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蝼蚁
“呀,好痛……”仿佛从睡梦中醒来,浑身似针扎般疼痛。杨雷动了动胳膊,轻微的举动却使自己差点翻白眼。放弃了不明智的做法,眨了眨眼,却发现今晚的月色好美。 银月悬空,薄雾朦胧,如梦境一般。虫鸣吱吱,凉风习习…… “唔,风……”杨雷霍然坐起,心中大叫“不对”。疼痛波浪般袭来,杨雷艰难地转过头。 那是…… 硕大的身躯如小山般压抑着杨雷本不强壮的心脏,黄色的绒毛分外惹眼,长近一尺的獠牙在月光下格外惨白。 他脑中一片空白,分不清那个梦幻还是现实,就这样呆呆坐着。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心脏不停冲击的声音和鼻间粗重的呼吸。 过了许久,似大梦初醒,杨雷好像炸了毛的野猫,发出一声尖叫,翻身便跑。 月色虽好,但也照不清脚下路途,他只知向前狂奔,离那要命的凶兽越远越好,却不辨脚下虚实。脚下一空,一个骨碌便翻了下去,途中免不了草刺石碰,到了谷底,脑袋一昏,晕了过去。 是梦吗? 昏昏沉沉间,他仿佛回到那低矮的房屋里,没有灯光,只有母亲低低的啜泣和父亲面前忽明忽暗的烟头。 十五岁那年的黑夜里,还有少年紧抿的双唇和攥出鲜血的指掌。 知道母亲的希冀和父亲的压抑,生活的困苦,只是小小的心灵还有着小小的奢望,奢望那墨香的书本和青春的cao场。 还有些逃避,想托庇父母的羽翼,回避生活的苍茫。还想不回到父辈的生活,好像劳累一生的黄牛,瘦骨嶙峋,无从止歇,面对生活的重压,只能硬抗。 抗不住? 笑话,往死里抗。 不知是母亲哀求,还是父亲仅存的期望,最终得以重返校园。拼命努力学习,限于天资,只能在中游逛荡,高考也不理想,去了个二本高校。学校的政策多些,大学过的倒也顺当,四年毕业,成了个小白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便在此时,劳苦一生的父亲终于休息了,抛下妻子、和儿子,还有期待的日子,只身西去。大哭一场后,他终于明白自己以后无人可以依靠,也明白了身上的责任。 勤勤恳恳工作赚钱,在众人眼里也是颇有上进心的青年,形势大好,也自然少不了投资潜力股的投机者。 作为时代投资浪潮下影响的女白领抛出了自己的媚眼,可怜他学生时无一恋铭心,虽然少年时也颇多春思,但全部深埋心底。 从无经验的雏啊,便在那轻笑回眸中,乱了马脚,失了阵仗,稀里糊涂成了俘虏。 被爱情征服的人儿,还在回味唇齿间幽香,拂过鼻翼的发梢和掌中的柔荑,麻烦……来了。 她不习惯他吃饭时的虎狼样,他不喜欢她浓妆艳抹与小男生言笑晏晏。她希望他能给她买限量版的名牌手包,可以在朋友面前炫耀;他希望她能节省,自己可以把钱寄回老家的母亲。 凡此种种,有了分歧就有了争吵,有了争吵便要分个高下。 很不幸,他被压制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还会有第三次。往老家寄给母亲的钱愈来愈少,与此相反,她却越来越盛气凌人。家中的老母亲以为他遭遇什么困难,把自己时常眩晕的毛病也瞒下了。 直到他被邻居的电话所惊醒,被电话中骂的狗血淋头的他怀着惶恐的心情赶赴老家。一路上求神祷告,到家也仅见到母亲弥留的一刻,无尽的自责淹没他所有的心情,而呼吸也艰难的老母亲还在担心他压力过大。 母亲走了,走的如此匆忙,连他一句道歉也没有收到。含着眼泪处理了后事,没了父母,天地间便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 斗转星移的梦境骤然凝滞,呈现出来,纤毫必现。 回到省城,他平静的道出分手,而女友还未从强势地位所带来虚幻的快感中脱离,对于他提出的分手,感到异常的愤怒和屈辱。 要说分手,也应该是自己把他甩了,哪里轮得到他甩自己! 怒火攻心的女友口不择言,大声数落他诸多的缺点和毫无出息的窝囊模样,以及其他比他优秀一万倍的男人在自己年前摇尾承欢的事迹。 出奇地没有愤怒,也许是母亲的死让他看到自己的内心,从父亲棍棒教育所造成的懦弱和面对繁华都市灯红酒绿生活中隐藏的自卑脱离出来。 他,再也不是他! 看着接近暴走泼妇状的女友,他平静的说出长久以来深藏心底的心声:“我自小家庭困难,父母为了我的学业到处奔走,受尽白眼,街坊邻居也指指点点。虽然承继父母的期望,但我也没能在学习上取得压倒一切的成绩,毕业后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白领,不能像那些成功人士交际广阔,呼风唤雨。” 顿顿一顿,接着道:“我上学时经常以馒头咸菜度日,苦读深夜,整日睡觉也不超过五个小时。工作兢兢业业,从不敢因私废公,不像那些成功人士适应世俗,衣着光鲜,花天酒地,但是我也从未出卖过自己的本心。