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治事(3)
陈安平是柴宗谊手下的红人!虽然柴宗谊自己并不这样看,但无论是军方大佬王延昭,还是文官第一人欧阳晟都做如是想。谁能想到当初企图出卖柴宗谊的破落书生居然在徐州混得如此风声水起,只看他无视侍卫阻拦,在柴宗谊的内府里奔走自若,衣冠也不齐整,甚至进了门只是大声嚷嚷连个请安问候都没有,就知道这家伙在柴宗谊的心里地位不一般。 陈安平的头发永远不会像欧阳晟那般梳理的一丝不苟,也不会不时找领导汇报思想,他焦急来见柴宗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科研领域有了新发现,这是他政治白痴的表现。不过饶是政治觉悟低下,见到书房里侍立着欧阳晟后,他也开始忐忑,兴奋的叫嚷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羞臊。 这很好解释,完全都是因为他的小姨子。在经学为尊的时代,陈安平的学术绝对是不务正业,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宗法礼教一无所知,曾经他也是个妄图匡扶济世的愤青,也是研读圣贤书的,虽然在行走西域的旅途中忘却了,但回到中土他依然希望自己根正苗红。但是,这个奢望被打破了,因为他无耻地为主公拉皮-条,卖的还是自己的小姨子,于是一个诤臣开始破罐子破摔,立即把自己的定位向李林甫靠拢,在柴宗谊的容忍范围内,行事乖张也无所畏惧。 “定是在取笑我!”陈安平直勾勾看着欧阳晟,浑身不自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阳晟的形态就是他的理想状态,克己奉公兢兢业业,而且没有绯闻八卦,所以他尽量不与欧阳晟接触,可是今天的情景则难免自惭形秽,仿若佞臣见到了魏征。 “陈郎君何事如此cao切啊?”何福殷问,老脸带笑。对他来说,见到陈安平,比起面对欧阳晟可自在多了,毕竟他们俩上位的方式似乎差不多,而且陈安平和欧阳晟本质的不同在于,欧阳晟治理徐州是想办法在商户身上捞钱,而陈安平捣鼓的玩意儿则有可能变钱。 “怎么说我都还不是杨国忠嘛!”看到何福殷,陈安平也感觉亲切了,彼此身上都拴着一根公子身边女人的裙带,臭味相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是个模型,还有草图?最近在忙什么花样,西洋庙盖好了没有?”柴宗谊问道,给舞阳长公主觅出家之地可是钦命,不能再耽搁了。 陈安平急忙答道:“某将家庙改建了,房舍还在修葺,教堂却是能用了。”一面说,他一面观察旁人表情,深怕有人露出鄙夷之色。现在谁都知道陈安平虽是郑家的女婿,但又是福宁公主伊莎贝拉的面首,这桩二女争夫的案子因为柴宗谊的不作为就这么悬而不决。看起来,为伊莎贝拉建修道院即福宁公主府邸,似乎表示这洋妞退出了,但陈府和修道院仅一步之遥,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东宫和西宫罢了。 柴宗谊听说已经修好了便兴高采烈地说到时要去看看,眼看这会议就要跑题了,陈安平将手中的模型连同草图放在了书桌上,仔细一看竟是水车。 “垄亩的时候想到的,有些地方引水不易,修了渠也不见管用。”说到发明上,陈安平精神多了,“得感谢公子告诉我齿轮的妙用。”本来柴宗谊想安排他一些事务,比如将最近收拢的田地分配一下,哪些地种粮、哪些地种棉花,该分成几个庄子,如今柴宗谊把徐州左近不少土地变成了私营农场,虽说要推行军功授田制度,不过目前军属们也都是他的佃户。田庄这些琐事也让欧阳晟cao劳未免大材小用,所以就分派给了陈安平,岂料这家伙看到庄户们推水辛苦,竟是灵感大发,浑忘了沼气池的初衷,花了几天弄了个水车出来。 “已经试验过了,装好后摇动机关,放下水轮,那叶片着水,便能随着水流不停转动,水便哗哗地提上岸来,流到承水槽中,溅得一片飞花碎玉!”陈安平得意道,看到庄户们崇敬的眼神,他才觉得自己这官当得挺有乐趣。 柴宗谊只是微笑,水车这东西在他眼里也不是新鲜玩意儿,见陈安平对农具着迷,又提醒他做水碾子,还故意要他把零部件做的繁琐精细一些,陈安平还没弄明白,何福殷倒是赞叹起来,“这可是个好买卖啊。” 还是商人的嗅觉灵敏,这些农具比不得纺车,徐州的粮食柴宗谊只打算做到自给自足,所以这些奇巧之物是一定要销到南方粮食产区去的。