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的眼泪

    原来陆瑶顺着王越的动作看到了周聪的情形，顿觉有些可怖。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王越被这一声惊醒，觉得有些无奈。本来一名女鬼自己本身便是吓人的主儿，可陆瑶倒好，自己先被吓到了。

    他正想用神识同她说些什么。这时，陆瑶却在一声惊呼之后，蹲下身低声抽泣了起来。听这哭声，低声呜咽，却深远悠长，一副悲凉至极的模样。在凌晨时分，阴气最旺盛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看到这样的情形，王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很显然，这个女鬼生前身上定然发生了极其委屈的事情。而且这事情，多半还与车中的周聪脱不了干系。

    良久，她的哭声终于缓了缓，又换成一副漠然的表情望着前方。王越走到她的面前，凝神看着她，或者说是用神识感应着她。

    王越在神识中说道：“我叫王越，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或许说出来你能好一点。”

    对方一直没有反应，王越倒是也不着急。看这陆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谁若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鬼魂，而且又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又过了很久，陆瑶抬起头看着王越，终于开口了。这一开口不打紧，王越神识中一听到她说话，险些让他栽倒在地。

    原来陆瑶并不是真正的用嘴巴开口说话，她当然是用意识和王越的神识交流。意识产生的速度当然比说话的速度是要快得多的。这就如同你睡着的时候，分明只睡了半个小时，做了半个小时的梦，但有时候却像是在梦中过了整整一天似的。甚至还有更夸张的，就是黄粱一梦了。

    陆瑶当然不可能是用意识一句一句写给他看的，而是直接把现在他所想要告诉王越的意识，一瞬间全部印入了王越的脑海。这种方式也是最直接也最清晰明了的方式。不过就苦了王越了，以他堪堪入门的修为，突然脑子里面灌了如此多东西进去，难怪王越有些接受不了，险些栽倒在地了。

    在陆瑶印入王越神识的内容中，和王越隐隐猜测的不错，陆瑶便正是两年前在校园内遇害的那个女生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原来是周聪的女朋友。

    陆瑶是外语学院的学生，还是学院的院花。因此，对她垂涎的男生自然不在少数，但她却觉得没有一个是真正适合她的。她在一次独自逛公园的时候，遇到了两名歹徒。而周聪恰巧在当时路过，英雄救美一把，三下两下就打法了那两名歹徒。自此一个高大威武，富有正义感，且幽默风趣的男生便出现在了陆瑶的生活中。

    一来二去，周聪便成了陆瑶的男朋友。一开始，周聪是百般甜言蜜语，柔情似水温柔体贴。但是时间不长，周聪的缺点便逐渐暴露了出来。他偶尔会脾气暴躁，动辄便要唆使人打架。陆瑶也隐隐觉得周聪的背景不一般，而且很明显感觉得到，周聪和她在一起最渴望的就是想要得到她的身体。求之不得，便几欲施暴，几次都因种种原因还是没有得逞。

    这也让陆瑶产生了决然分手之意。就在两年前的七夕那日，周聪突然又极其殷勤的邀约陆瑶一起过七夕情人节，还主动承认之前的种种过错，并说要力表决心，痛改前非，与其修好。

    单纯的陆瑶应允赴约，还幻想着要以自己的身体力行去影响和改变周聪。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在校园最美丽的一角，不仅陆瑶抱有的幻想瞬间破灭；就连她的生命也伴随着她的贞洁陨落掉了。周聪强行玷污了她，并且如同一只野兽对待猎物一般，肆意的蹂躏。直到陆瑶已经奄奄一息后，周聪用手掐着她的脖子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那天在公园要对你行凶的歹徒也是由我安排的。贱人，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陆瑶就这样带着强烈的仇恨惨死在了那只禽兽的手下。

    照理说，人死之后，魂识已散，便由不得自己，自然会有法则之力送其进入轮回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阴间。任凭造化进入下一世的轮回。而陆瑶身陨之后，魂识未散，聚而成形，介乎若有若无之间，并没有进入轮回道。便是成了一具阴神，其类乎鬼魂，便也可以俗称为鬼魂了。

    陆瑶当时的魂识懵懵懂懂，但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旁边的周聪，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恨得咬牙切齿，便要上前与周聪理论。不过，这时周聪当然无法听到她的声音的，即便陆瑶上前狂扇他的耳光，周聪也是浑不自知的。

    但就算这样，在陆瑶近到周聪身前的时候，突然周聪手上的指环上一道白光闪现，笼罩了陆瑶的全身，继而便一点魂识也没有了。陆瑶的魂识被锁定在那枚指环上，虚无的身形便像是一只风筝一样，飘飘荡荡跟在周聪的身旁了。而这只风筝的线头就被束缚在那枚指环之中。

