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祭典 下（二）

    荒原上四处燃烧着破碎的旗帜，斜插或倒在地上，被灼烧后的纤维和蛋白质在旗杆上结成黑色的碎屑，散发着焦糊的气味。人形的尸体或是黑漆漆的趴在地面，或是手脚分离找不到头。

    枯焦的植物都向着荒原的中心呈放射状的倒下，似乎被强大的热浪瞬间蒸干水分，然后推压到地面。

    数个由光芒构成的红色巨大十字架矗立在荒原中央，疯狂的燃烧，散发出炙热和强烈的光，每一个红色的大十字四周都零星的散落白色光华包裹的小号十字。被十字布满的荒原，那里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无数剑刃的残片分布在这片焦灼的土地，懒洋洋的反射着红色的阳光。

    哈尔特站在荒野中，左臂隐隐作痛。

    又出现幻觉了？哈尔特将右手食指按在左肩下，就像上次修伊对他做的，不同的是无法使用魔术的他不能消除全部的痛感。

    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消失不见，这个充斥着火焰烧灼后的焦灼荒原上不存在其他人，连风都不存在的世界，哈尔特无法感受到一丝气流的流动，这里的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空间，所有的物件都在懒惰的保持原状。

    不远处赤红的十字是哈尔特在周围唯一能看见的活动的物体，在这里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包括那些白色的小十字。

    “图拉？”哈尔特揉着脑袋，努力回忆来到这里之前的一切，他记得刚才突然袭击他们的死徒似乎就叫那个名字。

    似乎每次陷入幻觉的程度都在加深，开始的时候只是隐约与现实混淆，现在连自己都被卷入幻境中。而那些内容的清晰度也在不断上升，就像在不断的拨开迷雾，慢慢走到召唤自己的东西前。

    虽然每次的场景都不一样，但都一样的熟悉，就好象亲身经历过，沉睡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从和艾丽丝相遇开始的，哈尔特摸着下巴在荒原中漫步，他不太记得在广场发生的事情，他当时几乎疼的要晕厥过去。

    艾丽丝？艾丽丝·穆恩罗德？

    好像很早之前就在哪听过，哈尔特的头很痛。

    哈尔特用力踢开一块石头，发泄自己的不满，现在他完全头昏脑胀了。结果那块青色的小石子又滴溜溜的滚回来，一切都和他在作对。

    连你这货都欺负我？哈尔特显然很不爽，这段时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这不是勇者斗恶魔的故事，活脱脱的神父受难记。继续前行，哈尔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离开这个奇异的地方，但脑子里好像就有那么一条路，而他就踏在那条看不见的路上。

    穿过一片好似被陨石砸出的大坑，一个紫色的十字出现在他面前，不同于幻境里的其他物件，紫色的十字架似乎并不是死物，燃烧着的光辉带着生命的搏动，那紫色的光芒堆满他的眼珠。

    缓缓的移进身体，他觉得那个东西向他招手。

    几缕火焰从里面喷射出，哈尔特闪到一边，炙热的火星点燃了旁边半张旗帜，羊绒编织的白色布料发出焦臭味。

    哈尔特的眼睛盯着地面上那张正在化成灰烬的旗帜，上面有半个银色的蔷薇花，花瓣上缝制着黑色的五芒星。

    银蔷薇骑士团？

    那是什么？什么银蔷薇？什么骑士团？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艾丽丝？这个名字为什么又好像很陌生？

    紫色的火焰跳动的更加明显，好像找到了多年寻找的东西。

    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要硬灌进他的脑子里，那巨大的数据量快要把他脑子塞爆了。灼热感遍布全身，擅自闯进来的东西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他的心脏瞬间达到每秒一千二百六十次，鲜红的皮肤好像要渗出血来。

    哈尔特仰着倒了下去，不重的身躯正好压灭吞噬旗帜的火。

    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一片紫，巨大的紫色十字架也随着哈尔特倒下，超越普通魔术温度的紫色火焰在十字上喷射着火星。

    哈尔特看着十字架缓缓朝自己倒下，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现在他痛的动弹不能，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有。明明没有沾过血腥的手，指尖隐隐约约的跳动，反射性的想把边上的那个破刀柄捡起来。他有种就这样挂掉算了的冲动，太多的痛和无法理解的玩意钻进了他的神经系统，他早就该系统崩溃然后像个正常的神经病一样对着岩石喊mama。

    好像清凉的泉水扑面而来，仿佛撞击在他身上的不是那疯狂喷吐火舌的十字。

    然后海量的紫色泉水滔天的气势全消，只是将哈尔特整个人淹了进去，就好象吃掉了一只小虾的蓝鲸般的喷出一个水花。

    哈尔特突然开始疯狂的挣扎，却发现痛感全然消失。

    处在蓝鲸腹中的小虾米依旧能够呼吸，哈尔特在紫色火焰中奔跑不断的寻找出路。

    紫焰回应般的分开一条道路，一个女孩站在路的尽头，那金色璀璨无比好似火炉中融化的金水，红色的眼珠直直的看着他，好像穿越千年，又好像只在昨日相见，刚刚才分别。

    “艾丽丝？”哈尔特木木的走过去，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并不是想通过捏痛别人的脸确认是否在梦境，只是单纯的想占便宜？那就占便宜吧，他不知道从那来的胆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种想法，那就占吧。

    女孩眯上眼，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细缝间露出的那抹好似宝石的赤红眼珠带着一层水雾，冰凉的手指宛如白玉，轻轻的抚上对面银发男孩的脸。

    女孩把男孩拉近，然后点起脚尖，樱红的嘴唇贴到男孩银色的鬓角上，轻轻张口。

    “…………”

    银发男孩的惊讶的看着对他耳语的女孩。

    “你真的是我的……！？”

    瞬间紫色的火焰再次显露出霸道的一面，火焰直冲天顶。

    女孩微笑的看着呆滞的哈尔特，眼角夹带着水珠，用力推动手臂。

    一脸难以置信的哈尔特被她再次推向紫焰，周围的跃动着的火舌一下子把他吞了进去。

    紫色的火焰平息下来，似乎一切都已完结。

    一只手突然破开紫色，固执的抓住地面上凸起的一块石头，手臂颤抖着弯曲，哈尔特拼命把脑袋从火焰中探出来，蓝色的眼睛里倒影着那个把他重新推入火海的女孩。

    “莉莉丝！”哈尔特拼命大喊，好像再晚一分就会再也见不到。

    火舌再一次从他的四周溢出，疯狂的把他拖了进去，他眼中只留下那个背对着他的影子。

    “哈尔特，”金发的女孩冲倒在地上的银发神父挥手，“再见。”

    那在地上颤抖的身体突然剧烈扭动起来，青色的火焰从他的左手腕处燃起。弓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哈尔特抬头望着图拉，那眼神好似盯着草原上野鹿的雄狮。

    “我不让你离开。”哈尔特蓝色的眼睛折射着四周晃来晃去的火把，显得异常明亮。“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