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众生上路,圣人下山
大月国,国都兰京,皇宫内的一处书房。 深黑的书案上面摆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公文,大名鼎鼎的紫阳公主、李晴儿正端坐着,手持着一支狼毫毛笔批阅,时而蹙眉,时而展眉。 就这样,过去许久,房门却是“吱扭”一声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抱着一只白毛锦缎兔大步走了进来。 李晴儿抬起头看向这公子哥,微微皱眉,带着几分不悦道,“木云,你来干什么?遛你的宝贝兔子,也遛不到这墨海斋来吧。再说了,父皇说过,在我帮他处理公文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这个……这个……”那公子哥微微尴尬,但很快又变成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道,“这个……不是我想你了么,晴儿jiejie!” 李晴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盯着叫做“木云”的公子哥,一脸冰冷的开口道:“有什么话快说,不说的话,我就叫侍卫把你赶出去了!” “别别!”木云立刻慌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晴儿姐,晴儿姐,你可千万不要叫人,不然让父皇知道了,我就惨了。唉,我就和你直说吧,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求你的。你知道,小弟我最近的花销比较大,所以就在宫外开了两个铺子赚点零花钱,却没有想到,被几个多舌的言官知道了,只要参我一本呢,而你们的折子应该就在你批阅的这一堆里面了。我的意思是,晴儿姐,你能不能把这折子不要批了,也不要交给父皇,就藏起来?” “呵呵。”李晴儿笑,看着木云冷笑,“开了几个铺子?你开的应该不是一般的铺子吧,不然言官会参你一本?” “只是……只是两个赌坊罢了……”木云的声音比蚊子都小。 “赌坊而已?”李晴儿笑的更冷了,“我记得父皇明令禁止,皇室的人沾染这东西吧?” “但是,小弟真的是最近缺钱花,又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晴儿姐,晴儿姐,你一点要帮我?” “帮你?抱歉,我帮不了你,木云。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父皇。” “你!”木云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得凶狠起来,瞪着李晴儿道,“姓李的,你就这么狠心?” “我可不就这么狠心。我姓李,你姓木,你之前对我那么狠心,我现在又何必对你怀有仁心?”李晴儿道。 “你!”木云怒了,但是却不敢太造次,只能是拿着怀中抱着的兔子撒气,立刻一只手用力的就捏下去。 “吱”的一声,兔子吃痛,竟然从这木云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双腿在他的胸膛上狠狠一蹬,跳出数丈,直接落到了摆满公文的书案上面。 “你这死兔子,给我回来!”木云立刻就要去抓。 而这白毛锦缎兔红宝石的眼睛中,却是流露出几分惊恐的表情,立刻就在文案上面上蹿下跳起来,把桌上的公文弄了一个混乱至极。 这一下,木云愣了,呆呆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景象,再看看那兔子,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情不自禁的看向李晴儿。 李晴儿,拿着狼毫墨笔端坐着,好像根本看不到桌子上面的惨象,只是等到木云看过来,才冷笑一声,开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承认这兔子是你的,然后我会告诉父皇,有言官参了你一本。而你向我求饶不成,竟然想要恶意毁坏奏章。” “这……这不是我故意的……”木云的神情要多冤枉,就有多冤枉,然后抓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这兔子不再是你的了,而是我的。而你,立刻给我离开这墨海斋!” “这……”木云微微犹豫,看了一眼还在书案上面的兔子,有些不舍,毕竟这是自己花费重金才淘到的,是兔中极品。而且,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也没有达到…… 李晴儿闭上眼睛,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三……二……” 木云脸色骤变,在李晴儿还没有数出那个“一”之前,一咬牙,快速的道,“好好,兔子是你的了,我这就走!” 说完话,狠狠的一跺脚,离开了。 而李晴儿,则是睁开眼睛,低头望向桌子上面的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白毛锦缎兔,露出几分柔意来,伸出手轻抚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吧,你的名字也改一改。叫什么紫薇,太难听了,从此之后,你就叫小玉吧。