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因果者
作为魔术师的工房，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有阻止非常规窥探的布置，所以即使艾文的心眼，在这里也无法穿透房间，看到其他房间的情景。 就这样，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从里间打开门走了出来。和屋主老头霍恩那平民装完全不一样的打扮，身着贵族才有资格穿的丝织华丽长衫，下裙摆还镶着金边，不知道什么皮制的靴子油光蹭亮，配合脸上和气的笑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毫无疑问的贵族老爷。艾文却能感觉到，他是一位魔术师，比霍恩更加强大。 一直以来，艾文很多魔术知识都受限于理论知识，他所见过的魔术师到如今也只有文菲儿和眼前的这两位，对于阶位的判断完全没有把握。因为作为启蒙老师的文菲儿是一位六阶的魔术师，但是一直都处于受伤压抑的状态，所以艾文无法根据魔力交换来量化他所见的魔术师等阶。 “是你？”但是艾里森的脸色却变得异常严肃。他站起身来，盯着这位名叫波坦卡宾的来者，敌意迸发：“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刹那间，艾里森刚才还平淡的目光变得有种眩目的感觉，那并不是真的发光，而是突然间展现的神采，仿佛换了一个人。从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转变成身形高大的骑士一般，那种气势，一如当初对死徒作出的审判。这才是艾里森真正的状态，即使在过去里艾文也只在与死徒的战斗中见识过。 属于第七阶剑之骑士的威压无声的散发开来，甚至湮灭了周遭布置的几个魔术陷阱。身旁的霍恩和艾文也被逼得退后几步，艾里森强大如斯。 名为波坦卡宾的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本来前迈的步伐被逼得连退数步，抓住门框才得以稳住身形。虽然艾里森没有召唤宝具，但是那种错觉，仿佛下一个瞬间这个剑之骑士就会跨越这相隔十米不到的距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种即将被斩杀的预见，随着强大的气息忽地消失而归于无。只有那短短的两个呼吸而已，在魔术师的感觉里却仿佛比一个世纪还漫长，在刚才他甚至认为自己感受到了轮回之塔的召唤。就算在旁边的霍恩，也被不是专门针对他的气息所震慑。而艾文则更加不堪的坐倒在地，当然，这也有艾里森曾经吩咐他掩饰能力的缘故，作为一个孩子，他不能表现得太抢眼，否则被魔术师协会注意到可不是好事情。 艾里森这一放一收，很好的给了波坦卡宾一个教训。魔术师大口的喘息了几次，回味着宛如重生的感觉，用镶着金边的丝织袖子擦了一把冷汗，然后解除了刚才因为压力而不由自主瞬发的魔术盾。 “您好，艾里森阁下！”刚才还狼狈不堪的波坦卡宾稍微镇定了一下，脸上又换上了笑容：“我是波坦卡宾·伍答尔，第五法之下预言系六阶魔术师，魔术师协会迦罗分部部长。上次的事情只是个误会，谢谢您的谅解。” 作为一个魔术师，这样的坦白的确代表着极大的善意。 魔术师的力量来自于神秘，这个神秘是分两个方面，一个是指神秘本身，魔术的力量，而另一个则是指魔术师这个身份的神秘。魔术师们大都拼命的隐藏自己，不暴露自身的情报，这种神秘性在战斗的时候会有很大的优势。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面对保持神秘的魔术师时，大多数人都因为无法知道魔术师的力量属性而不能应对，毕竟十一个魔法之下，有数十个系别，诡异的力量层出不穷。像波坦卡宾这样坦白自身属性的魔术师，等于平白将自身的实力削弱了一半。 “哼…”艾里森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再发威的迹象，毕竟大家还有屠龙的任务需要完成。刚才艾里森让魔术师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身为剑之骑士的艾里森，要消灭他这样处于六阶的魔术师，也就是一个瞬间的工夫而已。这样做的效果的确不错，至少大大增加了威慑力，也许在交涉方面会更加有利。 “咳咳…”身为此地主人的霍恩轻轻的咳嗽几声。刚才艾里森立威到收势，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身为旁观者的他不仅没有反应过来，还牵连受到了一些影响，气氛稍微缓和后，老头打起了圆场：“好了，我们还是先来谈谈这一次的任务吧…”他干笑了几声，然后关心的问：“那个什么…对，艾文，你没有什么事吧？” 从地上站起来的艾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着刚才因为坐倒而歪斜的背上的双剑，兜帽盖住了他的表情，在帽檐下唯一可见的嘴唇轻启，吝啬的吐出一个音节：“唔…”，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就这样，经过短暂的变故之后，三个人又坐到了一起开始商讨屠龙的计划。而艾文则远远坐到了另一边乖孩子一样的静等在那里，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旁听者。 不得不说魔术师的周密性，作为一个魔术师，思绪清晰、条理分明这是最基础的必要状态。艾文从这两位协会魔术师上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他们早在艾里森来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方案，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都一一考虑到了，所谓的讨论，也就是给艾里森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 正如之前霍恩所说的一句话：“魔术师没有如果。”这句在魔术界闻名的格言，文菲儿也多次对艾文述说。这句话是在讲，魔术师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都会尽力的去分析情报，考虑到各种后果，基本上任何事情的结果，都会在预料当中发生，事后也不会出现后悔之类的情绪。这次的战斗方案的确非常完善，艾里森只根据自己的特点在几个小地方说出了修改的意见。 半个多沙漏时过去以后，大致的计划已经商讨完毕。石堡的主人霍恩站起来，对着里间喊了几句。