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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夜,无风。

    在被雾蒙上了眼的群山之巅,没有哪怕一丝的光一丝的亮,除了远方天与地的重合处,那一点时有时无的飘渺火光在跳动外,整个山巅都被黑暗和迷雾所笼罩。

    蔓延数万里的险山、绝岭,如若是放在平常时候只需一眼,便能被这群山的险、峻所征服,但不同于往日的是,前方那个巨大到可称之为雄伟的山峰上黑影重重。

    随着山峰向西北、东南两面望去,高耸的绝岭峭壁似乎有规律的林立密布,但在破晓前的这一刻,却全部被淹没在雾里,依稀只能看见那尖尖的峰顶屹立。

    “起风了”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一个黑衣男子的耳边响起,男子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似乎抑制不住这夜色带来的紧张,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呼出的气体温度比周围要高上一些,气体在接触外界的一瞬间化为了一团白茫茫的雾,尔后这团白雾又迫不及待的钻入了周围的迷雾之中,或许,连它也在害怕。

    黑衣男子唇线微微一动,立马又恢复如初,冰冷的面孔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但如果你走近去看,那一双微微眯起的双眼下是牙齿互相咬合而微微隆起的腮帮。

    “怕了?”黑衣男子的身旁并肩而立的人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噢?你不怕?”黑衣男子侧过头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反问道。

    “哈哈!反正你不怕。”青年无奈的耸耸肩,似乎对于这反问非常熟悉。

    “我不怕么?”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看向远方,虽然身旁的青年似乎与自己情同手足,但是下一秒,却是连男子的模样都不曾记得。

    话语间,原本低垂的天空透过云层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随着那犹如黑暗中的一点白光闪闪跳动让黑衣男子眯起的眼也是不自觉的轻轻合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前垮了一步,心中自说自话的念了一句:“终于”。

    夙夜下,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迎来了它的破晓时分的第一缕光,但是这白色的光如同昙花一现般眨眼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黄色、红色的诡异之色,这光中弥漫着nongnong的血腥,令人置身其中会感觉犹如时刻面临死亡威胁一般的压抑,甚至无法呼吸。

    “列阵!”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山巅的顶峰徐徐荡开,这声音里带着决心和勇气,让闭着双眼的黑衣男子呼出了刚刚憋在胸腔抑制情绪的那口气,睁开了眼。

    “唰”忽然,狂风大作,迷雾在这一刻被这风吹得四分五裂,整个山巅显出了它原本的峥嵘。当然还有与黑衣男子一起并肩而立的数以千计修士,以及以山巅为核心,左右辐射数万米的侧峰上站着的数万之修。

    “得令!”黑衣男子飞身而起,破空而行。他忍不住紧张的向下望去,那密密麻麻的数万修士一个个如临生死般眼里布满了血丝,统一看向山峰另一端较为开阔的沼泽。

    此刻的白雾完全褪去,巨大林立的山峰不规则的构成了一个品字,山与峰之间由一条巨大的铁链贯穿链接,而山峰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陡坡、沼泽,显得无比的荒凉。

    在天与地的重合处,此刻!火光大盛。

    黑衣男子飞出后,落在了最为前端的一个山峰上,随着男子一起冲出的上千道身影次第的落在了男子的左右两侧,而黑衣男子黑色的道袍在此刻也是耐不住寂静的在狂风下肆意飞舞,这与一同飞出的千余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那左肩上的刺绣显得稍微有些许独特。

    上面斜着刺了两个字:凌空,这或许是黑衣男子的名字。

    “轰!!”一声闷雷巨响,在远处被那诡异的光投射得无比压抑的空中忽然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尔后从那片黑暗的未知空间中走出了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修士。但是与一般的修士相比,它们有着不同颜色的眼珠、锋利的爪子、粗犷的肌rou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阴暗气息,这气息的一出现就肆无忌惮的宣泄而出,让整个天空为之颤抖。

    “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古老的阵法口诀忽然响起,山巅上盘膝而坐的五个白发老者双手不断掐诀,顿时天与地的法则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整个群山的灵力也在这一刻被锁死,随着一缕缕青光乍现穿透了黑暗。

