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名的不喜
海金沙静静地看着因为那份沉默,便显得有些出神的夏枯草,一时也是无言。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双往昔一贯清冷到甚至有那么几分冰冷意味的眸子里,却是渐渐流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目光…… …… 在过去的十余天里,海金沙一直带着夏枯草流连于那处书馆禁区,虽碍着封印师的禁忌从未表现的过于主动,但他自问,对夏枯草那时而严肃认真,时而又轻佻荒诞的提问,他已尽了心力。 他就像一名真正的兄长一样,放下了蓝血贵族的身份,放下了一贯以来的冷淡乃至那份冷淡背后的骄傲,甚至每当午夜梦回,他也总忍不住要在床上想上一想,试图以自己的知识与经验,去解决夏枯草那迟迟不能凝虚化实的问题。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确如院长那般看好夏枯草的未来,也是因为……他的确已将夏枯草,目为友人。 以海金沙所处的环境与自小养成的性格,朋友一词,自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奢侈品,但妙的是,夏枯草偏偏就敢于闯入他所在的世界并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那么他便认为,为唯一的这位友人花费些微不足道的精力并不算是什么——哪怕其余的贵族都不会认同这是一种‘微不足道’,他却依然我行我素的抛下了身份地位乃至冷淡骄傲之类的多余情绪。 因为朋友之间,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并不清楚夏枯草能否理解他言行背后的心思,他也不屑于刻意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苦心,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夏枯草其实是个非常机灵聪明的人,所以他便也比谁都更为期待夏枯草在那场血誓复仇中的表现。 ——只是还未等到那场血誓复仇,夏枯草的表现便已令他失望。 因为白石英—— 只要那姓白的破门贵族一现身,自己的这位师弟就会几乎抛下一切般的跟随着对方厮混于那些混乱场所,夏枯草的这一表现不但令海金沙感到失望,更是令他感受到一种被背叛乃至被伤害了一般的苦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酸涩感。 他知道夏枯草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喜欢白石英,他也知道白石英自以为自己知道,但他更知道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不喜欢白石英。 正是因为这份莫名的不喜,他便端起了架子,抹不下颜面对夏枯草发出警告,因为他不清楚自己发出警告的目的到底是之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夏枯草与白石英相处的太过亲密……便不免疏远了自己? ——但眼下夏枯草所处的局势的确十分危险,由不得他不开口。 当然,在未想明白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想明白的问题前,他自是只会劝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于是海金沙清了清嗓,伸出了手,便开始一一例数在他看来属于‘闲事’范畴的事。 第一,自然是白常山—— “与白常山勾结,试图找出古山龙的位置。” 海金沙竖起食指,心想如果你胜得了白砡,那么作为赌注的古山龙自然就不是问题,又何必多此一举? 紧接着他便竖起了中指,继续说道:“第二、整夜的与白石英混在一起……” 他顿了一顿,似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便干脆的跳过,直接竖起了第三根无名指。 “担心教廷的目的——当然,这件事应该算是已经担心到了头。” 说到这,他看了夏枯草一眼,缓缓地竖起了第四根小指,有些挪揄的道:“不过相对应的,就要加上这第四——那位子苓小姐。” 海金沙将四根手指在夏枯草眼前晃了晃,随后竖起大拇指,问道:“你难道不认为……你所要担心的事太多,反而略过了原本最关键的事吗?” 他放下了手便算打断了夏枯草欲说出口的话,随后有些嘲弄的继续道:“这次是你运气好,多管闲事不但查出了教廷的目的不在于你,更掌握了那股暗流想要达成的目的甚至还顺势破了境。” “不过你在那场决斗中差点落败也是不假。而我不认为你的这份好运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所以,你若问我,我的回答就是我不赞同你邀请那位子苓小姐入住这处宿舍区的建议。” “不过——” 海金沙将目光转回手中拿着的手稿,示意谈话结束,有些逐客意味的声音随即响起—— “不过我的意见并不重要,这里是封印师学院,所以你大可直接去找院长。” 海金沙的这一句话不但有着逐客的味道更是有些诛心,所以夏枯草确认自己的这位师兄的确很是生气——因为自己而生气。 所以他便感到心里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师兄,您刚才说的,都很不错。” 夏枯草很是诚恳的如此总结,注意到对方原本蹙的极淡的眉梢微微一松,不由有些欣喜,暗地里鼓了鼓劲,继续道:“不过师兄,我不是蓝血贵族,而只是一个平民,所以我从不认为我会比其余人重要,只会把那些人看的与我一样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补充道:“当然……真要比,那当然还是我自己更重要些。” “不过——这并不代表当我看见别人遇上困难时,便会因这些所谓的‘闲事’,可能影响到自己,便选择袖手旁观。” “因为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么当我遇上困难,便也不能希望会有旁人站出来帮助我——比如师兄你。” 夏枯草的这些话语气格外认真,所以海金沙只得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想着自己的这位师弟脑袋里这些古里古怪的思想都是自哪学来的? 为什么听着总觉得有些道理? “而且师兄,还有一点,你也错了。” 夏枯草口中的话语仍在继续—— “这儿是院长划给你我的禁区,所以我想院长一定也将师兄你考虑了进去,希望将你身怀禁典的事尽可能的隐瞒。” “所以师兄你的意见在我看来极为重要,你不同意,我不可能直接去找院长。” “说到底,人有远近亲疏,而师兄你,自然比那位子苓小姐重要的多。” 海金沙双手悄然一紧,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身前的夏枯草被医师整治的呲牙咧嘴却依然摆出的那一脸认真的可笑模样,心中则是体会着让他感到有几分陌生却并不厌恶的温暖,长叹了口气。 “好吧,我同意了。” 不过随即他便是极为严厉地瞪了一眼脸庞之上刚浮现出一抹喜色的夏枯草,严肃说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直到血誓复仇开始前,你都不许再多管闲事!” “是!师兄。” “每天两点一线,只能呆在书馆或宿舍,与我同行,不许再与旁人厮混!” “呃……”夏枯草想起了某位损友,不由在心里道了声歉,再度应了声是。 他这一声应下,海金沙瞬间便感到心情好上了许多,脸上虽仍是面无表情,心里却已多了几分玩笑的心思——这也就是被夏枯草感染了,要是以前的海金沙,可绝不会生出无聊的念头。 于是他接着便说道—— “不许再拿你那的破茶水招待我,更不许我不喝,就故意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夏枯草听了便觉得有些不对味,心想难道我那的茶水真就那么难喝?还有即使再难喝,这事的重要性与之前的那两件事……难道是处于一个层面上的? 不过他认为现在的海金沙极为认真,所以他只得默默地吐了个槽,心想师兄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还有……” “还有?!”夏枯草瞪大了眼,心想师兄你不要太过分啊!虽然你再怎么过分我也得应下…… “……想到再说,总之,你都得答应我。”海金沙也瞪大了眼,有些蛮横的说道。 “是……” 一见夏枯草应下,海金沙便站起了身,迈步便向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解释道:“我已破空明,踏入了第五醒魂之境,所以院长交代得那张魔纹卡牌,勉强也能具现化……我这就去见院长,你放心,我会让他答应的。” 夏枯草闻言赶忙站起,有些狗腿的小跑到海金沙身边,腆着脸道:“师兄,这个……要不你顺便让院长多批几个名额?比如白石英……嗯……还有一个,叫苏合香。” 海金沙闻言僵住,沉默了许久,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般的说了一个字—— “好……” “多谢师兄!” 夏枯草笑的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