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回 黑夜血

    黑夜。

    灯火喧嚣。

    歌舞伎野总算揭开了它真正的一面。

    莺莺燕燕，花红柳绿。

    醉汉者高歌，失意者痛哭。

    无论是哪个都市的夜晚，都是常有的景色。

    「这麽说，每个大组织都有一个名额？」

    牢sao屋。

    饮者有二。

    「对。不论是江湖或是里世，只要是有名的组织，都有一个参战名额。」

    「自由人也在其中？」

    「只要是众所公认的高手。」

    「总体数量呢？」

    「一百一十组。」

    「……这数字……」

    一人沉思半响。

    「很多？」

    「不仅多，而且怪，怪得出奇。」

    「怪？哪里怪？」

    一人称奇。

    「……就算你知道了，也没甚麽作用。」

    沉思者摇头。

    「但是足以支付这一百一十名英灵现世的龙脉，全世界也只不过有三条。」

    「三条当然都不在武士之国。」

    「武士之国终究是岛国，不可能拥有那种龙脉。」

    「那江户龙脉的状况呢？」

    「我到後山看过，龙脉确是有点奇怪，却也在周期变动的涵盖范围之内，谈不上『异变』。」

    「……你猜是谁的手笔？」

    称奇者也沉思了一会，发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的。」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只是收到了一封请帖，上面列明注意事项，还有战胜者的奖品。」

    「奖品？」

    「是这个。」

    称奇者拿出一张请帖和一张照片。

    「……哼哼哼，是这样吗？」

    沉思者仔仔细细看完，忽然冷笑。

    「难怪能引这麽多人出手，果然价值连城。尤其对十字教教众而言，绝不会容许它落入别人手上，明里暗里，也不知道会派出多少人来，那间新建的教会只怕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幸好地点是在江户，要是在欧洲举行的话，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送死。」

    「布局者也必是考虑到这点，才选择在远东的江户举办此战，而本地的幕府和里势力也弱得很，不用过份担心。」

    「喂喂，我也是幕府中人，你说话也得留点情面。」

    「哈，说得是，是我孟浪了。」

    沉思者喝酒。

    「可是你能拿出这种机密照片，只代表了一件事——幕府组的Master必定就是你。」

    「对。」

    「……为甚麽不让机动六课的丫头们出战？她们虽年轻，实力却不俗，特别是拥有夜天魔导书的八神。」

    「你都说是丫头了，怎可能将这份重任交付在她们身上？它代表的可是幕府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身为重臣的我，理所当然不会让给她们。」

    称奇者也在喝酒。

    「……你只是不想让她们送死，也不想让她们卷进这些残酷的厮杀中罢了。」

    「……」

    沉思者之言，显然道出称奇者的心声。

    「不过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会有作为Master的资格的？」

    「Master是我，提供魔力的却是机动六课之人。」

    「哈哈！四战中也有人用过这种手法，可惜全被我给砍死了。」

    沉思者大笑两声。

    「只是，世事没如此简单吧？」

    「你……」

    「你以为真能瞒过我？」

    「……」

    「你为了守护这江户，做的已够多了，何必连老命也搭进去？」

    「……哈，说不定是我老糊涂了。」

    称奇者笑。

    「老糊涂？真要是老糊涂，我只希望你能糊涂到最後。」

    沉思者眼神深邃。

    「师父的老朋友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没几个能安享晚年，你不要成为下一个。」

    「……放心，我经验丰富。」

    称奇者拍了拍沉思者的肩膀。

    「正是因为经验丰富我才担心，经验丰富的人，最容易因经验而死。」

    「……」

    「我就不问你召唤的英灵是谁了，我只再问你一件事。」

    沉思者问。

    「你今夜找我来，对我说了这麽多事，真正的目的是甚麽？只为了替我解惑？」

    「……」

    称奇者放下酒杯。

    「我虽然已用了那个东西，但是有一件事还想拜托你……」

    称奇者细声交代了一些事。

    「如果有缘。」

    沉思者只作了一个暧昧的回答。

    「课长，作战会议快要开始了。」

    全身几乎为义肢的壮汉掀起牢sao屋的帘布，向称奇者道。

    「我晓得，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称奇者答道，壮汉应声而出。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後会有期。」

