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试探
诺亚学院的办公大楼位于学院的中心区域，是一栋七角七层的红褐色建筑，内部有一个数千平米的小型广场。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座直径十米的三层圆形花坛，顶层有一个喷泉水池，池中立着一尊两米高，手托银瓶面露静谧微笑的女神雕像，清澈的泉水从瓶口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顺着特殊的渠道在三层花坛内不停循环，升起一片淡淡的水汽。 苏摩远远就看见花坛中有一个佝偻身影，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手执花剪，细心而专注地修剪着身前的枝叶。 “花伯，早上好。”苏摩上前问候道。 这位老人是为学院默默cao劳了大半辈子的普通员工，今年已经有八十高龄，原本已经退休，却仍然放心不下那些照料了数十年的花花草草，每天都要来这里亲自照料一番。对于没有亲人的老人来说，学院就像是他的家一般，而那些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花草无疑就是他的孩子吧。 对这样一位老人，就算是诺亚学院的院长都要客气地称一声“花伯”，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忘记了老人的本名，只是称之为花伯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听见问候，花伯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用浑浊的双眼望着苏摩，布满了皱纹的面庞绽放出慈祥的笑容：“哦，你是……苏摩吧，我记得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苏摩沉默了一会，从老人眼中他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死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八十年的岁月差不多也快要到生命的尽头了，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一点老人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每天依然是那么细心地照料着花草，甚至连他这样仅仅是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招呼的普通学员都还牢牢记得。 这种心境，现在的苏摩还无法理解，或许永远也理解不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老人的尊敬。 “嗯，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吧，你……” 苏摩微窘，连忙说道：“我是来找院长的，院长在吗？” “院长的话，不久前才刚刚过去，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吧。” 匆忙谢过花伯，苏摩快步走进了办公大楼，找到院长办公室，先是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门，而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部的布置简洁大方，白色墙面，黄木地板，两侧各有一排带着玻璃门的好大书架，里面整齐地摆满了各种泛旧的书籍。房门正对面是一条长沙发椅和一张红木办公桌，诺亚学院的院长就坐在办公桌前，在他身后是两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外面广场的全景。 院长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鼻梁上戴着副白框眼镜，却是显出几分斯文气质。 希罗担任诺亚学院的院长已有四十多年，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书籍，特别是那些珍稀的古籍孤本，偶尔也会和花伯交流探讨下种花养花的心得，生活作息简单规律而平静，就好像是名普通的退休学者般。 很多人在初见面时都会被这份温文尔雅的气质所欺骗，却完全想象不到这个貌似退休学者的院长其实是圣域境界的绝顶强者，而且不是魔术师、炼金术士这些文静的职业，而是武者，是一剑在手，天下纵横的天骑士！ 尽管全学院乃至全黎塞留的人都知道希罗院长是一名圣域境界的绝顶强者，但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过去的事迹，而从他执掌学院以来的四十多年间也从未出手过，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苏摩也是偶然间从法鲁卡斯那里听说过一些希罗院长的情况，似乎在百年前的南方拥有着极大的名气，甚至单凭名字就足以令无数强者闻之色变，只是后来渐渐沉寂了下来，直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的事迹了。 苏摩推门进来时希罗院长正在埋头处理一些文件，只是说了声“稍等”，待到完成了手头的事情，他才抬起头来，见到是苏摩，眼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奇异神采。 “是苏摩啊，坐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摩有些惊讶，他确定除了开学典礼以外，这是两人间的第一次见面，以他平日的表现应该不会值得堂堂院长记住他的名字。 转念间他就想到了十三种可能，当下直接问道：“院长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苏摩，炼金系三年级学生，学习成绩一般，炼金术修炼一般，但真实的天赋却不在任何人之下，”希罗院长推了推眼镜，微笑说着，“呃，你现在已经是中阶了吗？真是不错，虽然高年级中不乏已经到达九级、十级的学员，但是修炼中古炼金术，又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七级的全学院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嗯，要是菲利普那家伙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肯定会很高兴吧，他可是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一直为你明明有天赋却不肯努力而惋惜。” 