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人云亦云
黄霸自从当了丞相之后，好几次在朝中被天子刘询斥责，比如说黄霸向天子进言要乐陵侯史高做太尉的事情。 史高是刘询的表叔，黄霸以为自己的进言刘询会同意的，可是就被刘询给教训了一顿，说他是多管闲事，难道是嫌弃丞相管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黄霸就搞的土头土脸，很没有丞相面子。 再比如前两日京兆尹张敞杀了下属被弹劾，而张敞竟然在公车署将官印一交，人就溜的没影了。 黄霸是丞相，负责监管百官，所以他觉得这个地方官排名第一的张敞很不上道，拿自己这个百官之首不当回事，简直就是拂逆自己的脸，于是就上书刘询说，张敞的事情在京畿之地闹得纷纷扰扰，影响极坏，请刘询诏令将张敞缉拿下廷尉。 黄霸诉诸张敞的事情无可厚非，属于丞相份内之事，可是刘询只对黄霸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完了？ 刘询就是一句知道了就没事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拿下张敞，还是什么都别做？ 黄霸很郁闷，他觉得刘询很不满意自己，自己也猜测不透刘询到底想什么，到底在什么事情上对自己不满意。 黄霸真的猜不出。 于是，黄霸有些怀疑自己在这个丞相的位置还能干多久。 因此，今天本来属于丞相、御史大夫和赵充国三个选出来的人经过他的嘴巴启奏给天子刘询，黄霸心里却暗暗的打鼓，怕刘询会说自己徇私舞弊。 黄霸这会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 但是这会刘询什么都没说，所以黄霸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伴君如伴虎啊。” 苟参这会也终于放心了。 苟参几个月前被贬谪回家，名分上还是金马门待诏，秩奉一点没少。可是就是吃闲饭不管闲事，终日的看蚂蚁打架，无聊透顶。 当初苟参来长安可不是为了养老的，经过这一段的努力。这会刘询终于免去了自己待诏的身份。给了一个“给事黄门”，算是允可了自己可以重新的进入朝堂了。 此时的苟参和刚到长安时已经不同。那会他真的不懂“待诏金马门”是个什么官职，而这一段和敬武公主刘敏耳鬓厮磨的，在刘敏的熏陶之下，苟参对大汉朝常识性的知识还是略懂一些的。 黄门郎就是黄门侍郎。像张珂的父亲张猛就是黄门郎，秩六百石，掌侍从皇帝，传达诏命，而“给事”为加官，位次中常侍。 给事没有定员，有了“给事”这个身份后。就可以位列后^宫禁中，侍奉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可以每日上朝谒见。也就是成了天子身边的人，起码混个脸熟。 所以，这个给事黄门对于苟参来言，比金马门待诏那个身份是高了一大截。 护羌校尉的职务需要等到明日经过了乌孙公主的选择后，成为她的夫婿，才能被恩赐，因此象征性和荣誉性比较大，但是无论如何，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天终于有了进步，所以无论是苟参还是杜钦、萧育，还是任何的一个能够被擢为黄门郎的人，都是值得高兴的。 苟参一干人对着刘询跪拜，谢了皇恩浩荡，就退出了宣室殿。 此时月明星稀，未央宫里大家也不能随意说话，杜钦一直和苟参结伴，直到出来，远远的就看到杜邺几个在那里招手，杜钦咧嘴一笑，和苟参就走了过去。 杜邺刘歆几个这会也知道自己都被擢为黄门郎了，一个个喜笑颜开，杜邺就说：“早就知道给事黄门有文武将相之才，如今就见了真章，可喜可贺！” 谷永就说：“看看！我就说咱们都要弄个黄门郎干干的。” 按照汉制，二千石以上官员子嗣可以为郎官，所以苟参觉得杜钦几个做黄门郎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通过竞选比天子擢加征召做黄门郎名声好听些。 西汉没有科举制度，世家大族把握着朝政和入士的门路，贫寒子弟，除了像苟参这样异峰突起被天子拔苗助长做了县令，其他人没钱没权没关系没依靠的想参政为官，道路不说艰难，其实几乎就是没有指望和可能的。 有钱有权人家的子弟才有可能、有时间去学习、读书，农耕种地的土粑粑们，能养活了自己就不错了，读书，只是梦想，很多人一生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众人谈笑几句，杜钦对苟参说：“本来约好了大家一起酒宴的，只是今晚夜色迟暮，就只有来日方长了。” 苟参答道：“是，明日大家都要上朝，事情还多，我等从布衣结识而共同做了黄门郎，自然得空了要多多亲近。” 扬雄这时就问：“你……怎么……回去？” 扬雄的意思是自己几个人车多，要用车送苟参的，苟参谢过，说自己已经安排了，于是杜钦几个和苟参互相道别离开。 等杜邺几个走远，萧育就从一边走了过来。 其实萧育一直就注意着苟参的动向，只是刚才杜钦一出了未央宫就将苟参拉着去了一边，所以萧育也不好强着过去谈话。 而苟参也看到萧育一起出来就被申公权迎接了过去，这会苟参落单，萧育就走了过来，申公权却装作有事，进到了马车里面。 苟参恍然主动的拱手说：“萧郎，苟参有礼了。” 萧育一笑，摇头说：“给事何须客气，但叫我次君即可。” “我与苟兄数月前匆匆相会，如今一朝为黄门郎，可见有缘，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但愿今后能多多聆听给事教诲。”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是里的一句，意思是相同的声音互相发生共鸣。相同的气味容易互相融合，志趣、意见相同的人互相响应，自然地结合在一起。 这个萧育果然家学渊源，谈吐不凡。