嗯,小玉。” …… 火云山。 纪火儿小心的把一根绳索系在石头上面,试了试结实的程度,然后把绳索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就顺着山顶黑洞洞的窟窿,向着下面滑去。 纪火儿一边滑,一边撇嘴道:“什么火井啊,分明就是一个黑井么,一点火都没有,真不知道薛大哥担心个什么。早点让我来,找到地心火莲,然后摘下给他吃了,不就能治好病么。真是的,还就是不让来,乱担心。 不过,我纪火儿是能拦得住的么,我当然是想来就来。等我找到地心火莲带回去,悄悄的混在你的药里面,给你偷偷喂下去。然后等你好了,再告诉你实情,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的表情。” 就这样说着,纪火儿已经滑下四五丈,然后借着随身携带的火把,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不过却没有地心火莲的踪迹。 纪火儿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轻易放弃,而是松了松绳索,继续向着下面滑去。 六丈、七丈、八丈、九丈…… 一直到十丈,纪火儿终于看到了地心火莲。那是一朵巴掌大小的红色小花,极度的艳丽。纪火儿,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脸色郑重起来,拿出药锄就要小心的摘下。 但是下一刻,纪火儿却蓦然发现,周围的温度高起来,光线也亮了起来,同时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热风从自己的脚下下涌来。 这是! 纪火儿脸色微变,扭头向下看去,便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火光,“不是吧,这火井里面真的有火?” 火光变得更明显了,周围的温度已经开始有些难以忍耐了。 纪火儿抓着绳子,抬头看了一眼离着出口的距离,再计算了一下下面火光到达的时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但是,这这绝境的纪火儿,也没有多么害怕,反而不知道从那里来的蛮横,一把丢掉药锄,然后就赤手抓住了那株地心火莲。 “哼!都是你害的我,我死了,也要拉着你!”纪火儿恶狠狠的道,然后就要一把强行揪下来,但是却没有揪动。 纪火儿楞。 火光已经越来越亮,轰隆声也响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开始灼的皮肤生疼。 纪火儿发了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拔,“给我出来,咱们两个一块死!” “咔”的一声,好像什么机关被触动了,下一刻地心火莲生长的这一大块石壁突然一翻,直接把纪火儿给收了进去,然后重新合严。 高达数千度的岩浆喷涌而来,把挡在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物都吞噬掉,然后喷发出地表。 而进入不知名山洞中的纪火儿,则是完全忽略掉了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回事,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特别是一块玉璧。 嗯,玉璧,一块方圆丈许的玉璧。 玉璧上面,刻着几百个大字: 吾有真火三焉:一为君火,亦称神火也,名曰上昧;二为臣火,亦称精火也,名曰中昧;三为民火也,名曰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升降循环而有周天之道… …… 地宫。 吴富贵蹲在一个角落里面,和自己的妻子以及两个妻弟,围着一个石台子,吃着饭。 扒了几口糙米饭,又咬了两口rou干,吴富贵慢慢的皱起眉头来,看向自己的妻子,抱怨道:“我说媳妇,你怎么天天做的饭,都是一个样子啊。我就是因为,和那群妖怪小兵们,吃这个吃腻了,才让你开的小灶的。你可到好,一点都没有变。” 说完话,吴富贵摇了摇头,又埋头开始吃饭。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啊。 而吴富贵的妻子却是不干了,把桌子往石台上狠狠一摔,吓了他两个弟弟一大跳,然后吴妻扯着嗓子就大骂起来,“你这个不争气的,啊!还嫌老娘做的饭不好吃,做的天天重样!你怎么不看看,你每天带回来的是什么啊?不是发霉的米,就是烂掉的rou,我不做糙米饭,不做rou干,能怎么做啊!啊,你告诉我,能怎么做! 我高翠兰可真是倒了那血霉了,竟然嫁给了你这么一个玩意。你还吹嘘说,成了什么什么天蓬大元帅,有个什么用啊,每天还不是让我跟着你受罪、受苦!不要说穿金戴银了,就是一条鱼,我这大半年来,都没有吃到一口啊!” 要是搁着以前,吴富贵听着这话,一定要下跪向着自己的老婆请罪。 不过经历了客栈被讹的事情后,吴富贵已经不怎么惧内了,看着自己老婆叫嚷也没有多么害怕,而是把筷子也往石台上一摔,瞪眼道:“闹个屁啊!老子,说你做的饭重样,还不行了。你觉得,每次带回来的食材不好,你倒是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好,你不是说没有鱼吃么,我这就给你弄去,你要是等会做不出来,做的不好吃,我再找你算账!让你知道一下,我天蓬大元帅可不是白叫的!”
