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封禁阵术
地面之上,宅邸之中。 双手枕头，仰躺在床上的法鲁卡斯蓦然睁开双眼，澄澈的翡翠双眸中亮起了湛湛神光。 与此同时尚在大厅中的斐洛、克劳泽、莉莉斯以及安东尼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恍惚失神，随即心中幻象叠起，魔障丛生，毫无来由地升起一股绝望、消沉、压抑，虽然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就突然消失，但是除了安东尼之外所有人都已是心力憔悴，脸色苍白之极。 安东尼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他可是天骑士，即便只是初级圣域，但圣域武者的心神意志之坚定足以免疫绝大多数的魅惑幻象类的魔术。然而刚才他却毫无抵抗地就陷入心魔幻象之中，事先连半点征兆都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就只有…… 看着眼前仍旧心有余悸的众人，这位中年骑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对于克劳泽投来的询问眼神，也只是微微摇头。他很清楚，刚才的情况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不论是出手相助的一方，还是施术的另一方，无疑都是高手中得高手。虽然不知道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怎么会出现这种强者，虽然真要正面对抗的话未必不能抗衡，但他还是选择了先暂时静观其变，若有万一至少要做到确保克劳泽的安全，这才是他的第一优先任务。 “居然是完全光化！” 地下密室中，苏摩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弗朗西斯，知道这个千年前的圣骑士刚才必定没有说出全部实情，还隐瞒了一些重要的情报，譬如这个所谓的光化，当即直接问出口：“什么意思？” “就是大事不妙的意思！”此时弗朗西斯也顾不得什么，一面凝神注视着空中那柄光化魔剑，一面飞快地说着，“最早我得到这把残剑时还是正常的实体，但随着力量的提升我发现它在逐渐向一种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特殊形态转变，我将这种形态转变称为光化，残剑的真正形态应该就是完全光化状态，但是在被封印的时侯它明明最多也就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光化而已，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现在它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苏摩皱眉，难道是因为菲奥尔？不，这种可能性很小，只是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不等弗朗西斯回答，那些因为石棺破碎而被暂时震开的铁链就突然绽放出六色毫光，每一圈链环中央都浮现出一个特殊符文，无数闪耀着特殊符文的链环组成了六道颜色各异的光链，带着一道道残影穿破空间，将散发着不详死光的魔剑完全缠死，而后猛然收紧，向下镇压。 然而只是一瞬间，或许连千分之一秒都不到，闪烁着六色光华的铁链就再度被弹开，而后在一阵阵轰鸣的铮铮声中寸寸爆裂，露出那道不断发出阵阵清绝低吟的剑光。 封印破碎了！这是苏摩心中转过的第一个想法，但是眼角瞥见弗朗西斯时不由一愣，后者虽然面色凝重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下一瞬间祭坛周围的六根漆黑石柱却是轰然一震，生生将本欲破空而去的魔剑定在祭坛上空。 “这是……” 苏摩转动目光，讶然发现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六根石柱和魔剑的倒影之间凭空多出了六条虚幻光链。 “这才是真正的六星缚魔阵，沟通灵脉，通过六星魔阵转化为灵力锁链彻底镇压邪物，”弗朗西斯淡淡说道，脸色却不见好转，“不过残剑已经完全光化，又缺少了那口起隔绝屏蔽作用的石棺，即便是六星缚魔阵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他有些奇怪地多看苏摩了两眼，按理说现在的残剑已经能够发挥出很大一部分力量，想必此刻地面上的人应该都已经陷入到内心的梦魇中了，至于这里，那个有些看不清深浅的执事且不说，自己则是因为某种原因才不会受到影响，但为什么眼前这个明明只有十一级的少年也完全不受影响？虽然心中疑惑，但弗朗西斯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要不了多久吗？”苏摩沉吟着，“塞巴斯蒂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黄昏碎片，又被称为永夜之痕。” “黄昏碎片？