    这青光在投下的瞬间不断衍变,最终化为了黑白两色。

    “吼!!!”震耳欲聋的吼声撕裂天地般的凭空降临,在密密麻麻的异类修士身后,一尊古老的身影已经完全扯碎了天空,立于这人世间的天与地。

    随着古老身影的降临,山巅之上的五位老者双眼猛然开阖,在他们的身体上忽然飞出了五道近乎透明的元神,五道元神冲天而起,在山巅的天空中化为了五颗颜色各异的球体,而球体的相互融合最后形成了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心脏一收一缩,周围黑白两色的光犹如有了生命一般,随着黑色的光不断成顺时针旋转,而白色的光则成逆时针旋转。这一黑一白旋转衍变间,一个伟岸的身影取代了这天与地的法则。

    “别死在我前面。”黑衣男子身边的青年看着身后的巨大的身影毗邻天地,轻轻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头,微微一笑。

    “我早就死过了。”

    “那今天就再死一次。”

    “我保证,会死在你后面。”

    青年不在去看黑衣男子,而是回过头来,看着前方犹如潮涌一般黑压压的异类修士嘟哝了一句;“如果有的选,我不希望明年的今天,会是我的忌日。”

    黑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手中多出了一柄青色的长剑。只见他的脸上似有一丝苦笑,跨出的一步落在了半空,却是又在中途顿了顿,侧过头回了一句:“不用担心,就算是,也没有人会去祭奠你!你这一辈子除了我,哪里有什么朋友。”

    男子持刀快步跟上,余光扫过周围数以千计的人影,无奈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就在人影耸动间,山巅上雄伟身影那开天辟地般强大的气息让冲在最前的修士顿时气势高涨,因为这气息已然越过了大乘,达到了一个世人从来未曾触及的境界,那就是历雷劫而不灭的永恒——仙灵境。

    “轰!轰!轰!!”三声滚雷一般的巨响,那一尊古老的身影上空洞的双眼忽然有了光,那光的红让异类修士们发出了近乎野兽嘶吼一般的嚎叫。而那逐渐通红的双眼如若你仔细盯着去看,就会看到那一片火红的光里,有着无数生灵的哀嚎,它们挣扎、嘶吼、不甘,但是却挣脱不了那片炼狱对它们的束缚。

    山峰上雄伟的身影逐渐明朗,那是一位看上去两鬓斑白且一脸和蔼的老人,老人一袭白八卦道袍显得极为匀称,那仙风道骨般的消瘦脸颊下垂着的羊角胡须随风飘荡,似乎他并不是由这个上古奇阵所幻化而来,而是本身就是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仙人。

    “吒!”再也无法忍受这些异类修士的仙人抬起右手向着裂缝摇天一指,这山巅的光瞬间化为一柄黑白两色的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直奔裂缝而去。

    “吼!”古老的身影看着巨剑划破天际,此刻虚无都在巨剑的威能之下开始了倒卷。

    而那古老的身影并没有一丝畏惧,只见他右脚往前挪了一步,上身略微沉了下去,露出了那非人非兽的恐怖面庞和额头上那一根隆起的犄角。

    “噼啪噼啪!”犄角上电光火石般的一阵滚雷之声过后,黑色的烈焰不断从裂缝周围滋生,那能够燃尽万物的业火在停顿了片刻后也是猛的激射而出,奔着巨剑而去。

    “轰!”两股本不属于凡间的灵力撞在了一起,这一刻!山河破碎、万物凋零。

    “阿!!!”

