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定辽东(十一)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李刚左右两军挟雷霆万钧之势狠扑太史慈侧翼,欲一击以竞全功。孰料左右双钳还未能合拢,太史慈便率部杀得中军血流成河,主帅也是落荒而逃。 两军主将皆是后悔莫及,那太史慈果真非人力可敌,如今主帅已败逃入辽阳城,而自己两军却皆落在幽州军身后。太史慈若缓过神来,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两人若是奋起血勇,拼死进击,未尝不能与太史慈四千余众一搏。只奈何方才太史慈好一番厮杀,杀得他等心惊胆战,玄菟数年无战事,他等之将胆早已在声色犬马中被消磨。是已未战便心怯,此时各掌万余人马,心思却是一心想要如果逃回辽阳城。 太史慈自然不知左右敌军主将之心思,他也懒得去想,他只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敌人来了,杀掉就是。至于是不是打得过,他却从未想过。非是他狂妄,而是敌手太弱。 左军主将见得太史慈翻身往自己杀来,心中胆裂,不敢敌太史慈之锋芒,便自引军走,欲避而不战。太史慈哪里肯放,见追主将不上,便率幽州虎狼以锥形阵自左军中狠狠凿穿,杀透左军之阵后,又率部截住左军之后军,一番冲杀之下,辽东军士见主将已亡命,便纷纷放下甲兵请降,太史慈也不多管,回首问麾下道:“还可战否?” 众校一身血污,大喝道:“自然可战!”身后数千虎贲大声回应自家将军:“杀!杀!杀!” 太史慈大笑:“好!随我来,今次我等便杀个痛快,让公孙逆贼见识我等幽州虎狼之威风!” 话音方落,太史慈便一夹马腹,战马一声长嘶,如箭般冲出。身后旌旗摇动,杀声震天。 右军主将见机得早,在太史慈截住左军厮杀之时,便匆匆领了军队往辽阳城跑。太史慈连斩三将的神威他早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哪里还敢去救左军,却只盼望左军能多抵挡一些时辰,好让他顺利逃进辽阳城。如此,保存军队实力,想来也是大功一件,比起损兵折将一败涂地的中军和左军,估计公孙恭便不会拿他如何了。 太史慈侥是神勇,面对一心想逃的军队,却也毫无办法,只是率军在后追杀,右军主将打马奔在最前,听着身后传来不断的惨叫,骇得魂不附体,手中长枪连磕马股,卷起漫天烟尘,只往辽阳城奔去。 太史慈杀得性起,只见大枪舞动,带起血花朵朵,枪尖如灵蛇出洞,每一击都收割一条生命。往辽阳城方向沿途尸山血海,遍地人头残肢。太史慈率部追击至辽阳城一箭之地,眼睁睁看得右军主将率军消失在城门之内,当下怒骂一声:“无胆匹夫!”而后方才率军返还战场,收拢降卒,打扫战场。 此番大战,幽州军士战死一千余,伤者数百,多是突破中军箭阵时战殁,太史慈看着战报上自家军队的情况,眉头大皱,却是想不到幽州精卒,在小小辽阳城下,折损近半。若是方才左右两军死战,这鹿死谁手,可还真不好说。幸好辽东兵将不敢死战到底,方才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此战,赢得侥幸哪。 太史慈长叹一口气,又看向战报下面,此番血战,辽东折了有名战将九人,校尉近二十,军司马等职者无数,斩首六千余级,降卒七千余。逃回辽阳城之敌军元气大伤,只余半数,此战可谓大胜。 太史慈忙传命下去,挑选降卒中精壮以充实本部,伤残体弱者,各自遣散。数天后,太史慈得降卒精壮老兵五千余,此时太史慈麾下兵将近万,当下太史慈得报大喜,有如此兵力,辽阳城便是硬攻,他也不惧。便领了兵,径出营门,往来辽阳城下搦战不表。 却说李刚等率残军败回辽阳,到得帅府,却见公孙恭面如寒霜,大马金刀般端坐在上。李刚等心中暗叫不好。双眼偷瞄左右,见得府中守卫一如既往,当下心中大松口气。想来辽阳新败,公孙恭还得靠他等抵御太史慈,想来也不会把他等如何。心神大定后,李刚方率众将上前参拜。 公孙恭嘴含冷笑,牙缝里挤出几个硬邦邦的字:“李太守,李大人,诸位将军,你们好得很哪!” 李刚等心中大寒,公孙恭又道:“吾欲避战,尔等以势欺人,死活要战!哼,如今临战而逃,诸位可还有何话要说?” 诸将羞愧不语,拜伏于地,一将涨红着脸,抗声道:“二公子,吾等不听二公子良言,悔之晚矣,如今损兵折将,无面目再见军中弟兄,某甘愿听从二公子处置!” 公孙恭微微一笑,道:“好!很好!