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非庸才
那道士身长八尺,穿一件棕色长袍,两条剑眉又浓又长,显得英武之极。奕堂远远瞧见古辰,登时面现怒容,喝道:“又是你这个小子,你昨天打伤了我陈师弟他们,是也不是?” 古辰一眼扫去,但见陈祖冲、周道始头上缠着纱布,李郁松的手臂上也绑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均是对自己怒目相视,便道:“是我做的,但是他们先动手的。” 奕堂怒道:“好啊,你肯招就好!”说罢对那道士恭恭敬敬道:“师父,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那道士瞥了他一眼,突然一皱眉,骂了一句:“连这小子都打不过,你们四个废物的剑都白学了?” 陈祖冲几人吓得脸色煞白,急忙道:“师父,这人的剑法奇怪得很,根本就不是天清宫的路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一些旁门左道。”那道士哼了一声,又骂了几句废物,才懒洋洋对古辰道:“很好,你既然敢打伤我的弟子,便跟我来罢。” 古辰道:“我不去。”那道士一挑眉,眯着眼道:“你不去?”古辰道:“我又不认识你,干吗要跟你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奕堂一旁喝道:“你他奶奶的活腻了不是,敢这样跟我师父讲话?” 那道士脸一沉,慢慢走到古辰前面,目中精光灼灼,一字一句道:“你不去?”霎时间,古辰只觉一股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犹如被万块巨石从身子上连番碾过,其中痛苦滋味,着实难以言表。古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欲要张口狂呼,谁知卯足了劲,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那股无形压力突然间消散无踪,只听一个冰冷冷的声音道:“苏玉衡,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老夫这里撒泼?”古辰瘫倒在地,却见卢天铸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手笼在袖中,目光锐利如刀,哪有半分酒意? 苏玉衡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卢师伯,您徒儿昨日伤了师侄的四个弟子,还请师伯将其交出。”他话语虽然恭敬,但望向卢天铸的眼神,却隐隐带上了一丝不屑。 卢天铸不动声色,冷冷的道:“真有此事?”苏玉衡笑道:“您徒儿已经承认了。”卢天铸哼地一声:“他不是我徒儿。”说着一拂袖,古辰只觉一阵柔力从下托起,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卢天铸冷冷盯着他,道:“你真的伤了他们?”古辰抿着嘴唇,嗫嚅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卢天铸听了这话,沉默许久,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响彻山林,直冲云霄。苏玉衡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眼神却越来越冷,道:“不知卢师伯何事发笑?” 卢天铸狂笑一阵,厉声道:“老夫笑的便是你这帮废物徒弟,四个人加起来居然打不过这小子,真是一群杂碎!”此言一出,陈祖冲几人大觉恼怒,但碍于苏玉衡在场,不敢吭声。苏玉衡冷笑道:“卢师伯教训的是,不过这孩子打伤人总是不对,还请卢师伯交出人来。” 卢天铸斜睨他一眼,冷笑道:“哦?要是老夫不肯交人,你又待如何?”苏玉衡微一默然,道:“卢师伯定要如此,就别怪师侄无礼了。”卢天铸冷笑道:“就凭你?” 话音甫落,二人身上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股惊人气势,犹如两尾狂龙,冲天而起,掀起阵阵狂风气浪,澎湃鼓舞,衣襟被吹得猎猎作响。古辰一时不备,脚下站立不稳,被劲风卷出几米之遥,坐倒在地。忽听“喀啦”一迭声轻响,二人足下的地面突然龟裂开来,呈蛛网之状延伸数尺,细石飞沙随风飞舞,拍打在脸上,甚是疼痛。 奕堂几人唯恐殃及池鱼,早就退得远远地,目不转睛地注视场上局势。只见二人长发狂舞,身形不动如山,遥遥对峙。卢天铸须发俱张,一双眸子灿若星斗,耀眼夺目。苏玉衡原本若无其事,但过了一炷香时辰,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呼吸越发急促,腰板不自主地往下弯曲,放佛被一种无形巨力所迫。其中高下之分,一眼明见。 奕堂瞧出苏玉衡形势不妙,忍不住惊呼一声:“师父!”突然间,卢天铸面容一弛,眸子渐渐黯淡下来,少顷终于恢复原来模样。