    周聪自己，自然还是浑不自知的。他并不是修行人，当然不知道自己手指上戴的是一枚法器。这是他家的传家宝，他觉得很漂亮，自己很喜欢，便一直私自带在手上了。

    王越感应玩这段内容之后，心里更是扼腕不已。更加觉得刚才的杀戮虽然是出自自己的双手，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而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鬼，虽然与自己相见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是两人所交流的内容，已经是经历了从生到死的过程，感觉已经非同一般了。

    王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在陆瑶的肩膀上。顿时，一股暖流充斥了陆瑶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她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生命，有了原有的感官。尽管这一刻只是转瞬即逝，她也觉得温暖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越见到陆瑶终于完全停止了抽泣。只是在两只眼睛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两颗晶莹的泪珠。这泪珠和常人的眼泪大不相同，总共只有两颗，颜色碧绿，且硕大无比。

    对于陆瑶的身体，王越是看不见的，他一直是用神识去感应着她，并且和她交流。而这两颗硕大碧绿的泪珠却是可以用rou眼看得到的。如果这时只用眼睛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有两颗碧绿的珠子，像两颗绿色的宝石一样，悬挂在空中，闪着绿幽幽的光亮，既好看，又渗人。

    王越伸手去帮她擦拭眼泪，或者说是伸手去取下这两颗泪珠。这是鬼的眼泪，鬼通常是不会长时间拥有记忆，并且还留在人世间的。而陆瑶却拥有意识，并且并没有被人世间的阳气排斥而离开人世。这本身就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陆瑶此时的情况虽然俗称为鬼，但是已经不能用一般意义的人死之后变为鬼而论了，确切的称呼，还是应该称为“阴神”来的贴切。也就是说，她和人的区别，只是人比她多了个rou身，而她只有阴神。

    这虽然奇特，但更奇特的还是陆瑶的眼泪。陆瑶虽然谈不上经历了由死到生，但是也算是由死到新的开始，尽管这新的开始暂时来看还不怎么乐观。经历了这么大的变化，她的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都在刚才融合在一起，以眼泪的方式给排除掉了。而重新剩下的，便是一个更加单纯的陆瑶，无善无恶，无喜无悲。换句话说，陆瑶可以说是重生了。

    王越看着手里的这两科宝石一般的眼泪，心里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陆瑶，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陆瑶道：“我就知道是凌晨两点钟，具体属于什么时辰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越想了想，道：“这就难怪了。你出生的时辰是丑时正当，这个时辰是一天之中的至阴之时。而这时当属足厥阴肝经当班之时。厥阴乃阴中之至，而女子又以肝为先天，看来你的体质也是个至阴之体了。如果你去修道，定然也是最适合修炼至阴之道的。

    “而你被害的那天，七月初七，堪堪进入初八。这时几近中元节，鬼门已经开放，至阴之气充斥整个世间，刚好与你的至阴之体相合，便成就了你现在的阴神之体了。”

    陆瑶道：“嗯，可能正是你说的这样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你帮我报了仇，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她说到这里，又转眼看了看车里的周聪，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悲伤了。

    王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周聪在车里，车和人都被他一拳打瘪，不成模样，陆瑶是如何认出来的？即便周聪化成灰她也认识，那人也是在车里的，只是露出来一只手而已。她是如何一眼就认出那是周聪来的呢？想到这里，便在神识中向陆瑶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瑶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做到的，反正我刚才顺着你的眼睛往那车里看，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然后我就看到里面的人了。不知怎么，我就是知道那个人是周聪。”

    王越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

    王越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走。我现在也是堪堪踏入了修道的门槛，或许来日我能帮你寻找到适合你的修炼之法。你未必也不能重新修炼一具炉鼎，踏入修行者的行列的。”

    王越的话，陆瑶也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形，实在她自己也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似乎这已是最好的打算，于是她便点头答应了。

    王越取出那枚指环，问道：“你现在恢复了意识，你能随便进出这枚指环吗？”

    陆瑶点点头：“应该是可以的，自从刚才从里面出来之后，我之前被困在里面的记忆也已经恢复了。这两年周聪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也是一清二楚的。这枚指环我在里面困了两年，之前很陌生，现在却很熟悉了。它就像是我的家一样，我现在应该说我在里面住了两年了。”

    王越道：“那就好，现在是凌晨，你可以在外面随便活动。但如果到了白天，你可能还是要在里面蜗居一下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