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人,就应该有纪律
林家山庄的人口渐渐增多,兵士、下人、匠人连带他们的亲属,总共已经达到了万人的规模,按照宋朝的土地规划方式和利用率,一千亩土地现在倒还足够,但以后人多了肯定是不够用的,毕竟林靖文不想跟后世那样人挨人挤得象沙丁鱼罐头,只好再次购买土地扩建庄园。 本来林家山庄的规划很是粗糙,东边是港口码头,南边是住宅区,北边是工业区,西边则是华亭县城的方向,连该有的园林都没有规划,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重新规划一番,再修个围墙。 不过有一件事让林靖文很是气愤。直到这次大搬家那些匠人们带着各自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跑前跑后,他才发现,这些小孩子竟然一个个之乎者也地跟在几个酸秀才模样的人后面,一个个恭敬的要死。林靖文一问这才明白,这些小孩的父母竟然专门花高价从华亭县城请了一些个酸丁来教育自家子弟。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儒家都渗透到自家的地盘上来了,林靖文当然不能当作没看到,直接让气得脸都发绿的陆青城赶那些酸丁走人。当然,顺带的陆青城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教育这些小孩的责任。 林靖文下令专门建了一座学堂,将自家兵士、下人和工人的子女都收入其中准备教育他们。教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儒家的所谓经典,气得发昏的林大官人一咬牙,花费几个通宵将简体字和拼音标注法都弄了出来,下令,以后林家子弟都只用简体字。简体字很大一部分跟对应的繁体字并无多少相象,而且,人总是贪图方便的,用惯了简体字的人很难再愿意回过头去用繁体字,这样可以断绝用惯了简体字的人再回头去受儒家的诱惑。陆青城首先就将那些法、墨、兵家的经典转换成了简体字。 为了伟大的教育事业,林靖文从高山岛把韩玉容的副手鲁小妹拉了过来,当然,陆青城也趁机假公济私地把自己的老婆也接了过来。两女都是识得不少字的文化人,她们学简体字很快。而且鲁小妹懂得不少术数、匠艺,韩家娘子跟着自家官人耳濡目染学得不少政治谋略之道,加上林靖文高薪聘请来的武师,正好可以在文武方面都可以教授子弟,可惜的是林大官人将以前学过的物理、化学都给还回去了,不然效果更好。 教育这东东至少都要几年时间才能看得出成效。趁着现在资金宽余,林大官人才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吞吃银钱的无底洞给拉扯起来,其余的倒是不用多费什么心思,所以学堂办好后他就撒手不管了。 现在是有一件大事,林靖文一个人决定不了,找来陆青城一起商议。 “什么,你想把匠人划分为十级?弄这么复杂干什么?”陆青城听了林靖文的话后吃惊的大叫起来。 林靖文撇撇嘴,道:“什么复杂,不就是分级吗,当年先秦还不是把百姓都分为十个民爵,结果秦民好战善战甲于天下。等级这个东西可以刺激人的上进心,我将匠人划分十级,正是为了让他们更加上进,而且这样也可以让他们对我林家更加忠心。” 想想后世的Intel、ATM等企业,哪个不是给工人都分了级的。Intel做的离谱,一下子就分了二十级,而且高、中、低各级待遇的差异天差地远,结果工人们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达到高端,弄得技术人才纷纷跳槽。不过虽然Intel的例子不成功,但这个政策却是很好的,后来被各个大公司争先采用。既然别人用得,我林家为什么就用不得了。 陆青城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此例前所未有,先秦的民爵制是配合律法来施行的,所以效果显著。而林家不过是个商家,那些匠人并非我等之民,只是为林家工作而已,林家对他们是用功可以赏但有过不能罚,这样的话等级制度还怎么施行?” “罚是可以罚的,只是不能象官府那样治他们的罪罢了。”林靖文再拿出一卷纸张递过去,“你再看看这个,这是我制订的工作制度和赏罚制度。” 陆青城疑惑地接了过去,开始还不以为然,但越看却眼睛越亮,大赞:“如此规划完备进退有度,即使千百人亦如臂指使。善!大善!如此可行。” “前段时间我去作坊里看了看,那些匠人工作起来都是随性而为,各做各事。