永夜之痕？”苏摩喃喃道，却是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弗朗西斯的神色变化。 当塞巴斯蒂安开口说出“黄昏碎片”这个词汇时，弗朗西斯的脸色就完全沉了下来，眼中一片冷然，而在听到“永夜之痕”后眼底又掠过一丝疑色，随即神情便恢复了原样，前后变化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脸上的浅笑微微收敛，塞巴斯蒂安凝望着祭坛上的魔剑缓缓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黄昏碎片据说是在太古之末的诸神黄昏中诞生的奇物，拥有着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同时也拥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其真实形态必然都是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 “而且传说中黄昏碎片似乎还牵扯到某桩惊世之秘，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黄昏碎片的存世数量又有多少，为何会被称作永夜之痕……这些我就完全不清楚了，毕竟太古之世距今已有千万年之久了。不过比起那些遥远的传说来，眼下的这种情况若是继续放任不管的话，恐怕在不久之后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普通人都会在梦魇之中自我意识崩溃吧，不知少爷您的意思是？” “还用我再说吗，”苏摩看着塞巴斯蒂安，“我命令你在最短时间里将这把魔剑重新镇压，并尽全力将菲奥尔的灵魂解救出来！” 塞巴斯蒂安微微低头，右手按在胸前：“Yes，yourhighness！” 而后带着淡淡的妖异浅笑，他轻轻伸出了右手，猩红的双眸渐渐浮现出点点星蓝，修长白皙的五指凌空舞动，仿佛在弹奏着某种无形乐器，时而如惊涛骇浪般带起重重幻影，时而又如涓涓溪流般舒缓而行，如回风般宛转，如黑夜般深邃，如高天般旷远，又如厚土般沉凝……无数道细密的漆黑光线凭空浮现，在他指尖不住跳跃、转折、交织出一个个简单的图形以及种种扭曲不定的奇异字符，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空中融合，最终定形成一幅玄奥光阵。 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苏摩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熟悉，眸中的光阵倒影也诡异地悄然扭动起来，不断变幻着。 “阵术！”弗朗西斯眯眼打量着塞巴斯蒂安，冷声道，“你是异族！” “异族？”塞巴斯蒂安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弗朗西斯，摇了摇头，“那只是你们人类的称呼而已，我们不同种族之间最多也只是称作异民而已。” 弗朗西斯冷哼一声，却是不再说什么。就如塞巴斯蒂安所说，所谓异族其实只是人类对于其他智慧种族的统称，或者说是蔑称，但实际上其中的绝大多数智慧种族不论是在天赋上或是其他方面都要远远超过人类。 事实上在太古之后，从上古、中古、直到现今，除了四大贤者共世的中古大炼金时代外，人族就一直都是处于弱势地位。单论数量，人类甚至是其他所有异族加起来总数的百倍还不止，然而稀少而强大的异族却占据了广阔无边的黑大陆，面积整整是光明大陆的七倍有余！而数千年来盘踞于光明大陆极北荒原，让德罗帝国头疼不已的兽人帝国实际上只不过是群被放逐出黑大陆的丧家之犬罢了。 这就是现今世界的大形势，若非对于数量稀少的异族来说，黑大陆实在太过广袤，再加上人类虽然天生弱小，每个时代却总是会出现一些绝世强者，这才能在无数年间一直维持着两块大陆互不侵犯的局面。即便如此，一提起神秘而强大的异族，绝大多数人类都是怀着深深的恐惧和戒备。 这也是苏摩让塞巴斯蒂安在其他人面前继续保持原先伪装的一个原因，所幸正体不明的塞巴斯蒂安在伪装隐蔽气息方面有着相当深的造诣，即便是弗朗西斯这样千年前的绝顶强者一开始也完全没有看出异样，现在之所以能看破，却是因为认出了塞巴斯蒂安此刻所施展出的力量一一阵术。 魔，为不可思议之意。 魔道，最早源于太古之世，为异族无上大能所创，又被称为太古魔道，或术法之道。 魔术，人族先贤为研究太古魔道，借鉴异族身体构造在自身体内构建特殊回路而发展出的太古魔道旁支。 阵术，由太古魔道传承而来，以异族远超人类的优秀天赋为基础，历经千万年而发展完善的全新魔道。 简单来说就是，人族继承了太古魔道，异族发扬了太古魔道，如此而已。然而真正的太古魔道早已随着太古之世的毁灭而消失，不论是魔术还是阵术，其实都只是循着前人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探索出的不同道路罢了。 事实上异族倒是能够修炼人族的魔术，只是不太适合，该不如修炼阵术，而人类却无法修炼异族的阵术。所以魔术还有可能传出光明大陆，但是阵术却只在黑大陆才有流传，人族世界中很少有人知晓，甚至大部分的魔术师都未必清楚。