反观苏玉衡,竟是汗如溪流,气喘如牛,嘴唇微微发抖,一双眼中满是不信。 “他……他的武功居然比师父还厉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苏玉衡内心惊骇欲绝,脸上却笑吟吟地,暗自调息一阵,才道:“师侄多谢卢师伯赐教。” 他素来骄狂,自视甚大,况且卢天铸为人冷傲孤僻,因此从不将其放在眼中。此次率众前来,存心要羞辱卢天铸一番。哪知一交上手,却发觉卢天铸的武功深不可测,大出意料之外,不由暗生悔意。 卢天铸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罗里罗嗦,还不滚?”苏玉衡气冲上头,心道:“想不到这老头武功厉害至斯,果然卢狂之名,实非虚妄,却是我太大意了。”他顷刻间有了决断,便道:“师侄武功低微,羞愧不足,叫卢师伯贻笑大方。下次倘若有暇,少不得再向卢师伯讨教讨教。” 卢天铸冷笑道:“讨教倒不必了,这便请吧。”苏玉衡脸上青气一闪即逝,再不打话,转身便走。奕堂几人见苏玉衡动了真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恶狠狠瞪了古辰一眼,随之而去。 卢天铸待众人去远,忽然转过身来,冷冷盯着古辰,一言不发。古辰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心中慌乱,喃喃道:“卢道长,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的。”卢天铸哼了一声,道:“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一说,不得有漏。” 古辰无法可想,当即用了半个时辰,才将那日的情况重述了一次,卢天铸听完,不觉大皱眉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冷道:“往后你便随我学剑。” 古辰闻言一愣,不由得张口结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你是说,我以后跟你练剑吗?”卢天铸骂道:“少罗嗦,要是你不认真练,就立马给老夫滚蛋。”古辰登时喜形于色,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颤声道:“我……我一定会认真练剑的!”
从此之后,古辰练剑愈发勤快,日夜不辍,除了偶尔去飘香阁找鹿芊芊之外,余下的心思尽都花在剑上。卢天铸瞧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也觉颇为欣慰。谁知一教古辰练起剑来,却被气了个半死。一个简单的剑招,常人三天便可烂熟于胸,古辰竟用了三个星期,才勉强学会。 卢天铸初始费尽了心思,每个招式都亲身示范了十余遍,然后才考校古辰,但古辰一使出来,却总是与其大相径庭,错误百出。纠正无数次,仍是不得要领。 大约一个月之后,卢天铸渐渐失了耐心,脸色越发阴沉,脾气也越发暴躁。只要古辰稍有错误,便是一个耳光扇过去。一天下来,古辰每次都要被打得头晕脑胀,双颊红肿,苦不堪言。 这一日,当卢天铸教到“挥星斩月”这一式时,任他说得口干舌燥,古辰却依然懵懵懂懂,神色茫然。卢天铸心头无名火起,再也忍耐不住,“啪啪啪”连打三记耳光,暴跳如雷道:“你这蠢驴,废物,给老夫滚,滚!”说罢大袖一拂,愤然而去。 古辰眼眶微红,一咬牙,伸袖拭去唇角上的血迹,拾起地上的木剑,默默站起身来,心中对自身痛恨到了极点,恨不得用力抽自己几个耳光。他伫立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自顾自练起剑来。 其后一段时日,卢天铸再也没来教过古辰练剑,古辰心中有愧,也断绝了跟他学剑的念头,每日里发狠练剑,不练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无论风吹雨打,从未间断。 如此又过了两个多月,傍晚时分,古辰正在林中练剑,忽听身后一人开口骂道:“蠢货,似你这般练剑方式,只怕练到死也练不会天宫七剑。”古辰浑身一震,掉过头来,惊道:“卢道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卢天铸,他冷冷地瞥了古辰一眼,突然问道:“你来天清宫多久了?”古辰挠了挠头,道:“差不多一年了罢。”卢天铸哼道:“老夫今日前来,便是要教你《太玄经》。” “《太玄经》?”古辰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讶道:“难道是修炼内功的《太玄经》?”卢天铸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古辰顿时热流盈怀,激动的满脸通红,忽然之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神色为之一黯,道:“卢道长,你为何要教我这个,我……我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