别把自己绕进去。 因为你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调动足够的智慧。如果你的大脑已经被某种情绪占据，那很难再想出真的能激励到别人的办法。 当然，这并非说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戏”。没有真感情的话，李响再有头脑、再有天赋，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万幸，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法兰克福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