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十拾章庙堂之高(四十)
大唐帝国崩溃之后,军阀割据,战争多如牛毛,北方大小战争更是接连生,社会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每遇灾年,饿殍遍地,其状惨不忍睹,郭威、柴荣八年苦心经营,中原渐渐进入了恢复期,隐现中兴之势。 南方的战争相对北方来说要少得多,相地和平的环境,使南方经济过了北方,形成了若干以大城市为中心的经济区域。 以成都为中心的蜀地,是两汉以来的旧区域,每逢中原丧乱,就有人据蜀自立,西蜀的农业和工商业都极为达,成都市场繁荣异常,有蚕市、药市、七宝市等,市场交易量极大。 吴越都城杭州已成为东南繁华的大都市,有“地上天宫”之称,因吴越受阻于南唐,故对中原的贸易,都由杭州出海,自海路而至山东青州,海路的商业日趋达。 扬州位于运河、长江之冲,为唐代盐铁转运使的驻在地,其的一方面为内河航运的中心,一方面外舶亦可自长江进口至扬州,所以扬州胡商极多,是一个大商富贾、达官贵人与名士妓女的集中地,杜牧长期住在扬州,流连于风华雪月之中,梦醒之时,出小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感叹。 另外还有广州,是南洋第一大贸易港。船舶如林,商贾云集,有婆罗门、波斯等船,载有香药珍宝、积载如山,也是繁荣之极。 大周帝都大梁城,从繁荣程度来说,并不如成都、杭州、扬州、广州等城市,只是这些割据政权都是富而不强。在大周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正因为此,大梁城内就成为各种势力的角逐场,表面风平浪静,暗中却激流涌动。 白云观事件,柳江清已接近了事实的真相,只是道士唐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案件性质无法确定,最后案件送到新任的开封府尹咎居润手中。咎居润一语定下了案件的基调:“道士、和尚云游四方。来无影去无踪,有什么案子可查,城南尉难道没有事情做吗。此事就不必再提。” 柳江清身边地可人儿是咎居润所送,此时,他虽然觉得白云观案件疑云重重,面对着府尹的决断,也就只好罢手。 而三公主中毒事件,让侯大勇和符英感到颇为棘手。 “除了疯子,任何人做事情都有动机。从表面上看,三公主中毒而亡,最大的受益人是田淑妃,同样最大的嫌疑人也就是田淑妃。但是。田淑妃有两个儿子,对她形成威胁的是柴宗训,她实在没有必要冒着灭族的风险去毒杀一位公主,所以,田淑妃不会笨得下毒谋杀三公主。” 侯大勇加重语气道:“若不是田淑妃,那会是谁下此毒手?” 符英小脸仍然带着憔悴,她托着腮坐在窗前胡桌旁,桌面是上好的深山老木做成,一圈圈的纹路就是水波一般。极为清晰,郎君最爱这种仅仅上了清漆地桌面,据他说这些纹路就是树的年龄,每长一年就会在树干上增加一圈,符英一边听着郎君说话,一边用手指抚摸着桌面,心道:“这桌面竟然有二百岁。” 侯大勇见到符英有些心不在焉,就停了下来,“小英,你在想什么?” 符英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郎君笑了笑,道:“这树活了二百年,若人要有这么长寿就好了,我担心,若下毒之人没有清查出来,陛下、小妹、宗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此言虽是小女子平常之言,却如当头棒喝,震得侯大勇大脑“嗡、嗡”作响。 一直以来,侯大勇所有的措施都是针对柴荣死后的乱局,按照已知的历史,柴荣不过只有数月的寿命,在北伐顺利异常的时候突然得了重病,不久病逝于征途,死时不满四十岁。 凭着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侯大勇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柴荣是暴病而亡,柴荣称帝前,曾是勇猛善战的将军,多年的军旅身涯,把柴荣地身体打磨得十分强健,虽然柴荣经常熬夜批奏折,可是除了脸色不好看以外,很少生病,而柴荣身体匀称,并非肥头大耳之人,得心血管疾病地可能性更是微似其微。 难道被小英不幸而言中,柴荣竟然是中毒而死? 按照侯大勇知道的历史来看,柴荣早逝,最大的赢家自然是赵匡胤,赵匡胤因而最有作案嫌疑,不过此时赵匡胤远在德州,没有禁军支持,夺权也必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从这一点来说,赵匡胤下毒地可能性几乎没有。 下毒者必然另有其人,或许和第二块石碑有关?若真是这样,现在追查出下毒之人,岂非就能拯救柴荣的生命。 