说完话,急乎乎的吴富贵站起来就走,走到上面的大厅中,大声喊道,“五月初一,你点十个人,跟着我走一趟。” “什么事情啊?” “别问了,快点人就完了。” “奥。” 很快,吴富贵就带着人离开了大厅,上了地面,如狼似虎的扑进最近的一条大河中。片刻后,则是抬了慢慢一竹筐的鱼返回地宫中,一下子就扔在自己的妻子前面,大声的道:“你给我做,麻利的给我做去!” 吴妻先是一愣,目光连连闪烁,继而却是柔起来,眨着眼睛看着吴富贵,觉得越看越应心,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应心过,不由的柔声的喊了一声,“刚鬣——” 吴富贵立刻打了一个哆嗦,冷着脸道,“快去,快去,不要墨迹。还有,不要叫我乳名,怪渗人的。” “知道了,刚鬣——”吴妻继续柔声道,然后在竹筐中挑了几条大鱼,扭着腰向着临时搭起了的厨房走去。 她的两个弟弟,彼此看看,面面相觑。 而吴富贵却是傲然的站在原地,绷着脸,紧绷着脸,绷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一脸得色的看向两个妻弟,教训道,“看到了吧,你姐夫我这天蓬大元帅可不是白当的,也就是我不发威,不然不要说是一筐鱼了,十筐鱼也能弄来。” “姐夫,那能不能顺便弄点虾来,我觉得虾比鱼好吃。”其中一个道。 然后,他得到的就是吴富贵的一个重重的脑蹦儿,“哼,二秃,记住人心不足那个……那个狗吃猪!” “啊?!” …… 金华山,金华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有两个人站立着,一个是形容枯槁、眼睛深凹的欧阳莫言,另一个则是金华山的这一代山主岳山群。 后者手中拿着一张纸,看了两三眼,然后看向前者,微微皱眉道,“你真的要出山回家看看去?” “……”欧阳莫言不答,好像没有听到。 岳不臣叹息,又扫了一眼纸张上面的字,开口再问道,“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莫言继续沉默不语。 岳不臣摇头,第三次问:“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是想解开心结、斩掉心魔?还是修养一下。” “……”欧阳莫言的反应像是死人一般。 “唉。”岳不臣长长叹气,看了一眼欧阳莫言,然后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去吧,记住,一定要小心。” 欧阳莫言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骑马、坐车、乘船…… 数天之后,欧阳莫言乘着的一艘船底为七角形的木船,到达了一片颇为特殊的水域中。 水中黄沙滚滚,沙随水动,水随沙流,水与沙始终不分离。向着船尾看去,更是能发现,木船在沙水之间,切出的一道细长的白线来。在这白线中,可以清楚的看见,河水里的黄沙不断的上下浮动。 船夫拿出大篙来,奋力的撑船,立刻木船借接着风力、借着人力,像是箭一般前行,激起的混黄色的浪涛达数尺。 欧阳莫言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闪烁,多了几分生气,嘴微微张开,自言自语的念道:“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若要经此处,七角小船稳。撑篙似飞箭,轻载游子魂……” …… 百万里之远的某处,雄壮无比的大山山顶,一处小小的茅草屋立着。 一个不怒而威、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躬身对着屋子方向,并保持了这个动作许久。 然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茅草屋中传出,“情况,真的糟糕到你说的这个程度了?” “的确。这一次,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你老要是再不出手的话,只怕千百年的大计就这么被毁掉了。”中年男子开口道。 “既然这样……”苍老的声音微微一叹,然后有些无奈的道,“那我就下山一趟吧,唉。” 话落,风起,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山道上连连闪烁,随后消失了。 一切,不过在一个呼吸之内。 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默然许久,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处茅屋。 大风起,血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