    称奇者戴起搁置在一旁的帽子，对沉思者道别，就走出牢sao屋。

    「……後会有期？是後会无期吧。」

    锅炉烟起，袅袅而升。

    「刚刚那个是公安九课的课长？」

    帘布又被掀开，有人走进来，坐在位子上。

    「你跟他很熟？你不是很讨厌幕府中人吗？」

    「我是很讨厌幕府中人，只有他是例外。」

    「为甚麽？」

    「因为他不是『忠臣』，而是『明臣』。」

    沉思者眼神更为深邃。

    「幕府最後的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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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

    由於攘夷战争刚刚爆发、西方文化的侵入及幕府的政局不稳等诸多因素，导致社会动荡，罪案率急剧上升，警察组织的威信已荡然无存，治安环境可说极度恶劣，人民随便逛个街都要带着小刀，防止被人Badend。

    不久，定定利用暗杀成功上位，手握幕府重权，开始了种种巩固幕府江山的政策。

    不得不说，他虽然性格上是个渣渣，外貌也是个渣渣，思维模式也没有踏入陈某人的思考领域，但也算有几分见识，深知如此下去只会逼使更多人投入攘夷运动以推翻幕府，於是他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决定。

    他委任那时只位阶区区同心的荒卷大辅，成立了一个幕府史上对犯罪最具攻击性、支出最大的组织。

    那就是公安九课。

    幕府唯一一支，使用里世义肢进行武装化的部队。

    此後的二十年间，公安九课的战绩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辉煌。

    他们虽然没有结束攘夷战争，也没有破坏不列巅支配幕府的手段，但是在民间的声誉，甚至超过了攘夷志士，连不列巅也不敢对它有所动作。

    「幕府的擎天巨柱」。

    「幕府最後的明臣」。

    这两项赞誉，即使是攘夷志士也深表赞同。

    但是，那也代表了一件事。

    时代更迭之中，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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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密地点。

    幕府组战略议事室。

    除了退伍的草薙素子之外，公安九课的精锐都已集中在这里，包括一些刚从别的部队调来的幕府高手。

    例如有幕府十三番队的三名队长，蓝染忽悠介、市丸银，东仙要。

    这三名死神中的Boss级人物已暂时调配在荒卷大辅的手下，为他效力。

    从定定手中，荒卷甚至得到了一项极大的权力，增加本战筹码。

    这些已足够表达定定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此次英雄之战，绝对是幕府逆转大势的最後机会，不容有失。

    ——尽管胜算渺茫。

    「所谓的计谋，来来去去就只有一种。」

    荒卷首先发言。

    「哪一种？」

    忽悠介接口。

    「连环计。」

    「连环计？」

    「计谋之始，是要让敌人知道你的下一步，然後小心预测敌人以後的每一步。高明一点的，是让敌人知道你的第二步，更高明的，是让敌人知道你的第三步，最高明的……」

    「最高明的？」

    「是让敌人知道你的全盘计划，但那已经属於神明的思考领域，数尽古今东西英雄，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屈指可数。」

    「果然高深，是荒卷公自创的兵法？」

    忽悠介的脸色变了。

    「不，那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可否代为引见？」

    「他已经死了。」

    「真是遗憾。」

    忽悠介惋然。

    「那荒卷公能做到哪一步？」

    「我连一步都做不出来。」

    「这……」

    忽悠介无言，转个话题。

    「只是，英灵之战似乎并没有使用计策的余地，因为他们绝不是人类的智慧能触及的生物，连我们护庭十三番队的礼装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错了。」