想到柴荣或许可以不死,侯大勇突然有些心虚:组建黑雕军、创建富家商铺、军情营和飞鹰堂,对外联络里奇部、党项颇部,收服党项房当部,还在灵州设立军械五营。如果柴荣不死,所做的这一切,迟早会被有心人收集起来,定个图谋不轨之罪也够了。 这次轮到侯大勇愣了,他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是全力追查下毒之人,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还是把此事隐藏起来,静等事态展,是一个涉及全局的大问题,或许是影响中国历史的大问题。 符英身穿一件白色外套,抬手之间,衣袖间露出一朵红色的杜鹃花,看着楞征着的侯大勇,略显惊奇地道:“郎君为何也愣。知道了谁是下毒之人?” 侯大勇苦笑道:“智能大师走后,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三公主被人下毒,贸然向陛下提起此事,恐怕有恶意中伤、挑拨事非的嫌疑,而且后宫之事,最忌讳重臣参与其中。” “此事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真是愁煞人。”符英犹豫着道:“上一次郎君让小英管理飞鹰堂。小英其实还一点没有参与飞鹰堂之事,可否让飞鹰堂来查此事。” 飞鹰堂在侯大勇安排下,早已成功地实行了转型,变成了一个纯粹收集外围情报的机构,在孟殊和杜刚地经营之下,飞鹰堂及所有分堂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商铺,利用着合法的手段收集有用的情报,这种点多面广、由外及内、去芜存精的收集情报方式,极为客观地反映了大周朝各地的政治、经济、军事等等情况。侯大勇再次苦笑,“飞鹰堂原本收集各地商业情报。只是大梁城局面如此复杂。为了避嫌,不宜再用飞鹰堂。” 侯大勇站起身来,有些解脱似地道:“不想这么多了。如今我们宜静不宜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它去吧。”在侯大勇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些**,当侯大勇实力到达一定程度以后,这些**便有些不可抑制了,侯大勇经过短暂的挣扎,已经决定放弃追查行动。 柴宗训、符家小妹是符氏家族富贵的保证,符英没有侯大勇这样洒脱。也没有猜到他的心思,仍然愁容满面地道:“我还是要到宫中去一趟,悄悄警告小妹,让她和宗训都提防着小人,哎,别.看宗训是皇长子,失了娘的孩子在宫中就如一片孤叶,大风一来也就四处飘散了。” 侯大勇叮咛道:“小妹年龄尚幼,也不知口风是否稳健。小英只可让小妹注意饮食,且不可让其知道三公主中毒一事。” “小英知道了。” 符英是侯大勇法定妻子,她能够无限接近却永远不能达到侯大勇内心最隐密的地方。 侯大勇伸伸懒腰,道:“我送小英到宫中,随后我要到城外去溜溜马。”侯大勇负责北伐之事,符英也不清楚,侯大勇出城看河道均是借着溜马的名义。 侯大勇带着林中虎、罗青松和十位亲卫,出了北城门,沿着护城河向北而去。刚刚走出城门,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竟然铺天盖地般从阴沉沉的天空中扑射而下,护城河的冻块在阳光下出耀眼的光芒。 河道经过显德五年春季的挖掘,掏出了淤泥,加固了河道,使得河床加深了约莫一丈以上,玄蛟船通过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稍小一些的楼船也能通过。 河面上,十几个小孩子,坐在宽扁的竹筐上,两只手持着尖利的小棒,用小棒在冰面上一撑,竹筐就飞快地在冰面上滑动,小孩子们玩得尽兴,欢笑声传得极远,而江边则有几位耸头抄手地成年人,看着小孩子们在冰面上嬉戏。 侯大勇扬着马鞭,指着冰面道:“这些大人并不禁止小孩子在河面上玩,说明这些冰层足以承受这些小孩子地重量,我在白头山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些雪撬,绑在脚上,就可以在雪地里快地滑行,度比得上快马。” 林中虎还有少年心性,他听到还有这种好玩的方法,对罗青松道:“回去后我就做一个雪撬来玩。”罗青松在灵州时,已是副指挥使了,到了大梁以后,罗青松就又跟在了侯大勇身边,他的想法和林中虎不同,道:“雪地里行军,最伤马腿,有了这样雪撬,狮营以后就不惧怕雪地作战了。”说到这里,罗青松想起了在清水河畔雪夜袭敌营的寒风大雪,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侯大勇赞许地看了罗青松一眼,道:“罗郎可是大有长进,这种雪撬用来装备步兵,在雪地上作战最好不过。”说完又瞪了林中虎一眼,“最先跟随我的杜刚陈猛,都是独挡一面的将军了,林中虎,你别光想着玩,要动脑筋想想如何带部队。” 一行人走了不到两里,听到前面隐隐有打斗声。 一道一俗手持长剑,在冻面上交手,长剑在阳光之下闪闪光,而一位道人埋头坐在岸边。侯大勇眼尖。认出道长乃是凌靖,不用说,坐在冰面上的道长多半是其弟子柳青叶。