由不得张临、申公权一干人比较听他的话。 苟参客气了几句。萧育就要用车送苟参，苟参推辞了。萧育又和苟参闲谈几句，说了句：“明日早朝相见，”才拜别离开。 未央宫外这会除了苟参看不到别的闲人，他伫立在空荡荡的宫门口呆立了片刻。看看巍峨的宫墙，寂寥的街道，一步一步的朝着陈汤驾驭的马车走了过去。 …… …… “边塞凄清，荒凉愚昧，胡人蛮夷，据说吃食都是生的rou，茹毛饮血的。没有脱离原始，而且一生只在出生和归天才沐浴两次，谁能受得了？至于他们的公主，能好看到哪里？我看是没人要的。” “你说的极为有理。这个乌孙国公主的长相，也的确和我们汉人大相径庭。” “怎么，你见过那个公主？很难看吗？” “我的亲娘，那哪里是什么公主，简直就是个夜叉。” “啊！难道，那个乌孙国的公主就如此难看？” “难看！南看了还能往北看，你要是看她一眼，你今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脸色白的像是雪，嘴巴却红的像是鲜血，眼睛，眼睛更是吓人，竟然是绿色的！” “你们所说，这个公主，黄的白的红的绿的夹杂在一起，不是夜叉妖怪，又是什么？” “谁要是胆大，娶回家，那还不得让巫师天天来做法驱鬼啊！白天没事，到了晚上，你身边躺着这样一鬼一样的玩意，你能睡的着吗？” 宣室殿里还没开始朝会，大家都在议论着乌孙国的那位公主：“要说嘛，你说的还不是最惨的。” “啊，还有什么比同母夜叉同榻共枕惨的？” 这人故作神秘的说：“更惨的是，你要是和母夜叉同榻共枕，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准就被她慢慢吸食精血，最后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有，要是万一幸运，你能侥幸活下来，那夜叉十月怀胎，再给你家添了一个小夜叉，嘿嘿，那你才算是惨了。” “不过这不是今天的重点。” “重点是，人家乌孙国的公主今天在这大殿上要亲自择婿，昨日文武应试出的十六名黄门郎不知哪位能‘有幸’被乌孙公主相中呢？” 昨天新晋的黄门郎一十六人站在宣室殿最末尾的位置，听着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议论声，个人的感觉不一。 杜钦眼睛就四下的巡弋，远远瞧着那个说风凉话的是泰山钜平人王章王仲卿，另外几个却看不清楚，这时谷永轻声的说：“坐着说话不腰疼！净是胡扯！这帮子老家伙本事不知如何，胡说八道一个赛过一个。” 刘歆低声的笑：“本事？老家伙嘛，本事也只有在嘴皮子上了，难道，要用手不成？……” 刘歆的话含义有些偏颇，很容易的让这些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对男女之事绝对不是初哥的少年们浮想联翩。 申公权听了忍不住噗哧一笑，他虽然和杜钦等人不对付，可是如今大家同时为黄门郎，他总不能装哑巴，况且昨夜回去路上，萧育也说今后要和杜钦一干人搞好关系的，申公权这会也有借着笑意和大家关系融洽的意思。 杜邺听了刘歆的话就嘿嘿的笑，扬雄说：“公主……不知如何，我却是不成的……” 扬雄知道自己口吃，这乌孙国的公主绝对不会看上自己这个结巴，杜钦听了就回头看看扬雄，本来想说一句，可是最后也没吭声。 杜钦的一只眼睛有病，从外形上来说，自然容妆不美，这个杜钦心知肚明，他昨日能被刘询擢为黄门郎，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回家后父母、兄长都对杜钦提出了勉励。 其实杜钦今天来就是抱着长见识和为苟参摇旗呐喊的心态的。 不知为何，杜钦从见到苟参那一刻起，就觉得这次的护羌校尉一职，非苟参莫属，尤其是经过昨日在宣室殿后殿里的一番谈话之后，杜钦这个念头越发的坚定了起来。 此时不知哪位端坐的大臣又在说：“真真的可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儿家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的，偏偏这人还是一国的公主，实在是不成体统，可见蛮夷女子不识教化。” 有人就附和：“说的极是！非但是不成体统，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也就是我们大汉泱泱天朝，天子宅心仁厚，有容人之量，不和他们异邦弹丸小国一般见识，否则早就将这个乌七八糟的公主乱棍打出，撵回西域了。” “某也觉得这个公主刁蛮成性，她还出了几道题目，要考考未来的夫婿，如果要是答不上来所测题目，人家这位公主还不嫁呢，我看她就是欲擒故纵，知道自己嫁不出去，所以故意的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那人见引起了别人的兴趣，就笑笑的说：“这叫钓鱼！” “何谓钓鱼？你想，这乌孙公主知道自己相貌丑陋，嫁不出去的，所以故意的搞了一个测试，这样就成功的激发了大汉儿郎的取胜心理，谁愿意败给一个女流之辈呢？” “往大了说这不是有失国威吗？往小了说，大汉青年无人！所以大家都成群结队的来竞选了，好了！你要是竞选上了，必然是人中俊杰吧？到时候你能不娶人家公主吗？骑虎难下啊。” “啊，要依着你说的，这个公主居心何等不良？岂不是又将自己嫁了出去，还能嫁给一个大汉国的才俊？啧啧。” “能耐啊。”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杜钦轻声的对苟参说：“无稽之谈！要是按照他们的论断，难道天子能不知乌孙公主的意思？难道护羌校尉这个官职也是一个笑话？” 杜钦冷哼一声：“一群蠢材！” 杜邺立即接口道：“对，人云亦云，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