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归于尽
成章曰：出意料鞑子入驿站，拼性命老将赴黄泉 驻驾驿。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赵墨源惊慌失措，就要冲出门去，皇甫洛上前一把攥住了他。 “子衿，快带人保护好主子，迅速朝南门方向撤离。” 紧要关头他竟然没有慌乱，仔细向大厅四处扫视了一下，迅即让几个亲兵动手，收拾起满屋子的地图和各类信函、战报。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的全部烧掉。” 皇甫洛的镇定自若令众人心中也稍稍有些安定。 罗星汉也是先自愣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拿起前方案几上的长剑，对赵墨源说道：“老夫在前面开路，你们抓紧时间跟在我后面快撤。” 墨源有片刻的怔愣，这个罗星汉会趁乱逃走吗？能让他手持兵器冲出去吗？正欲出言制止，一抬头恰好遇见皇甫洛的眼神，顿时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吱声。 罗子衿在身后催促道：“大哥，快些走吧，这里交给皇甫先生……” 墨源这才与子衿和几个亲兵走出了大厅。 厅外早已乱成了一团，远处不知哪里已经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依稀可以看到有士卒与不知哪里来的鞑子兵绞杀在一起。四处都是举着灯笼火把奔跑的士卒，喊叫声，惊呼声响成一片，罗星汉走在头里，不住地大叫“不要慌，不要跑，且战且退。” 奈何众人均处于慌乱逃命之中，根本无人理会他的喊声。 就这样择道朝南行了约有一炷香工夫，南门已经遥遥在望，却见慌乱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几个赤身露体的鞑子兵砍杀在一起，子衿忍不住大声喊道：“蔡将军……” 蔡卓尔听到喊声，砍倒眼前的几个鞑子兵，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墨源厉声问道。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渐渐稳定，镇静了许多。 “大人，敌人将地道挖到了驿站内，我们腹背受敌，北城城门和城墙都已经丢失了……”蔡卓尔心里一定是又气又怒，脸色铁青。 “末将失职，丢了城墙……”蔡卓尔心中羞愧，说话的语调再也没有了平素的狂妄之气。 “好了！这不能怨你！”赵墨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及时稳定了大家的情绪，“你迅速召集人马，找到地道口，务必将其堵死，想办法夺回北城墙，实在不行，且战且退，在南门外组织一道防线……不要让鞑子兵推进的太快。” 好在这些鞑子兵这几日已粮草全无，为了活命宰杀了不少的马匹，不然的话，对方骑兵一出，那就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汉军顷刻间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是！”蔡卓尔答应一声，急急冲了出去。 墨源和子衿等人正要离去，却见前方不远处突然闪出一个全身黝黑、铁塔一般的鞑子将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哪里逃？”那鞑子大喝一声，举着大铁棒就冲了过来。 墨源等人先自吃了一惊，后看到对方身后并无几人，才心中稍安，就有几个亲兵冲上前去，意欲搏杀。 倒是一旁的罗星汉，见到此人，倒吸凉气，惊呼了一声：“洛铜……” 这洛铜乃是北鞑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汉，力大无比，武功奇高，据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罗星汉镇守边关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厉害，想到今日在这种情况下与其相遇，罗子衿一介女子，赵墨源手无缚鸡之力，心中顿时焦急万分。 “罗姑娘，快带将军大人离开，越快越好，此人名叫洛铜，不是好惹的……” 话未说完，他已经举剑冲了上去。 罗子衿听说洛铜二字，心中也有些惊慌，不假思索拉起赵墨源就绕道朝南门方向跑去。 洛铜冷冷地看着这一行人，他注意到了罗星汉，却并不认识赵墨源，他曾几次听孛米罗等人说起过汉军队伍的监军是一个书生，年轻白净，眼看罗星汉嘱咐这个文弱之人赶紧逃命，不由心中一喜。 莫非此人就是赵墨源？他暗自揣测，待到罗星汉冲上前来，一副舍身相救的样子，他心中当即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罗星汉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既然拼死保护这个书生，那今天就是碰上大买卖了。 若能将赵墨源生擒活捉，当然就是奇功一件。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避开罗星汉，举着铁棒就朝赵墨源和子衿等人追了过来。 罗星汉哪里能容他过去，手持长剑冲上前去横身一拦，将洛铜的去路挡住。 洛铜不想同他纠缠，闪身躲过，又继续朝墨源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无奈罗星汉铁了心地不让他走，三步并作两步，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洛铜怒火中烧。