不过弗朗西斯身为千年前人族中仅次于剑圣的绝顶强者，肯定曾经和异族打过交道，自然对阵术略知一二，这才识破了塞巴斯蒂安的身份。 “阵术，其实和魔术并无本质区别。阵术的基础在于阵，也就是符文之道，而魔术的根本则是在于言灵之道。” 完成一道阵术的塞巴斯蒂安并未停下动作，第二道阵术的雏形正在其指尖渐渐浮现，同时犹有余力地说明着。 “但是阵术之中并非就完全没有言灵之道，而魔术之中，那所谓的魔术回路其实也是一种阵。” “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无论是阵术还是魔术，都是源于太古魔道，也就是术法之道。而不论言灵或是符文，一切术法之道的起源便是……” 塞巴斯蒂安右手五指微张，每个指端都浮现着一道光阵，而后轻轻虚握，翻转，摊开，五道光阵已然融合为一，化为一团奇特的黑焰飘浮在掌心。 “一切术法的起源便是，太古十二真实之文！” “真实之文！” 苏摩心中剧震，他终于找到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塞巴斯蒂安最终所施展出的阵术竟然和书写《翠玉录》的那种文字隐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五阵合一所形成的黑焰符文更是和《翠玉录》上的一种字符有着一分相像！ 《翠玉录》，传说中的炼金术起源，为第一贤者，太古巅峰强者赫耳墨斯所著，通篇只有十三单句，以十二种奇异文字书就。虽然只有十二种文字但是却能够清楚地表达出无数种含义，组成的十三单句更是蕴含着无限的奥秘。以前苏摩一直都不清楚那种文字的来历，直到现在才恍然醒悟。 原来那十二种文字便是太古十二真实之文，传说中代表着毫无虚假的世界真实，每一种文字都能轻易沟通天地，具有无穷无尽威能！即便是在强者无数的太古之世，能够真正掌握所有真实之文的都是少之又少！而苏摩却因为《翠玉录》的缘故在不知不觉中就掌握了这种传说中的真实之文！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在真理之塔十亿三千万法书中，为什么溟要让他先修习至简至深的《翠玉录》，又为何说只要他能领悟自己的真实，一部《翠玉录》便足够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古十二真实之文，凭借《翠玉录》，凭借能够解析万物的传说魔眼天禁之瞳，他就有可能真正掌握这种传说之文，若是那样，就意味着世间的一切术法对于他就再无神秘可言，到那时他或许就能够真正领悟《翠玉录》所蕴含的奥秘，甚至于成就贤者之位。不过那应该是相当遥远的未来之事了，至少现在的他最多也只是能看懂的程度而已。 凝视着塞巴斯蒂安掌心的那团黑焰字符，苏摩在心中默默对照着《翠玉录》上的真实之文，渐渐地，在他眼中那团黑焰符文再度扭曲分离成了五个相似又迥异的奇异字符。 衰！绝！陷！封！镇！ 他心中升起一丝明悟，这应该就是由十二真实之文演化出的另一种文字，五个字符合而为一便会产生一种类似封印镇压的神秘力量。 “真实之文至简至深，可由十二种文字演化出世间森罗万象，反之亦然。这道大封印阵符便是由衰竭、隔绝、陷落、封印、镇压五种阵术融合而成，虽然离真实之文还差得远，不过应付眼下这种情况却是足够了。” 塞巴斯蒂安说着便翻掌凌空拍向被六道灵脉束缚的魔剑，黑焰状的符文带着一丝流光烙印在那朦胧虚幻的剑身上。 “！！！！！！” 魔剑剧烈震动起来，似在挣扎，剑身猛然爆发出一圈圈溢彩流光，然而那道漆黑幽深的大封印阵符却始终牢牢地烙印在剑身之上，在那耀眼流光中分外显眼。而后阵符便渐渐亮起，开始疯狂地吞噬起剑光来，那些爆发出的流光只是瞬间就被吸收殆尽，而后那以那道漆黑阵符为中心，完全光化的剑身竟然一点点地黯淡下来，最终凝结固化成一种粗糙灰白色的实体。 见到这一幕，弗朗西斯面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残剑拥有多么恐怖的威能他可是深有体会，然而现在却…… “啊，”塞巴斯蒂安笑道，“我想你当初得到它时大概也是类似这副模样吧？” “不，还要残破得多，几乎就是件破烂垃圾。”弗朗西斯恢复镇静，深深地看了眼笑容依旧的塞巴斯蒂安。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它当初并不是被封印镇压，而是差点就被直接毁灭了吗？这世间能够做到这点的存在可不多，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的手笔。” “这些暂时没有必要去研究，塞巴斯蒂安，尽快将菲奥尔的灵魂解救出来！” “是，少爷，我知道了。”塞巴斯蒂安恭敬地回应道，而后眸中的星蓝色彩越发浓郁，在那星蓝光华之下渐渐浮现出两个微型六芒星阵。 祭坛上方，在大封印阵符作用下，魔剑已经不再动弹，仅仅是无力地悬浮着，只剩下剑柄部分还勉强保持着一丁点的光化状态，但看上去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朦胧虚幻的手凭空出现，握住了这把魔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