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功德金轮

    谈玄眉头一皱，不料广智居然提出如此折中之法，细细想来，似乎自己也无甚损失。“此经本就是贵寺之物，我不过是恰逢其会，怎敢居功邀物？”广智摇头：“佛法****，但一显一隐自有定数，老僧也只敢得闻开篇而已，若是妄自觊觎，一样是祸非福。”

    谈玄一想也有道理，加上他要报父母深仇，还真缺这味神丹不得，“也罢。既是如此，合则两利，大师请听我诵经吧！”广智面露狂喜之色，随即端正趺坐，目光炯炯，只等谈玄诵出正藏。

    谈玄自然将心神沉入泥丸宫识海，眼前一尊金光巨佛含笑端坐，说来也怪，谈玄不欲去学《如来金顶经》，这尊功德佛便沉寂若死，一旦动了心思，忽然就含笑宣法，宏大天音****，响彻识海。每一文字皆化为一朵朵金莲悬浮，玄妙不可言说。

    谈玄心神沉浸在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之中，大佛诵读一句佛经，他便如实宣讲，分毫不差。“何为功德？明心为功，见性为德。明心者，即以心灯照彻，一念真如，如虚空端坐，不能动摇。见性者，念念生发，本性通达，如身入烘炉，虽百般炙烤，不动分毫。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明心见性，一念生发，照见真如，是真功德也。”

    “昔有弟子问佛曰‘吾散尽家财，供养诸天诸地诸佛众生，写经、造寺、度僧，所得功德当不可计数。’佛曰‘无功德也。是为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实无，以邪见而求正法，不可见如来。廓然无圣，为真功德也。’”谈玄识海之中经文响彻，心神却不由自主参悟此经所载佛法，暗道：“这部《金顶经》的主旨看来便在‘明心见性，廓然无圣’八字了，却与道家‘清静无为’之法暗合，无论佛道两家皆通大道，殊途同归，当如是也。”

    “又弟子问曰‘若彼魔头，明了自性，恣意杀伐，颠倒众生，作孽无穷，是真功德否？’佛曰‘若彼魔头，明了自性，杀戮**、迷乱众生，虽造孽无穷，然是真功德也。’”谈玄矍然一惊：“这佛经怎的如此大逆不道，居然说魔头作乱亦是功德？不对，若以此经主旨，魔头虽以杀戮颠倒为业，但明了自性，依照真如，也当是功德。听来虽有些大逆不道，与世间伦理不合，但此经主旨却是一以贯之。”

    广智和尚眉头微皱，显是亦听出其中的不妥，但还是按捺下来，凝神静听。果然金佛又诵道：“弟子诘曰‘若依佛说，彼魔头肆虐而见真功德，何以降伏？何以度化众生？又何以成就极乐净土，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曰‘是功德也，彼魔头之功德，非众生之功德，念念在己，不滞为心。彼为功德，与己为孽，孽由他造，功德亦然。’”

    谈玄这才释然：“原来如此！魔头行乱杀伐，乃是依照自心自性。但颠倒众生于魔头而讲为功德，于众生而言则为罪孽，自然不可抵消，业果功德，功德业果，只看对象，却不分人与非人。譬如道家之阴阳，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轮转，恰是此理！”此经不愧为功德王佛亲传之法，以业果功德而诠释世间之理，谈玄细细思索，只觉妙用无穷，连带对道家阴阳太极之说也大有收获。

    心头微动：“功德业果只在一念之间，不滞方为上乘。阴阳之道岂非亦是如此？刚柔阴阳，要念念不滞才是！念念不滞！”灵光闪现，丹田中二晨精气疯狂运转开来，识海之中那九庆紫烟所化蚕茧忽然分化出一道极细的细线，深入丹田与二晨精气会和。若说二晨精气是无边之海，那这丝紫烟则是一道溪流，夹杂在漫天金黄之中，根本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般精气紫烟交缠之下，瞬时流走于谈笑周身经络之中，原本他修炼通天宝体第一层功夫，以内养外炼之法锤炼rou身，如今仅差一步洗髓换血便算功德圆满，而周身筋骨皮rou亦是坚若精钢，不可摧毁。而这缕缕精气紫烟滋养之下，一路所过，皮rou筋骨纷纷软化下来，便如寻常之人，紧密坚实，却又富有弹性。

    谈玄之前只顾强化rou身，将皮囊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但过刚易折，还是留下了极大的隐患。如今他机缘巧合，以佛门功德业果之说，进而悟通道家阴阳之妙，连带以九庆紫烟洗练rou身，立刻便收到了刚柔并济之效，周身筋骨皮膜欲刚则刚，欲柔则柔，刚柔并济，阴阳合一，只差最后一步换血功夫，便算大功告成了。

    谈玄却只沉浸在对经文的揣摩之中，对自身所生变化毫不知情。广智面上也显出大欢喜之色，他自幼精修《摩诃功德经》，正是初代祖师从佛弟子口中辗转得传，可说是一脉相承。但数代以将，散佚不知凡几，如今得闻正法，再与自身所学一一对照，立时便有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之感。

    他脑后升起一面功德金轮，共有十八道佛光之多，嗡嗡而动，轮转不休。布施、精忍、精进、忍辱、降魔，种种功德之事一一闪现，显示出这位摩诃寺高僧所修功德之多之广。这部《如来金顶经》乃是功德王佛成道法门，包罗万象，极尽精妙。先求明心见性，认识自身，再广修功德，以玄妙手法凝结功德金轮，功德越大，法力也就越高，到得后来，众生感念，一念之间便有无数化身，功德无量无穷，法力神通亦是无边无量。

    广智面有大欢喜之色，忽然长身而起，曼声吟道：“今得闻正法，勤自谨修持，日日常拂拭，念念无所滞。”向谈玄一揖到地，“多谢施主传法，老僧多年桎梏一朝得解，如今便要回转寺中闭关修持，施主之事方丈师弟当有安排，且请敬候佳音便了。”大袖一拂，飘然而去。

    谈玄从定中醒来，见这位大和尚说走便走，潇洒之极，也不禁苦笑。忽感冥冥之中一股玄妙气息涌来，在脑后凝结成了一道金光，隐隐有梵音禅唱生出，听之令人身心俱寂，灵台清明。却是他令广智得闻正法，无形中传道佛法，度人解脱，因此得了一份功德，按照《金顶经》所言，导人向善，传播法统，功德无量。

    谈玄试着催动金轮，却纹丝不动，只觉灵台更加清明，对自身自性与真气的把握也更加入微灵动，“看来这面功德金轮初初形成，还无恁大.法力供我驱动，想不到我玄门弟子，末了还是修习了佛法，成了佛道双修，日后修为不纯，也不知是福是祸。”依着《金顶经》上法门，将功德金光收起，又成了一位有道全真。

    玉京城中出了偌大动静，居然有人夤夜刺杀，还顺手宰了数千名虎贲卫，动静闹得太大，这是数十年未有的大事，仅次于元蒙帝国大军攻城，大云朝上下六部衙门早就吵翻了天，连云帝都从睡梦中惊醒，龙颜大怒，勒令掌管京畿防务的巡抚使赵振藩连夜入宫，大骂一顿，限期三日缉拿凶徒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