    荒卷大是摇头。

    「请赐教。」

    「七名英雄之间的混战，尚有策略可言，何谈是一百一十组的大混战？一名英灵再强，能敌得过其他一百零九名英灵的联手吗？」

    「那荒卷公言下之意是……」

    「同盟。」

    「可要找谁？十字教？」

    「不行，他们势力太强，极有可能被吞掉，其他大组织也一律不行。」

    「那自由人呢？」

    「他们宁可单独行动，也不会笨到和任何组织联盟。」

    「这两者皆不行，那只有找一些没有多少胜算，却又很想得利的小组织。」

    「像我们这样。」

    「荒卷公慎言。」

    忽悠介语重心长。

    「对，说得真对，今天真不像我。」

    荒卷笑得开怀，笑得唏嘘。

    「荒卷公想必早有合适人选。」

    「京都神鸣流，也有寻找圣遗物的动作。」

    「京都神鸣流虽说是本地里势力，可跟幕府河水不犯井水，没多少利益关系。」

    「我需要一个说客。」

    「忽悠是我强项。」

    「就决定是你了，忽悠介。」

    「荒卷公英明，请问还有没有别人需要我去忽悠？」

    「没有了。」

    「没有？」

    「御用阴阳师世家已算入幕府那一个名额之内，至於里势力，也只有京都神鸣流有动作。」

    「外地的呢？」

    「似乎都已经有先约。」

    「这好像……」

    忽悠介沉思。

    「你想得不错，这次各阵营的组成人员显然已被主办人事先预测过利害关系，从英灵层面上看是极难占到便宜的。」

    「十字教呢？他们分教不少，有多少英灵名额？」

    「不知道，各教都有动作。」

    「只怕是想混淆视听。」

    「所以我们的第二步是说动参战者，先组成反教会联合军。」

    「赞成，我们的确要先除去教会。」

    「不过各大组织虽有意向，却没有确切的答覆。」

    「他们之中也应有人想和教会同一阵线，那自由人呢？」

    「他们势单力弱，一定会坐视大组织间的自相残杀，包括我们与教会间的战斗。」

    「坐壁上观，待一方露出败象时，落井下石，只是如此一来，反教会阵营似乎难以组成。」

    「不，还是有可能的。」

    「哦？」

    「那些与教会有深仇大恨的。」

    「他们中有人参战？」

    「十名左右，有寻找圣遗物的迹象。」

    「荒卷公说服好了？」

    「没有。」

    「时间不足？」

    「不，据监督者所说，他们仍未到达江户并召唤出英灵。」

    「这麽慢？」

    「当然，此次奖品非同小可，召唤英灵又限定在江户，无论是哪一组参战者，没有做好万全准备是不会来的。有不少组还采用了人物两分的方法，以防被人一网打尽，彻底失去获利机会。」