苏摩轻轻地点点头，确实，菲利普老师对他很关心，会向希罗院长提起他也不奇怪，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完全相信这个理由。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出来吧，只要不是太过违反院规就行了，毕竟白色恐怖的威力就算是我也要头疼三分哪。”说到后面希罗院长狡黠地眨了眨眼，原先那点斯文气质立时全无，反而透着股老jian巨猾的味道。 苏摩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真的是身为绝顶武者的天骑士吗？尽管暗自腹诽不已，他还是摆出一副诚挚的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这件事可不太好处理……”希罗院长露出为难的神色，沉吟着，“能先听听理由吗？” 对此苏摩早有准备，在不泄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展露出最大的价值，取得特殊许可，并以此试探学院的态度，这才是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至于借助法鲁卡斯背后影响力的计划只是最后的一层保险而已。 事实上从那天以后，他就对诺亚学院心存戒备，这并不难理解，能够拥有那种神秘空间的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院？而且不管怎么想，一个学院能够拥有两位圣域强者坐镇，这都有些不符合常理，以前他还不怎么觉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暗中调查，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大概每隔一两百年左右，诺亚学院明面上都会有至少一名圣域强者坐镇，若是考虑到圣域强者的寿命以及可能存在的隐藏势力，也就是说，在过去的数千年间，诺亚学院存在着一个从未断绝过的圣域强者的传承，而且这些圣域强者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天骑士，这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苏摩现在还不能确定诺亚学院是敌是友，而想要从溟那家伙嘴里挖掘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短时间内看起来也是不太可能，所以…… （虽然现在还不是彻底探究诺亚学院隐藏秘密的时候，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试探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说理由的话，”他平静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个七彩的朦胧光球凭空浮现出来，“这个可以吗？” “嗯，光系炼成？不对，这是灵性炼金术！” 见到这个光球，希罗院长隐藏在镜片之后总是半眯的双眼蓦然完全睁开，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精光。 苏摩呼吸微微一窒，眼中流露出一抹凝重。虽然对方已经控制得很好了，没有泄露出半分气势，要是换作以前的他根本就无法察觉到什么，但是自从获得了天禁之瞳，开辟了意识之海后，他的灵觉就变得敏锐无比。 原本的希罗院长就像是个普通人，看不出任何力量的痕迹，但在这一刻苏摩却清楚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转瞬即逝的恐怖力量。这股力量强大至极，厚重如山岳大地，深沉如星空渊海，却又蕴含着一道无比凝炼，无比凌厉，仿佛能直接斩开天地般的精神意志！ 这才是圣域境界的绝顶武者，单凭rou身就能自由翱翔天壤的天骑士，放眼当今天下，这莽莽世间，尽可任意纵横！ 与之相比，苏摩曾见过的号称四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圣域之下绝对无敌的图拉真在这股力量面前却是显得有些渺小，半步圣域终究还是差了半步，而这半步就是天壤之别！ 当然，普通的天骑士应该还不至于恐怖如斯，苏摩猜测希罗院长就算是在圣域中也是属于顶尖一流，甚至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圣域巅峰的二十级，如此一来，其百年前单凭一个名字就足以令无数强者闻之色变的赫赫威势也就不难理解了。 希罗院长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又重新恢复了和蔼的神情。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是欣赏地看着苏摩，称赞道：“没想到你已经领悟了灵性炼金术，你今年才十七岁吧，真是难得啊！现在高阶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苏摩神色不变，对此不置可否。 他所用的自然不会是那半调子的黄金炼成，只是单纯地收束、稍微改变了光线的频率而已，算是光系炼金术中的一种基础手法，只不过他事先并没有任何准备就直接使用出了炼金术，这才是希罗院长如此惊讶的原因。 将自身属灵短暂融入世界里侧（理解），以个人意志做出干涉（分解），依循因果律转化为现实（再构成），这就是灵性炼金术，高阶大炼金术士的标志。 和初阶的炼金术士学徒需要专门的仪器，中阶的炼金术士需要事先刻画炼成阵完全不同，高阶的大炼金术士能够瞬间凭空地发动炼金术，所依靠的就是灵性炼金术！无数事实证明，只要有人能在中阶的时候施展出灵性炼金术，就必定可以在短时间内轻易突破十级屏障进入高阶。 当然，一个高阶的炼金术士对于希罗院长这样的强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就算是圣域的炼金术士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打过交道。但是苏摩今年不过十七岁，修炼的又是公认最困难的中古炼金术，最为关键的是，他还是诺亚学院的学员，这些因素加起来就足以让希罗院长不得不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