其他将军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好不容易逃回来,又要自己甘心情愿去受那军法处置,众将自是不愿,他等偷眼望去,只见公孙恭侧身而立,眼神却不时瞟向案几上那几卷帛书。众将心中一颤,心想完了,这是出征前自己所立的军令状哇。军法如山,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众将又想起鼓动大家出战,与公孙恭为难的便是李刚,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个个把视线纷纷投向李刚。李刚单膝跪在最前,平日里他在公孙恭面前可是向来以长辈兼上司的姿态出现的。如今吃了败仗,保命要紧,却也顾不得脸面了。此时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眼神,李刚自然感觉到了,他也知道众将打得是什么主意。要是自己再不出来替他们说话,估计众将第一个就要把自己给卖了。想到公孙恭知道自己秘密鼓动众将联合起来抵抗他,还不把自己给剐了啊? 李刚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眼珠转了几转,抱拳道:“二公子,请听末将一言:吾等不听公子良言,以至辽阳损兵折将,其罪当斩!”此话说得斩钉截铁,公孙恭听了“哦”了一声,身后众将却是魂不附体,不知道李刚要做什么。 却又听李刚道:“只是此次太史慈胜后兵势大盛,而我辽阳此次三万余兵将,折损近半,玄菟各城,已不可能再派兵将前来助援了哇! 今辽阳城防空虚,而外有大敌虎视,若公子再斩大将,老臣恐辽阳城不保哇!辽阳若失,玄菟门户洞开,到时,全郡尽在太史慈铁蹄之下,主公十数年心血,将毁之于一旦矣!
我等虽万死不能抵败战之罪,但斩了老臣等,只会令太史慈痛快,而辽阳兵卒寒心呐!莫若公子命我等带罪立功,老臣等定当拼死以报。待守住辽阳城后,公子如何发落我等,要杀要剐,老臣等绝无怨言!” 众人听了大喜,一脸紧张的看着公孙恭,想听听如今这辽阳城的最高统帅如何答复。 公孙恭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刚,心中却想道:老匹夫!尔倒是能说,自吾来辽阳,便处处与我为难,我欲守,你欲战,我欲行军法,你却用言辞相胁,莫非少了尔等,我便守不住辽阳城么? 当下公孙恭心中杀机大盛,却又想要是杀了这批辽阳玄菟的土霸王,只怕营中不稳,看来只能缓缓图之。 李刚抬眼看见公孙恭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背上冷汗如浆,想道:此刻想来公孙恭不敢对我等下手,毕竟城中军队他暂时无法全部掌握。但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只怕便是公孙恭痛下杀手之日了。李刚暗暗决定,只要逃得此处不死,回营立即起兵,先下手为强,干掉公孙恭,扯反旗降了太史慈算了,反正刘备势大,以辽东三郡,岂可敌幽州全境?且刘备志在中原,说不定这玄菟太守的位置,还得落在自家的头上。想到得意处,李刚心中不由暗暗得意,当下便打定此番主意,不再更改。 公孙恭缓缓道:“尔等当初死活要战,吾不许,尔等竟然立下军令状,现如今,战败回城,吾欲赦之,奈何军法无情? 本欲一一将尔等推出辕门斩首,以号令三军。但李大人求情,且辽阳城军心不稳,太史慈又于城外威逼。临阵斩将,兵家大忌。此番便饶了尔等一遭,暂且将首级寄在尔等头上,带罪立功。若守住辽阳,击退太史慈,死罪可免;若再有差错,二罪并罚,定斩不饶,尔等可服!”说到最后一句,公孙恭气势汹汹,逼视众人。 众将逃得一条性命,心中大松一口气,哪里还敢多言半句,当下连连拜伏于地,齐道:“末将服了!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公孙恭见状,挥手道:“尔等退下罢!”众将无言,躬身而退。李刚欲走时,公孙恭忽地出声道:“李大人!” 李刚不敢走,躬身道:“二公子,老臣在!”眼睛却不离公孙恭右手扶住的剑柄,见得公孙恭右手紧了又松,心中却是如擂鼓般的怦怦乱蹦。这一刹那,仿佛时间静止,忽然,公孙恭手松了,道:“无事,李大人早些安歇罢!” 李刚心中方才大松,瞬间全身冷汗淋淋,脚步踉跄着出去了。公孙恭看着李刚狼狈的背影,哈哈大笑,方才他便是故意的,见一向与自己为难的老狐狸被自己吓得冷汗滴滴,公孙恭心中便无限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