    一声低吼,玉华从睡梦中被这的一幕所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呼的喘着大气,木纳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额头上不断的沁出的汗,把衣衫都全都湿了透。

    窗外星光点点,此刻已是深夜时分。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的玉华咬着牙,望着这群山环绕、灵力充沛到四季如春的仙家之地,低头啐了一句:“看来是王瞎子的故事听得多了,什么狗屁仙灵境,什么狗屁元神,我他娘的练气的门槛都没摸到。”

    接着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打了个滚,把麻布缝制的被褥往脑袋上一蒙道:“如果是老子,老子早他娘的跑了。”

    反观玉华,一米四、五出头的身高加上一张长得甚至有那么一丝童趣的脸,小胳膊小腿和一袭麻布束身长衫让这个原本平凡的少年显得更加平凡,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毫无疑问的应该是那一对大而有神的双眸,那远眺的眼神比常人要来得更有灵性,如果单单只是看这一双眼睛,我想没人会觉得他只甘心做一个道童。

    故事要从几年前的一件小事说起,当时玉华只是一个小镇上的普通乞丐,那天他衣衫褴褛,漫无目的在集市上游荡,对于他那干瘪的小肚子来说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从清晨到黄昏他没吃过一粒粮食,更别说一口热汤,一个馒头!

    玉华双眼密布着血丝,左顾右盼的盯着做生意的小摊贩们骂了一句:“娘的!饿了一天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么!”。

    可,这却无济于事。

    因为这群摊贩早在玉华从娘胎里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叹息着这注定是个悲剧,要不是他娘去勾引夕家公子,也不会搞得街坊邻居对他恨之入骨,因为夕夫人在得知此事后雷霆大怒,如果有人敢做他玉家生意,永远赶出长乐坊消名除籍,一辈子也别想在这里讨营生。

    迫于无奈,玉华与自己的母亲只能靠拾荒为生,当然也有一些心地善良的街坊会偷偷的给他们送一些粮食,但杯水车薪,远远不够两个人生存下去。

    不过虽然外界以讹传讹,玉华的父亲却是完全不信谣言里说的一切,但可悲的是在玉华还小的时候因为一场变故,父亲已经命丧黄泉,这在玉华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从那时起,玉华绝口不提自己父亲的事。

    玉华饿得头昏眼花,走不动了路,勉强搀扶着一根木桩,乞求道:“蒋叔,蒋叔!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滚!小王八羔子,如果我给了你吃的,明天我就得喝西北风去,滚!”。

    中年男子虽然眼中有着一丝怜悯,却是迫于夕家yin威,只能强行驱赶,深怕如果旁边有谁说自己的不是,那明天自己可能就要卷铺盖滚蛋了,这也没办法,谁叫夕家势大。

    “玉华哥!玉华哥!你母亲叫你回去。”

    就在玉华死缠烂打,打算乘其不备偷鸡摸狗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狗蛋,我娘怎么了??”

    “你快回去,你娘好像快不行了。”

    “不能阿!”玉华想着自己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且这段时间自己偷偷摸摸也偷到过一些粮食。

    话语间,玉华马不停蹄的往城隍庙赶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玉华飞驰着跑进了残破不堪的一个庙宇,庙宇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妇人,妇人一眼望去还算眉清目秀,但是那身上破烂的衣衫和那饥黄的肤色、消瘦的脸颊都在诉说着她过去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母亲!是不是又有人来欺负你了!”玉华手里不知何时拽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连忙擦拭着满头的大汗和不断溢出的泪水。

    “母亲没事,真没事!”妇人掩着钻心的疼痛,强忍着开口。

    “是不是那帮杂碎欺负你了?我这就去弄死他们。”玉华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已经肯定是王三他们来找自己打架报仇,又因为自己不在家,所以对母亲动了手。。

    “玉华哥!!”狗蛋看着愤怒之下抄着刀子就往外走的玉华在一旁边泣不成声。

    “我干你全家祖宗!”玉华小小的额头上青筋鼓起,顾不得母亲的劝阻,大踏步正要走出城隍庙。

    “嗖!”忽然一阵疾风刮过,一个大汉左手滴着血,冲进了城隍庙,看见玉华手里拿着刀,先是一愣,接着慌慌张张的躲进了满是蛛网、残破不堪的佛像后面。

    “天杀的!是个人都来欺负我是不?”玉华顿时急火攻心,抄着刀子冲到了佛像后面。

    “神仙?”

    男大汉摇摇头

    “妖怪?”