    「近来江户附近有不少凶案，原来是他们所为。」

    忽悠介恍然。

    「彼此间各有内jian，互相截杀，将计就计，总之一团乱麻。」

    「那我们只能等了，联络他们的手段实在太少，只能以监督者作中介人。」

    「但是等待期间，我们还可以再做一件事。」

    「哪件事？」

    「第三步，叫本地警察留意外地人士，加强巡逻次数及范围。」

    「荒卷公是想搞清楚他们的阵地所在？」

    「聪明。这次我们是地头蛇，情报力上比任何人都高一筹。」

    「只是结野晴明呢？他身受江户守护之责，式神遍及全江户，不是可以掌握到所有参战者的驻地吗？」

    「他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哦？」

    「他在我们收到请帖後，还未决定参战者之前就已被人暗杀，虽然侥幸未死，却也身受重伤，两三年内，休想再动用魔力。」

    「好快的手！这是谁做的？」

    忽悠介为敌人的神速感到震惊。

    「似乎是『黑色死神』。」

    「『组织』的头号猛将？」

    「我猜他应该是最初到达江户的那一批人之一，要是结野晴明没看漏，组织的参战者一定是他。」

    「其他阴阳师呢？」

    「道行未够的不用说，道行够的，都被黑色死神顺手杀死。」

    「机动六课呢？」

    「强化战斗的她们反而忽略了别的方面，至少取代不了结野的作用。」

    「超自然对策室呢？似乎有不少精英啊。」

    「还是那一句话，道行未够。」

    荒卷说出事实。

    「可只靠警察组织，并不可能找出里世之人的踪影。」

    「江户虽大，却也容不下一百一十组人员，各阵营迟早会露出马脚。而且那些人手多的，只要顺藤摸瓜，很轻易就能发现。」

    「看来荒卷公已做好了所有准备，这个会议倒是多余了。」

    「还是有意义的。」

    「甚麽意义？」

    「解说、稳定军心，还有……」

    「还有？」

    「我发现，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荒卷冷不丁道。

    接着……

    「■■■■■■■■■■■■────！」

    死亡风暴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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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战斗也谈不上。

    由异形闯入屋内算起，他杀光所有人也只用了三秒，只挥出了三击。

    只是三击。

    就将公安九课的精锐，数名幕府高手全员斩成rou碎，一个不留。

    荒卷大辅，自然也死了。

    他直至死前，还保持那种不紧不慢的姿态。

    他是不是早已对死亡麻木？

    早已对人生没有眷恋？

    只有黄泉路上的同伴可能知道。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幕府的三名队长居然没死。

    他们仍好端端的站着。

    仍用那忽悠的微笑，仍用那眯上的眼睛，仍用那瞎了的狗眼，看着一片屍山血海。

    「……」

    异形也没有攻击他们，反而停止动作，沉默下来，似已变成世上最坚硬的岩石。

    「荒卷公，你们中出的叛徒，不止一位啊。」

    异形的Master缓步走入屋内。

    「叛徒？良禽择木而栖，我只不过是一位识时务的俊杰。」

    「说得在理，幕府已无回天之力，被攘夷志士推翻也只是时间问题。」

    来人点头。

    「但是你为何要找我们合作？明世的权力还满足不了你？」

    「我本来确实是想作为攘夷志士的内应，以求将来能挤身新政府的高层。但是既然适逢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我当然要找一个最强力的组织依附。」

    「果然是一名俊杰。」

    「只望主教大人能在教皇陛下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

    「不用担心，十字教中必有你一席之地，可是……」

    「可是？还有甚麽需要我做的吗？」

    「你必须得活着啊，忽悠介。」

    他一个响指。

    异形就挥出一击。

    只是一击，就将三名队长的人头斩飞，他们甚至没有时间解放魔术礼装，没有时间发出悲鸣！

    即使解放了，催眠也好，神枪也好，结界也好，没有达到『宝具』级别，对以英灵状态现身的英雄们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效用。

    这一次，本就不是凡人能插手的战争，而是名副其实的绞rou机！

    就算是原着的Boss或者主角，也无法保证活着的权利。

    「不仅隐瞒自己魔刀的真正能力，上次还妄图在我面前解放，若留你在，必有後患。」

    他冷笑。

    「把魔刀也破坏掉。」

    「……」

    异形默默执行命令，砸毁三把魔术礼装。

    「好，我们走。」

    他见状，回身走出屋外。

    「嗯？」

    他猛然一惊。

    「逃走了？居然还有那种余力？」

    「……」

    异形不言。

    「不愧是英灵，生命力强得非人，没有补刀真是失策。」

    他赞叹後，却没有追击。

    他身为十字教隐藏的Master，有很多事要考虑。

    隐藏自己，也是十字教的战略之一。

    可他还是出手了。

    他的举动，当然有各种目的，作者懒得再说明。

    「但是荒卷大辅是Master，真是预想之外。」

    「我也没料到十字教用的策略，跟大辅相同。」

    那是冰冷至极点的深寒。

    ——修罗的招手。

    「谁？」

    「荆轲。」

    刀光有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