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劫人出城成豪赌 替兄应请为两全
天光大亮时,龙长兴实在支撑不住,正支起胳膊肘,一手托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龙李氏听见大门响声,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向外望去。福子正带着人往院子里走,一群人一夜没睡,转遍了整个县城,也没有找到龙筠的影子,垂头丧气地回到宅中,准备着接受疾风骤雨般的大骂。 龙李氏快步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福子,怎么样?找到没有?治安军那边有消息吗?”福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夫人别急,现在还没有,不过丁营长他们已经封锁了城门,剩下的人还在找。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大为失望的龙李氏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一边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一边对福子等人道,“好了,大家也辛苦了一晚上,赶紧回屋歇会吧。” 福子看着夫人一副可怜样子,心中不忍。同时他来龙家这几年,龙筠视他如兄弟一般,从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轻视他。现在龙筠出了事,福子心里也很担心。于是他安慰龙李氏道,“夫人您别急坏了身子,我先垫补点东西,待会儿再带人出去找找,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龙李氏苦涩地一笑,“好福子,大小姐没白疼你。那过会儿你再辛苦一趟,带人去找找,顺便问问警察局那边,看看探长们有什么办法。” “好嘞,夫人您也去休息一会吧,我们一会就出发!”福子答应着。 “福子,过来!”龙长兴听到院里有声音,本来没有睡很沉,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也听到了夫人和福子的谈话。 福子赶忙跑到龙长兴跟前,等着主人吩咐。“福子,”龙长兴经过晚上的琢磨,心里对女儿失踪这事渐渐有了比较清晰的轮廓,他觉得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而矛头指向则是自己无疑,因此绑架者一定会开出条件,“你们大家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都不要出门了,随时听我的命令!” “是,老爷,”福子领命,带着众人向厨房走去。大家的确尽心尽力地找了一个晚上,虽然没什么结果,龙长兴也没怎么发火,因为他明白如果这么容易就找到,绑匪的智商也太低了,所以这怪不得下人们。 龙长兴没有心情吃早饭,让下人给nongnong地沏了杯茶,默默地坐在桌旁喝茶抽烟,心里一直在做各种假设。夫人李氏看他闷不吭声,有点忍不住,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爹,你有主意了?” “没有!” “那你还不让人去找!” “光找有个屁用!不是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么?” “那你坐在这儿干等有用吗?要是筠儿有什么好歹,我看你怎么对得起大姐!呜呜……”龙李氏受了丈夫抢白,委屈地哭了起来。她一向视龙筠如己出,这时女儿不见了,她一下子心里空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再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把筠儿找回来!你千万别再有个好歹,这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龙长兴极力安慰道,“好吧,我这就去托人,看看是那条道上做的,只要筠儿……”他本来想说只要龙筠还活着,就一定找的到,可话到嘴边,又怕龙李氏听了往心里搁,就硬咽了回去,“呐,你好好在家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燕子刘一伙人猫在自己的屋里不敢出门。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寻找龙筠的士兵和警察,他不敢轻举妄动。大洋马和方子偷偷溜出去,雇回来一辆大车停在院中。二人一回来就找燕子刘问什么时候动身。燕子刘恼火道,“你俩脑袋让驴踢了?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找死吗?” 大洋马笑呵呵地反驳道,“刘爷也有怕的时候?你以前不老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吗?咱们就是要趁着乱才能出去啊!”方子也帮腔道,“是啊,这个时候他们注意不到咱,光顾着找了,不知道去哪儿找。再说,老是在这儿等下去,不也是等死吗?” 燕子刘想想也对,照治安军和警察这么掘地三尺的找法,早晚会找到自己这里来。那时候更是没法脱身了,不如趁乱出城。于是他招呼众人一起过来想办法。 “大伙儿说说,咱怎么办?是现在走还是再等等?是带着这个女的走还是把她做了,带着她的人头回去?”燕子刘冷冷地问道,那表情就像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 “这……做了她……不合适吧,”大洋马眯着眼睛,瞅了瞅墙角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龙筠。虽然现在被蒙着黑布,可她窈窕的身段还是能勾起大洋马的欲望。 “你说,怎么个不合适?”燕子刘似乎看透了大洋马的心思,有些不满地问道。 “我也说不出,反正就是觉得不合适。来了这么些天,好歹弄了这么条大鱼,怎么也得肥肥地宰那狗官一刀,”大洋马掩饰着内心肮脏的想法,“太便宜这小娘们了……” 燕子刘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给我滚一边儿去!” “嘿嘿,咱说的是实话……”大洋马知趣地嘿嘿笑着躲到一旁,不再参与。 少了大洋马搅局,这几个人就静下来,专心琢磨下一步如何去做。这里面多数人都是刀尖上滚了多少遍,火海里趟过多少回的,他们不在乎生死,只看重人的胆色,相信运气。