    大汉又摇摇头

    “你特么不是神仙又不是妖怪,就这样闯进老子的地盘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此刻的玉华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大汉面色狰狞,举着刀指着大汉吼道。

    “小兄弟,萧某鲁莽!请阁下勿怪。”男子见一个毛孩对自己举刀相向,顿时心生怒意,但是迫于形势危急,立马客客气气的赔礼道。

    “你来我家做什么?”玉华感受到了大汉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一哆嗦!要知道自己从小在集市上摸爬滚打,那些地痞无赖早就司空见惯,但是这个人不同,身上散发着犹如菜市口屠夫一般的血腥,这让玉华一阵后怕。

    “有人追杀我,现在我受了伤,如果你能帮助我躲过追杀,我一定重金相赠!”男子瞄了一眼破庙里面的人,一个妇人两个孩子,说不定能够帮自己躲过一劫。

    “我怎么觉得少了点诚意呢?”玉华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瓜子,搓了搓手。

    “这是十两黄金,事成之后,还有十两!”男子出手阔绰,丢了一个锦囊过来。

    “十两?”玉华连忙接过锦囊拆开一看,确实不假,为了防止被骗,还特意狠狠咬了一口。

    “如果你能帮我躲过一劫,还有十两!”男子生怕玉华不答应,连忙再次补充。

    “狗蛋,你先扶我母亲出去,母亲的病熬不得,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玉华拉过狗蛋,吩咐了一通。

    “好!知道了,玉华哥。”狗蛋接过钱袋,慌忙扶着妇人连拖带拽出了破庙。

    “我说你!”男子见状正要开口,却被玉华堵了回去。

    “我娘的事情耽搁不得,而且我娘没见过那么大场面,万一她被识破了,你岂不危险?”

    “也对!”男子想了想,本来想拿妇人做要挟,但是听小孩那么一说,旋即打消了顾虑。

    “嘘,来了!”玉华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拜托!”男子连忙卷缩起来,双目满是惊恐。

    “小屁孩,你看到过一个左肩受了伤那么高的男子经过此地没有?”

    就在玉华走到门口张望的时候,两个束身装扮的一男一女停在了破庙门口。

    男子浓眉、小眼、嘴尖、园脸,头上虽然简简单单捆了一个发髻,但是其持剑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修过道法之人。

    “神仙?”玉华皱了皱眉。

    “不是。”

    “妖怪?”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爷问你答!”男子不耐烦的抽出长剑,指了指玉华圆圆的脑袋。

    “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是老子的地盘,轮得上你问这问那?交了保护费了?”玉华心一紧,这十两金子可够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想到这里不由分说的骂了开来。

    “你找死是不是?”男子听闻立马来了火,一只手揪着玉华举了老高。

    “师兄,他还是一个孩子!”旁边的女子从男子的手中把玉华轻轻的放下,拍了拍玉华衣服上的灰尘。

    “小兄弟,我问你,是否见到一个左肩受了伤、比我略高半个头的男子?”

    女子比了比手势,形容了自己此行寻找之人的外貌特征。

    反观女子,一袭青花碧笼云烟裙显得无比华美,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带点紫色的双眸更加让她显得万分娇媚,就更不用说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和那谈吐间的雍容闲雅,简直就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好像见过!”发愣的玉华许久才吞吞吐吐的从女子的惊艳中缓过神来,羞着脸回道。

    “真的?”

    “我从小吃不好,穿不好,记性也不好,所以老记不住事,不过刚刚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有点印象了!”玉华眼珠一转,学起了街边王瞎子算命坑人那一套。

    “小娃娃,还跟我们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男子看着玉华坐地起价,箭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玉华脑袋嗡嗡一响,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师兄,你在如此!回去我可要告诉师傅了。”女子看玉华被打,心生厌恶道。

    “你!”玉华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

    “对不起,是我师兄鲁莽了,但是此事非常紧迫,那个人是一个武修,平日里烧杀掳掠、作恶多端!如若此番让他跑了,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多少人!”

    “你们说他是恶徒,有何为证?”玉华暗中推演了一番,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算命的王瞎子曾经告诉过自己,就是因为太相信别人,自己才丢掉了一双眼睛。

    “这是我们的玉牒!”女子见玉华好像知道些什么,连忙拿出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