比如说取原料,每台织机都要配备一名劳力运取原料,取多取少各凭各意不说,人来人往地造成作坊里拥挤不堪,而且原料堆得到处都是,杂乱无章又太占地方;再比如说生产,那些匠人的技艺不同,对各个环节都有自己的理解,这个环节原料多用些,那个环节染料少放些,造成制造出来的成品品质不一样式不一规格不一……如是情形不一而足,必须要规范化。此事正可以借由此次颁布等级和赏罚制度规范下来。” 实际上这些都只能靠林靖文自己做决定,不说陆青城没有这个权利,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林靖文首先从所有匠人中找来那些技艺高明的,让他们将各个工艺流程和cao作都详细讨论一番,结合他们的技术和经验将这些都制订出一个规范,颁布下去,规定以后的生产就按照这个规范来。 因为大家的技艺水平各不相同,因此很难有哪个匠人将这个规范的每个环节都一丝不差地实行下来。对此,林靖文接着颁布了赏罚条例,对于那些遵照规范生产较好的匠人加以奖赏,对那些差的加以惩罚。这赏罚无非也是加减工资和假期而已,但受此赏罚制度的刺激,匠人们不再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乱干,开始努力遵行规范来进行生产。 趁着这股势头,林靖文接着颁布了分级条例,将匠人按照技术水平和工作成绩划分为匠人一到十级,从低到高每级薪水都有增加,而且从五级匠人开始享有住房、医疗、子女接受教育、带薪假等福利。这下匠人们沸腾了,卯着劲做事,争取早日升级。这还没完,接下来还有匠师等级,也是十级。林靖文将那些能改进技术、生产工艺、生产设备或者是提出什么好建议的匠人授予匠师的等级,匠师不但享受更高的薪水、更好的福利,而且年满五十之后可以不再工作但由林家奉养。目前只有陈老汉一人是匠师,因为他不但设计出了新的织机,而且在制订生产规范方面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被林靖文授予五级匠师的等级。 你知道陈匠师现在的薪水是多少吗?一个月一百二十贯;你知道林家给了他什么福利吗?一套独立的宅院,带园亭阁榭和下人的那种,还有医疗、子女教育费用林家全包,每月林家还出钱送他到苏杭去玩乐散心四天,这四天的薪水还照发;陈老汉早已年满五十,按照规定他可以每月拿着林家给的六十贯钱(退休工资被林大扒皮硬给减到一半,但人家对此还感激涕零)什么事都不用做,但老汉感激林大官人的恩德,进作坊劳作是不被允许了,但他在帮忙教授那些学徒。 榜样的力量无庸置疑。现在整个林家织坊所有的人都在羡慕陈大匠师,拼了命也要向他看齐。如此一来,不说生产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也不说成品率提高了多少,就说这些匠人还真的提出了不少的好点子,对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很有帮助。 所以,当唐继尧第二次来提货的时候,看着那多出几乎一半的货物瞠目结舌,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惊讶地问道:“大官人,林家织坊又增加织机了吗?” “这倒是没有。”林靖文笑得嘴都不知道豁到哪里去了,“只不过织坊里的匠人干事又勤快了些,所以制造出来的东西就多了。” 唐继尧还发现了一个特别让他惊讶的事,“怎么这些丝绸布匹的尺寸、颜色、光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看起来品质也是相差不远?难道这些都是一个匠人制造的?也不可能,不说一个人根本就不能制造出这么多货物,即使是同一个人制造的每件成品都是不一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林靖文笑眯眯地问道:“想知道?” 唐继尧点了点头。 “不告诉你,这可是秘密。” 唐继尧被噎得直翻白眼,几乎忍不住想揍林靖文一顿。 “好了,不开玩笑。唐公子,不知此次货物的销售情况如何?公子可有好消息带给林某?” 一听到林靖文问起这个,唐继尧马上就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样子,说道:“唐某还真的是给大官人带来了好消息。此次丝绸和布匹的销售情况十分的好,因为货物充足,而且价钱便宜,唐家在这个月之内已经将货物卖遍了整个淮南东路,其他丝绸布匹商家卖出的货物量加起来都不及我唐家的四之一。此次大官人的货物更加充足,唐某有信心让他们这个月连我唐家四之一的量都卖不到。嘿嘿,再这么几个月下去,那些商家就只有放弃淮南东路了,唐家便可一枝独大。只是,”说到这里,唐继尧的兴奋稍减,不过看了看此次的这批丝绸和布匹之后又重新高兴起来,道:“本来林家的丝绸和布匹什么都好,就是品质算不得上乘,因此一些买家多有抱怨,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也解决了。此次的货物品质依唐某看十分之好,只要以后林家所出织物的品质不低于此次,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不理唐继尧的兴奋,林靖文只是有些失望地道:“只是淮南东路吗?林某还以为唐家将货物都卖到汴京去了。”