柳青叶相貌酷似侯大勇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小琳,这个相貌曾给侯大勇相当大的震撼,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琳在侯大勇脑海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在西北战事正紧之时,侯大勇几乎忘掉了小琳。柳青叶自然更是忘在了脑后。 一行人摧马上前,来到了坐在岸边的道士身后。 坐在岸边地道士正是柳青叶,她脚上中了几枝细细的牛毛针,这种细小的牛毛针是唐门暗器,进入人体之后,会随着血液四处流走,极为历害。柳青叶的师兄就是手臂中了中了唐门牛毛针,最后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最初大家都以为牛毛针有毒,后来捉住一名唐门弟子。大家才知道牛毛针的历害之处。所以,凌靖弟子出门之时,都在身上随身带着吸石。就是专门防备唐门牛毛针。 今天,柳青叶中了牛毛针,立刻用一条布条系紧了大脚,再用吸石顺着受伤处吸取牛毛针,正在紧要处,后面响起了马蹄声,柳青叶没有回头,仍然专注地用着吸石,当两根指甲壳一般长短的细针出现在吸石之后,柳青叶用手顺着往上轻轻按压。再也没有刺痛之感,恨恨地骂了一句:好阴毒的暗器。 唐门牛毛针实际上是用小巧的机械来射,凌靖曾经缴获过一个木盒子,鼓捣了半天,却没有能够再次射,幸好牛毛针射程不远,数步之内才有效果,而且过一次就不能再,否则。唐门牛毛针绝对是一件令人望而生畏地武器。 柳青叶吸出牛毛针,立刻提着长剑跳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来人是侯大勇,禁不住道:“怎么是你?”侯大勇明知到柳青叶与小琳地相貌极为相近,看到面容之时,还是心中一震,他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道:“令师在和谁交手。” 柳青叶望着眼前这位杀父仇人,心中却没有一丝怒火,她没来由地想起了被侯大勇扑倒在地上的尴尬场面,脸上微微一红,道:“是一个唐门之人,师兄就是丧命在他的手中。” 智能大师也曾和唐门结仇,侯大勇奇怪地问:“唐门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门派,怎么到处和人结仇?” 柳青叶原本想装作矜持一些,随着侯大勇问话,脱口道:“唐门使用暗器,为人自然就鬼鬼祟祟,向来为江湖中人不喜,行走江湖,难免不与人磕磕碰碰,只要没有深仇大恨,大家向来点到为止,只有唐门暗器出手就要伤人性命,连和解的机会都没有,仇人自然就多得很。” 此话极为有理,当日在郑州,侯大勇和凌靖交过手,双方表明身份之后,就一笑抿恩仇,侯大勇等人若是与唐门交手,多半就会结成一笔死仇。 暗器,伤人无形,伤自己也是无形。 凌靖已经占据了上风,唐门弟子已被逼得在冰面上的滚了几圈,柳青叶知道唐门暗器无孔不入,虽然师傅占到了上风,神色间仍然紧张万分。 侯大勇心念一动,想起了小武说过的故事,就从马侧取下挂着的长弓,作好了射击准备。果然,唐门弟子突然一扬手,一阵淡淡地白烟出现了凌靖面前,凌靖知道唐门暗器历害,只能躲避这一阵白烟,唐门弟子就朝对岸滑去。 “飕”地一声轻响,一枝雕翎箭刺破白烟,钉在了唐门弟子地腿上,紧接着,第二箭也如影随形,钉在了唐门弟子的另一条腿上。 侯大勇脸色平静地对林中虎道:“你去把唐门弟子擒过来,注意他身上的暗器。” 林中虎兴高彩烈地接受了任务,带着两名亲卫,取过马鞭就朝河中走去,他们三人看着凌靖等人在冻面上轻松自在,谁知走上去后,虽说小心翼翼,仍然不断地摔跟头。林中虎坐在冰面上,想着滑竹筐地小孩子,就干脆坐在冻面上,用刀鞘撑着冻面,滑向了唐门弟子。 唐门弟子大腿被雕翎箭射穿,他双手撑着冰面,不断向下流滑去,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飕”地又一声箭响,唐门弟子的手臂上又中了一枝雕翎箭。侯大勇身后的亲卫均是箭法高明之士,看到侯大勇箭法如神,禁不住齐齐地叫了一声好。此箭射完,侯大勇也是暗自得意,数年来,天天弓不离手,再加上天遁功极大的改善了视力,自己的箭法已达到黑雕军一流水准,虽说比不上刘黑彀,却已称得上箭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