纵然我一事无成,纵然我在繁芜世事中不能自己,纵然我卑微如蝼蚁。” 他的脸上浮出一丝轻笑,一字一顿:“我也有着蝼蚁的骄傲与坚持!” 可惜女友未曾被他赌咒发誓般的言语和表情所震慑,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向他掷去,一边大叫:“去你、妈的骄傲,去你、妈的坚持,赚不到钱,你永远是个窝囊废。” 惨兮兮地从女友处出来,神情极为狼狈,他想平静地面对一切,可毕竟不是他以前的处事态度,尤其没有处理感情的手腕,对于女友的谩骂,只能落荒而逃。 整了整衣服,从容地从楼道走出。听的头上咣当一响,他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个迎面放大的花盆。 “咣”,他晃了晃,恍惚中看到女友惊慌失措的面孔,然后扑到在地。 不幸扑街的他倒在地上,鲜血浸红了地面。满脸惊慌的女友语无论次的呼喊,一切的画面显得遥远而不可触及。 从破损的躯体飞出,像蝴蝶展开了翅膀,轻盈的好似御风而去。 还未来得及对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发出诗人的感慨,奇变陡生。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聚集,四下狂风大作,阴沉的云幕越积越重。风息四合,形成巨大的旋风,搅动天上的阴云。 状如漏斗的阴云竖立于天地之间,而漏斗中心的下方,赫然是……自己。 很讶异的事四周的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异变,反倒是自己在风起时便如入泥淖,无法左右身形,原本轻盈的身子如重千钧。
越转越快,他则被旋风卷入上空。及到近时,依稀看到云幕中无数挣扎咆哮的阴灵,千奇百状,面容扭曲。耳边也传来低低的声响,似欢愉,又好似悲泣。 不多时,眼前一暗,进入阴云内部。内里并无许多阴灵,只有无数鬼火飘荡其中。 四野空旷,寂静无声,却隐隐让人胆颤心惊。渐渐地,阴云中挣扎的阴灵进入内部,被吸附到青光流转如同符篆的木状物上。每过一刻,青光便重一分。 青光逐渐滞涩,停止的一霎那,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光华过后,青光从木状物中线条般流出,以木状物为节点,组成巨大繁复的阵图。这阵图之大,直欲包容这片天地。 失神良久,巨大的阵图将他包裹在内,青光流入他的身体,像被一个巨大的光茧包围。 青光充实着他的一切,那种感觉好像一个饥渴良久的人,吃到无数的美食。深入灵魂的满足感,让他深深地迷醉。 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袭来,他还没有活动一下身子,意识被强大的思感占据,身旁出现一个瘦小的老人。 “桀桀,好纯净的灵魂,又是天命之人,真是莫大的福缘。你这魂魄被老子占据以后,便秉这天命,搅动这方天地,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我,你老子我是西方祁连山云罗峰天刹老祖,这次就是偷天之巧,将你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我这一生毫无成就,老前辈也这么想取代吗?” “废话少说,老子今日就抹去你的意识,留下你的魂魄天衣,为我开山铺路。” 言毕,魂魄剧痛,意识一点点消失,心下苦涩,不能投胎转世,想要魂飞魄散也是不成。魂魄被人占据,消失的只有自己的感情和记忆。 他固本守元,奋力抵制天刹老祖的入侵,拼命吸纳青光带来的力量。 “小子,顽抗是不行的,这些魂力还是我赋予你的,拿来与我对抗,真是不知死活……” 他的意识好像风中蜡烛,摇曳无光,一切将要终结。 就在这时,自虚空深处飞来一方青色玉石,划过层层空间,击中他挣扎的魂魄。 “哧……”就像初雪逢春,天刹老祖入侵的元神被这一方玉石化为清气。 老祖大嚎,如深山夜枭,虚空之上瘦小的身躯如雨后竹笋,拔节而上,层层暴长,化作万丈巨人,手持精铁狼牙棒。棒上冤魂袅绕,厉鬼飞腾,一击而下,似泰山压顶,方圆百里的灵气被吸得一干二净。漫天的云气消散,天地间只剩一棒如山。 “轰”,巨大的狼牙棒化作万千重影打在小巧的玉石之上,晴空万里炸起一声响雷。在棒石之间,空间好像破裂的镜面,露出黑色的裂缝,杨雷的魂魄含着玉石消失在裂缝之中。 老祖身子晃了两晃,望着变小以至消失的裂缝,大骂一声:“呸,我说这小子怎么被我一花盆便砸死了,原来这贼老天打的是这般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