唐继尧的表情顿时定格,这下他被噎得不轻,好半天才尴尬地道:“大官人,不是唐某不想,只是,我唐家在淮南东路根深蒂固,在两浙、淮南西和荆湖北三路都有些势力,但在其它路州总是不能稳压别家一头,甚至多处于下风,是以作为保守了些,这样更加安全。不过大官人放心,我唐家已经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最多不出半年,唐某保证林家织物便能进入汴京乃至河北诸路。” “此事却是不急。”林靖文看着唐继尧象是在发誓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他又不想再找另外的人合作,唐家有什么好急的。“林家织坊扩大也需要时间,以我林家织坊目前的能力也只能保证淮南东和两浙两路货物不缺而已,再多就要扩大织坊了。” 唐继尧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林靖文撇开唐家去找别人合作来着,毕竟在登州事件中唐家的作为实在有负盟友之名。却又想起一事,觉得可以对林家卖个好,笑着说道:“另有一事。我唐家虽然在两浙路认得不少官吏,但为免再有上次登州事件,为防万一,唐家决定将松江府乃至华亭的上下官吏人等都换成自己人。此事旬日之内即可办妥,大官人以后有何为难之事尽可找松江、华亭的官府帮忙。” 真的是保护?还是监视? 林靖文对这个也不是太在意,只是说道:“目下还有一事希望唐家能帮忙。此次唐家倾销整个淮南东路,想必有不少织坊倒闭破产了吧?” 唐继尧点点头。 “林某希望唐家能帮忙将那些倒闭织坊的匠人都弄到华亭来,林家织坊需要扩大,目下正缺人手。还有,不妨再多送些矿工来。” “这是为何?”唐继尧感到奇怪,问道:“大官人需要织工这唐某可以理解,只是那些矿工大官人要来何用?” “募兵。”林靖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也不理会唐继尧被吓了一跳,目光看向北方冷冷地说道:“公子想必也听说了青州陆家已寻找到扶桑一事。” 唐继尧正处于震惊当中,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陆家欺我太甚,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林某实有不甘。要说在陆地之上林某对陆家是要退避三舍,但在海上嘛,说句放肆的话,林某想教教陆家如何航海。既然陆家敢到扶桑去,那么死上一些个人想必也不会太过心疼。” 唐继尧暗中点点头,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而且他也想林家和陆家对干,这样唐家就能从中获利,不如帮个小忙吧。于是劝说道:“只是,大官人,这矿工还好点,至少身强力壮,但那些织工均为身嬴体弱之辈,以其为兵实无多大用处。不若唐某从厢军中给大官人弄些精兵来,大官人在登州之时即曾如此行事,我唐家也可以办到。” 林靖文却拒绝了,“从厢军中弄人风险太大,不可为。而且,那些织工和矿工虽说不是精兵之选,但既不是精兵林某也就不必太费心费神,纵使死伤多些亦无不可,更不怕他们不服管教。” 唐继尧也不坚持,道:“如此,过段时日唐某把人给大官人送来便是。” 林靖文补充了一句:“还有,把他们的家眷也送来,有其家眷在手便不怕那些织工矿工不拼力死战,也不怕他们反叛。” 唐继尧点头称是,心下却是打了个冷颤。早听说林靖文心狠手辣,果真如此,那些织工和矿工即使没在跟陆家的争斗中死光。只怕也会被这林靖文给杀光,还是祸及亲族的那种死法。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织工和矿工的身体素质或许差些,但其纪律性和服从性可不是那些所谓的精兵能比的,稍加训练就能做到进退有度。明朝的戚继光就是以矿工和手工业者为主干建立起让倭寇闻风丧胆的戚家军,后世早期的红军也是这么来的。 纪律性,正是工人阶级远胜于其它阶级的地方,而军队,首重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