原本孛米罗安排他去攻打萧关，动身之前突然得知地道已经挖通，他急慌慌找到木耳哈请战，要求杀进驻驾驿中来，木耳哈知道他的能耐，当即答应了他的请求另派了其他人去夺取萧关。洛铜从地道中不声不响的杀出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看到汉人的监军要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无奈这个罗星汉就是死缠烂打，不肯放过自己，洛铜心头无名火起，心道：“老东西，既然你想送死，那我就先成全你！”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将追击墨源等人的事放在一旁，一心一意对付眼前的罗星汉。 长长的铁棒从空中猛劈下来，带着刺耳的风声，令人闻之悚然。罗星汉眼疾手快，闪身避过，那铁棒擦着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力道很大，地面被铁棒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土坑。 罗星汉惊出一声冷汗，对方武艺高强，铁棒在他的手中运用自如，这是自己躲闪得快，不然，如此粗重的铁棒真要是砸在自己身上，只怕是当场就要骨断筋折，甚至气绝身亡。 容不得细想，罗星汉手中长剑猛然刺出，直逼洛铜的咽喉。罗星汉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手中长剑挥出，一如游龙入海，也是迅捷无比，洛铜哪敢怠慢，一连退后好几步，这才躲过罗星汉这一剑。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罗星汉毕竟年老体衰，体力渐渐有所不支，反观洛铜，年轻力壮，却是越斗越勇，似乎被这势均力敌的打斗刺激得亢奋了起来，口里连连吼叫，身手步伐更加敏捷。 罗星汉很快难以招架，动作愈发迟缓，洛铜的铁棒拦腰扫来，躲避已是不及，只得用手中长剑硬生生挡了一招。 “哐啷”一声，铁棒与长剑重重撞击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几点火花，罗星汉只觉虎口一麻，长剑几乎脱手飞出，再看右手，手掌中鲜血直淋，不消说，一定是虎口被刚才这猛烈的一击震裂了。 罗星汉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好几步。 洛铜见罗星汉落败，心里一阵暗喜，转头看看，赵墨源等人已经跑得没有了人影，无心恋战，收起铁棒，就想朝墨源等人撤退的方向继续追去。 罗星汉悬垂着长剑，气喘吁吁，殷红的血液顺着右手腕缓缓流淌到长剑之上，剑身也变成了一片红色，鲜血从剑尖一滴一滴的滑落。 但他怎肯放过洛铜，他绝不能让这个野兽般的恶人去追杀赵墨源，他拼尽最后的气力，重又挡在了洛铜身前。 洛铜被这个老汉的坚韧和毅力震撼了，这个不要命的汉人，他是在玩命了！ 洛铜手里的铁棒再次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然后用尽气力，狠命地朝罗星汉的头顶砸了下来。 皇甫洛与杨定武带着一干人匆匆跑了过来，因而也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罗大人……” 杨定武一声惊呼，但话音未落，那根铁棒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 昏暗中，罗星汉被洛铜的铁棒砸中了肩膀，他晃了两晃，手中的长剑颓然落地，但他并未退缩，而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猛地扑向了铁塔般的洛铜。 洛铜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顽强，猝不及防，被罗星汉扑倒在地，两人顿时在地上扭成了一团。 杨定武手舞长枪冲了上去。 洛铜费尽了气力，才将罗星汉压到了身下，他看到杨定武渐渐逼近，急欲挣脱对方，无奈罗星汉拼死也不肯放手，洛铜无奈，只能用双手卡住罗星汉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 罗星汉呼吸不畅，长大了嘴，瞪大了眼，双手却是依然抱紧洛铜的身躯。 杨定武手中长枪，朝洛铜的脖颈处猛然刺去。 洛铜被罗星汉攥住了身躯，此时却是躲无可躲。 “噗嗤”一声，枪尖透过洛铜的脖子，一股血箭随之喷涌而出，再看洛铜，刚才猛虎般的身躯此刻突然像xiele气的皮球一样，软塌塌地滚倒一旁，瘫软在地。 杨定武弃了长枪，抱起地上的罗星汉，却见老将军双眼微闭，已经气若游丝了。 皇甫洛走进前来，罗星汉弥留之际，分明是看清了他的面庞，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对不起……皇甫先生。” 皇甫洛心中悲凉，已是百感交集：“帅司大人，你为何要如此拼命？” “我……我……不该做错事。” 说完这句话，老将军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紧接着脑袋一偏，倒在了杨定武的怀里。 “罗大人……帅司大人……” 杨定武忘情地大声叫唤。 可是，罗星汉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戎马一生的边陲重臣就这样，带着无限的悔恨悄然离开了人世。 皇甫洛眼含热泪，低声对杨定武说道：“带上老将军，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