不多时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走了出来，开始布置餐桌。这时大家才意识到，是午餐时间了。 对魔术师家里的午餐，艾文和艾里森都保持着戒意，只轻尝了几口。稍后几个人只休息了半刻钟的时间，就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了。 三个大人，加上艾文这个跟班，踏上了屠龙的道路，出镇的时候，作为第五法下预言系的六阶魔术师，波坦卡宾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魔术，就使得他们不受阻拦。 霍恩手里拿着一张详细的森之渊地图走在前面，贵族魔术师居中，艾里森和艾文走在最后。两个魔术师对艾里森带着艾文有一些意见，斩杀飞龙王这种事情，不是小孩子能够参加的，即使是远观也不能被允许，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带着一个小孩子纯粹是增加负担，战斗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作为追求完善、珍惜生命的两位协会魔术师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状态。但是艾里森保持着强势，坚持自己的意见，两位魔术师也只好同意，毕竟直接上阵的是艾里森，他们两位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战斗的主角都有这样的信心，那他们稍微放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两位魔术师对艾文也非常感兴趣。从来不掀开的兜帽盖住了孩子的容颜，从之前看来完全没有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活力，大多数的时候都保持着文静，沉默寡言的他只在有时候才会“嗯，啊…”的应声。背上长长的双剑虽然用布包裹着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来，作为一个三阶魔术师没有与世界交换魔力，在稍微掩饰的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个隐秘的职阶，唯一外露的刚刚降阶不久的属于剑士职阶的二阶意志力，已经是老魔术师的两位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作为剑之骑士的孩子，十来岁左右达到第二阶，算不上有多好的天赋，但也不能说差。但是作为一个剑士，却保持着像魔术师一样的神秘感，这才使得他们对艾文多看了几眼。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波坦卡宾·伍答尔使用了一个零阶的因果魔术，对艾文进行探测。第五法一直以来都以诡异和匪夷所思著称。相对于大众化的第六法，第五法下的魔术有着希奇古怪的效果，而且魔力波动大都隐秘难以捉摸，有的甚至能屏蔽魔抗，这也是贵族魔术师有自信在艾里森的旁边对艾文使用魔术的原因。 没有咒文，零阶的魔术在六阶魔术师的使用下，悄悄的对艾文环绕了一圈。因果探测可以通过对方与盖亚因果产生的联系得到一些信息。 魔术成功！波坦卡宾却充满了疑惑的表情－－什么也没有！ 要知道，就算是魔术被对方所抵抗，也不是这样的效果，即使是传说中的第九法，也不过是使魔术施放失败而已。但是这个魔术明明已经成功施放，却一点信息都没有，仿佛魔术的对象是一团空气。 在他看来，艾文只是一个二阶的剑士，对这个魔术也好像没有任何的察觉，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想要再次施放魔术确认。恍然间，他似乎感觉到艾文遮在帽檐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是错觉吗？放下疑惑，魔术师波坦卡宾停止了自己的举动，因为现在他真正的感觉到了，那是艾里森的气息在盯着自己，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激怒艾里森的后果，很难想象。 旅途不是很愉快，相互几个人之间本来就属于临时组队，而且艾里森和波坦卡宾还有矛盾。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沉闷地赶路。不安分的贵族魔术师在受到艾里森的警告后没有再对艾文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关系稍微缓和。 行进的速度很快。森之渊附近的人类要么被吃掉，要么就聚集在洛克镇里。所以在郊外几乎没有凡人的踪迹，这样的情况很是方便了这个临时的打怪队伍，在没有凡人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更快更轻松地赶路。 一行四人都是里世界的精英，这个队伍里，除了艾文，没有五阶以下的强者。仅凭这四个人，就足以在强人辈出的里世界掀起风浪。实际上此刻的艾文真正的力量也不可小视，上一次与死徒的对战中，虽然依靠着艾里森在旁压阵，也几乎完败，但是平日里所锻炼的力量得到真正战斗的检阅之后，拥有真正战斗经验的他，各方面的能力都产生了质的升华，隐约也有了一点属于强者的自信。 晚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森之渊这个大峡谷。在红色的月光下，峡谷宛如一张漆黑的大口，吞噬一切。到达这里以后，艾文他们没有继续前进，就在这附近找了块地方准备休息。这种野外露宿对于艾文和艾里森来说，仿佛家常便饭一般，早已经习惯，但是作为魔术师的霍恩却无法适应，值得一提的是，在艾文眼里的贵族魔术师波坦卡宾反而比穿着平民装的霍恩更能吃苦，而且也很有经验的样子。 第二天天亮以后，艾文总算是看清了森之渊这个大峡谷。仿佛大地裂开的口子，一望无际的平原里，中间突然的裂缝，这就是森之渊的景象。高达数十米的峭壁，简直就是自然的杰作。由近及远，沟壑渐深，整个峡谷左右蜿蜒，曲折之间消失于视界之中。 没有太多的感慨，早上没怎么洗漱他们就起程了，找了一处不是很陡的峭壁往下攀，到达谷底，然后就沿着峡谷前行。褐红色的岩石、干涸的溪道，这是峡谷里一成不变的环境，植被稀少，高高的峭壁遮住了半片天空。艾里森和艾文跟着走在前边的两位魔术师，直到白日高悬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预定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