一番商讨之后,他们都觉的方子说得话很有道理,与其等着被治安军挖出来,还不如放手赌一把,运气好的话就带着rou票脱身,运气不好就先撕了rou票再拼个鱼死网破。要是什么都不做,再把rou票放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燕子刘狠了狠心做了决定,就赌上一把!他让大洋马和方子赶着车子走在前中间,两个兄弟走在前面,自己和另一个弟兄在后面压阵。若是顺利则罢,万一大洋马的车子被治安军查出问题,前面的两个弟兄和自己一起两面夹击,趁乱出城,然后再找地方汇合。 话说老猫这里正欲开口向唐一趟道歉,忽听院门上响起敲门声,自称老薛的人在外大声叫门,把这屋里的人都惊了一下。老猫和手底下人惊的是怕人看到挟持唐一趟,唐一趟惊得是薛师弟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唐一趟的师弟老薛是哪个?不用猜,在这东成医术能称得上神乎其技的,也就这么不多的几个。而唐一趟的师弟算一个,正是跟着铁蒺藜等人落草二郎山的薛贵。薛贵偏不巧赶上这个时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唐一趟心想。他不惧怕老猫等人动粗,那是因为他已经把家人安排妥当,心里没了牵挂。可薛贵的到来又让他有了顾忌。 老猫脸上微微变色,向手下弟兄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立刻就把枪插进腰间,跑出去开门。 “嗨嗨,师兄你怎么这么老半天……”薛贵一边进门一边喊,话音还未落就被门后的两个人一拥而上,抓了个结实,摁着脑袋给弄进屋里。 薛贵心里正暗暗吃惊,梗着脖子抬头一看,恰好看见唐一趟正苦笑着看着他。看看周围的人,都面露杀气,薛贵心里顿时明白了,也还给师兄唐一趟一阵苦笑。 老猫的两个手下把薛贵按在椅子上,掏出枪来顶着。这时老猫勉强笑了一下,带着询问之色问道,“唐大夫,听他喊你师兄,这人真是你的师弟?” “正是,我们老哥俩曾经一起学医八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猫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把枪收起来,“这么说来大家都是朋友,把枪都收起来,免得误伤了两位!” “抱歉了,薛大夫!刚才不知是敌是友,没吓着你吧!”老猫半弓着身子拱手道,他却不知道薛贵的另一层身份,只当他也是行医治病的医家。
却不料薛贵也是见惯风浪的人物,明白过来之后心里边镇静下来,一脸和气道,“好说好说,诸位若是求财,在下身上还有些,取去便是。只是我这位师兄一向慈悲为怀,这么些年都是清贫度日,没什么余财。各位还是随风飘到远处去求吧!” 老猫诧异地盯着薛贵,忽然间觉得这位薛大夫非同一般。镇静的神色,轻描淡写的语气,那情形仿佛不是遇到了自己这样的江湖恶人,反而像会老朋友一般,或者说根本没把自己这些人枪放在眼里。听他话里带着江湖气,老猫想这人不是老江湖就是同道中人。 “得罪,得罪!”老猫笑意更浓,“薛大夫误会了,弟兄们此来一不求财而不害命,是来求人的!” “啪!”薛贵一拍桌子怒道,“求人还有用枪的,真是咄咄怪事!求佛不烧香,还嫌庙门脏,真是岂有此理!”那气势简直比甘天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猫肚子里生气,可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况且也不清楚这人底细,因此只能听着,讪笑道,“老兄说哪里话,我说了,都是误会,误会!”接着老猫也不再隐瞒什么,把天龙寨甘天龙染病,让他下山来请唐一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嘴里不住地恳求唐一趟能尽快跟他们上山,解除他们大当家的痛苦。见唐一趟还是不为所动,老猫心思一活,赶忙把众兄弟叫到身后,齐齐跪在地上磕头不停,口中连声乞求。 薛贵看了一眼地上几个人,又看向师兄唐一趟,见他还是一副石人模样,心中想起当年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唐一趟这辈子既不治兵也不治匪。可跪在地上这些人哪有善类,现在楚楚可怜地哀求,说不定过一会儿凶相毕露,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趁现在,给他们个台阶下,将来也好说话。可唐一趟是个拧脾气,发过的誓言哪能说改就改,看来这话还得自己来说。 “众位快快起来说话,我们哥俩可受不起啊,”薛贵一边扶起老猫等人一边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师兄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定会对你们大当家有所交代的!快起来吧!” 老猫闻言喜上眉梢,握着薛贵的手道,“多谢薛大夫,还请你跟唐大夫好好说说!” 薛贵看了看师兄,思忖着对他说,“师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替你去,如果有什么疑难,我再回来向师兄请教。这样既能给大当家的治病,你也不算违背誓言,可好?”唐一趟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心里总算绕过弯儿来,这才松口。 “好,这位兄弟,咱们这就走吧!”薛贵向师兄鞠了个躬,拱手告辞,转身向着老猫等人爽快地说道。见老猫面带犹豫,薛贵又开口道,“怎么,信不过我?放心好了,这里不是还有我师兄嘛!” 老猫道,“那太谢谢您了!唐大夫,刚才诸位弟兄多有冒犯,您就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告辞了!” 唐一趟眼皮都没抬一下,鄙夷地哼了一声,然后拉起薛贵走到一旁,小声道,“师弟,你确定上山之后没有性命危险吗?不然咱哥俩在这儿跟他们拼了,就凭咱们这一身本事,说不定谁赢谁输呢!” 薛贵拍拍他的手背道,“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天龙寨我也有耳闻,还没有到不讲道理的地步。放心,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叙叙!”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叠银元来交到唐一趟手中,笑道,“师兄,买好酒rou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