至于把部件做的精细繁琐也是为了方便搞售后。这些概念在何福殷脑中是一点就透,陈安平却没什么概念,连欧阳晟也颇为好奇,三人便就那模型窃窃私语,柴宗谊却开始发呆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些奇巧之物不光陈安平会做,他也会做,区别只是在于一个做的是生产工具,一个做的是享乐物品,但这些玩意就算统统销出去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难。实际上这也是欧阳晟前来汇报工作的原因,粮食开始紧缺了。 如今五千军人要养活,他还有三千新军正在消化,粮食消耗的速度相当惊人。这几个月的折腾让他花光了此前的积蓄,徐州府本身也没有多少存粮,城里面的大户也为他销得人憔悴,倒是郑恩在南边传来的捷报倒是好受了些,但也是杯水车薪。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州府都靠着存粮度日,柴宗谊却只想把刘赟从坟里挖出来鞭尸。他也想过找郭威哭穷,只是来的时候才将皇宫里的珍玩偷偷搬到徐州来卖了,郭威的体己钱也算花到了头,若是找国库支钱粮,那他这武宁军是不是就要隶属于禁军呢?更何况账面上对藩镇部队是有人数限制的,他多募的几千兵又到哪去找吃食? “关键是本地的产业还没发展起来啊。”柴宗谊苦笑,纺织场、城市规划都是花钱的营生,原本指望纺织场立即开工弄些布匹换粮食,只是这会子原料又断了,难不成辛苦研制出来的纺车拿去卖了? “唯今之计只有靠贩盐了!”柴宗谊抬头,发现欧阳晟正在观察他的神情,只好抱以苦笑,招了招手道:“把从本府过境的官盐都扣下来吧。”
“在下立即派人去海州联系李金全。”欧阳晟低声道,拆东墙补西墙得赶快,旋即干脆道:“不如在下亲自去海州,那李金全未必心属南唐,只要公子承诺给他一个出身,这生意却是做的。” “你都知道他的心意,何况南唐?海州未必他一人说了算啊。”柴宗谊却摇了摇头,捉襟见肘的事情太多了,譬如情报,对海州没有丝毫了解就贸然前去肯定没有胜算。 “但是……”欧阳晟的疑虑柴宗谊何尝不知,他把徐州弄个翻天覆地没人管他,但插手到了朝廷的事务就很难说了,容易给他老子造成压力,虽然柴氏父子都远离京畿,但朝中的眼睛却盯着他们。 “先扣一部分盐卖了再说。”柴宗谊咬了咬牙,湖南混战正是发财的机会,不容错过,谁知道现在一斤盐可以换多少粮食。只是盐是专卖的,朝廷和地方各有分润,体例有定制,每年地方上给朝廷的盐税不能少,更何况徐州是黄河下游重要的中转站,从这里过境的盐确实不少。柴宗谊此举相当于走私国有资产,风险其实很大,真有人计较起来,郭威也很难不给他处分。要知道柴宗谊这个军阀和别的土军阀不同,其根基全系于郭威,朝廷要对付他也就是一纸赦令便足够让他回汴梁当纨绔。历史上王峻参过李重进,也就有可能参他柴宗谊。 欧阳晟见柴宗谊神色坚决,再不说话,赶紧去清点盐仓了,其实当初柴宗谊苦心孤诣要搞什么纺织场他都不以为然,心里想的就是让他主子去弄个盐井,这比什么都赚。 欧阳晟走后,柴宗谊又冲何福殷招了招手,“把那事办了吧。” “公子,您不再考虑了?”何福殷搓了搓手,公子若是首肯了这件事,那他何家以后的富贵不可想象。 “别人做得,我也做得。”柴宗谊哼哼了一声,皇亲也要挣钱不是,但见何福殷颇有喜色,突然道:“昨日我给姑母去了封信让她着六娘过来,这里还有一张任命,以后你就是徐州的司马了,当官了哟!”说罢,嘻嘻哈哈地拍了拍何福殷的肩膀,“生意上的事教六娘来做吧,以后你在我衙里却是要图谋大事的。” 何福殷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化作无力的一笑,“多谢公子抬爱。” 两人这边叙话没有避了陈安平,陈安平虽然是块木头,对柴宗谊的举动却也知意,猛然就想起郑玉楠和她的鸿宾楼了,不禁生出感叹,“公子爷的便宜可不好占啊,只怕活寡妇和张家最后都是竹篮打水。” 何福殷和陈安平正待告辞,柴宗谊却突然想起关在园里的那破伦,心说将陈安平引荐给他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效果,正欲开口,门外王延昭行色匆匆地行了个军礼,朗声道:“公子,鲁邦的军报。” ———————————————— PS:最近玩“宅男最后的120个小时”,NAMI一次就搞定了,但姗姗却发我N张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