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适应
×××是谁? 很多年以后,在场的当事人各种回忆,曾经无数次各种猜测,甚至关于×××是哪三个字,也都各执一词,惟一可以的肯定的是,×××是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后来始终没有人跟皇帝再进一步求证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于是这个×××就成了历史之迷,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猜想。 而此时在场的人,却只看到了张让,这个皇帝一向最信任的心腹宦官,尊称为“阿父”的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宦官首领被皇帝亲手一剑砍下了脑袋,颈血五步,溅了皇帝一身一脸,皇帝苍白清秀的脸庞满是萧瑟,不甘,还有无尽的苍凉,仿佛一个九死余生的战士,纵然身躯瘦削不禁风雨,而今谁又敢目他为生在深宫中,养于妇人阉宦之手的井底之蛙? 其实,对于刘宏而言,一剑挥出,斩尽昨日是非,他却只是在发泄,纯粹的一通发泄,任着满腔的愤怒随着张让的颈血飞涌喷洒而出,喘着粗气,仰望天空,那不存在的昔日的仇怨,一个个在眼前浮现,然后,或是得意,或是嗤笑,或是嘲讽,一个一个的,又消失…… 失去了的,再也拿不回来了,有仇有怨,只再也找不到那个仇人了,有恩有爱,同样往事成灰,随风而散,既然重生一世,谁,无论是谁,休想再夺走我的所有,谁也别想! 昔为底层人,我任人欺凌,敢怒不敢言,今为天子,谁敢欺我,我必杀之! ……………… “你们两个人,胆色不错,叫什么名字?”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刘宏擦拭着脸上的血污,脸色还算平静,看着仅有的两个站立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跑散的,淡淡的道。 张让的脑袋滚落在十几步远的地方,嘴巴张得大大的,已经没了颜色的眼睛里分明还写着满满的惊骇,十几个大小宦官如鸟兽散,远远的跪在地上躲着刘宏,先前被召过来的诸郎卫因着有当先的这两个领头镇定的站立不动,其他人总算也没有退得太开,不过一个个也都脸上写着惊惶疑惧,便是这镇定不退的两个人也是不难看出他们心中的惊惧。 “臣,议郎安定皇甫嵩!” 皇甫嵩是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壮汉,虽然紫冠貂帽,仍不掩其锐气,语气谦逊。 “臣,侍郎广陵臧洪!” 臧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间,眉若重枣面似紫玉,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也是一副好身板,声音却是生硬了些。 刘宏煞白的脸庞稍稍回复了几丝血色,淡淡的道:“你二人,是党于陈蕃窦武,还是党于曹节、张让?” “皇甫嵩只知有陛下,不知其他!”皇甫嵩单膝跪地。 臧洪稍一迟疑,伏身拜倒:“宦官为恶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两人话体有异,却有一个共同的意思:宦官该杀,张让该死! 刘宏的目光看向了两人身后畏缩中的那些郎卫们,眼下正是自己这个皇帝孤立无援,他们这些年轻才俊求上进的大好机会,且看谁能把握得住了?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事不宜迟,臣请陛下早下决心,尽快将曹节、赵忠等人锁拿,免生祸变!” “你叫什么名字?”刘宏看着这人,不认识。 “臣尚书袁基!”那人叩首道。 袁基? 刘宏有点印象,试问道:“前司空袁周阳之子?” 准确的说,袁基是袁逢嫡长子,袁术同母的兄长,袁绍异母的兄长。单这个人,刘宏不认识,若是说他名叫袁基,刘宏便不可能不认识了。 “看来,你也是陈蕃,窦武一党的?”刘宏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袁基伏首,正容道:“臣只知有朝廷,有社稷,有天下,有陛下,不知有陈蕃,窦武!” 世家子弟,果然政治觉悟力够高,刘宏低头看了看身首两处的张让,退开一步,向那些伏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十几个宦官,道:“你们来几个人,把张让收敛了!” 看着各怀疑惧众人,刘宏坦然一笑:“我为皇帝受尽了蒙蔽,张让曾为我身边最受信任的人,可惜他辜负了我的一番信任,视我如三岁孩童,欺蒙瞒骗,肆意妄为,往事不论,自今以后,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党,只要你们能忠于我这个皇帝,我便既往不咎,或者,你们就杀了我,或者,如张让一般!” 这轻轻的一笑落在众人眼中,却不异于万刃加身,眼前分明只是孤身一人的皇帝,血污染身,瘦瘦弱弱的,仿佛不堪风雨,却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手中一柄未及擦拭的寻常铁剑,血仍未干,衬着皇帝苍白的脸庞,几分狠戾,几分坚毅,众郎卫无不伏地,齐声高呼:“臣必当尽忠朝廷,为陛下效死!” 中国人向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传统,这自古以来,皇帝就是用来推翻的。 杀人于深夜,事后了无形――东汉十几个皇帝,只有光武帝刘秀,明帝刘庄,献帝刘协勉强算是得以寿终,那么多的短命皇帝,岂都是天收的? 前世生在人踩人的社会,见惯了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背叛与欺骗,而今重生在人吃人的时代,我不杀人,人必杀我,哪怕是贵为天子又如何?吃饭睡觉,穿衣走路,随时也尽有人能取了自己的性命,既然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刘宏亦没有别的选择,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愿让人杀了去,何妨先行杀人? 要活下去! 虽然手段太糙了点,当皇帝了还自己动手砍人,影响不好,只是这生死一线间,又怎么管得了那么多的面面俱到? 努力活着吧,哪怕当皇帝了,首先还是得活着,只有先活下去然后才能再有其他! 刘宏以剑柱地,悠悠喝道:“袁基,去召虎贲,羽林诸郎将,将虎贲,羽林骑来前来见我!臧洪,你去召光禄勋樊陵,卫尉丁宫,执金吾袁滂,城门校尉赵延前来见我!皇甫嵩,此今东观卫士,尽归你统领,如有抗命者,立斩无赦!” 被叫到的三人俱都精神大振,臧洪挺身道:“陛下,城门校尉赵延是中常侍赵忠之弟,臣请先行将赵延锁拿,以免其狗急跳墙!” “言之有理,你去罢,夺其兵权后便由你暂领城门校尉!” 臧洪能主动进言,刘宏也便不吝惜官印子批发了,何况臧洪此人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臧洪闻言先是一怔,却想不到皇帝当场批发官帽子了,随即慨然大声道:“臣必为陛下守好洛阳城!” 一介文士,凭着皇帝一句话就敢从掌兵的城门校尉手中夺取兵权,还要把这个城门校尉当场锁拿了,这城门校尉虽是二千石的显位,同时这何尝又不是一次拿脑袋做赌注?难得的臧洪当场应允半分不拖泥带水,这教眼下还在心情灰暗的刘宏对臧洪的观感不觉便上升了一个层次。 袁基也进身一步,顿首道:“陛下,曹节为祸朝廷多年,党羽遍及中外,臣以为应当先将曹节锁拿,以安天下!” “何人可行此事?” 袁基此人,历史上并无特别名声,看其身板气势,恐怕他也没有臧洪的胆气去拿人。 袁基镇定的道:“臣弟虎贲中郎将袁术知兵能武,必能为陛下除此残秽!” 袁术? 这也许是一把好刀!刘宏没有反对,当即道:“宣虎贲中郎将袁术领兵进宫,锁拿曹节,赵忠等十常侍,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袁基大喜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