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章 天花(下)
张延秀小时候得过天花,那个时候整个京城染上天花的有十几万人,张延秀也在其中,染病的又大部分是小孩,很多街道都被封锁了,太子也有染病的危险,皇宫内外进出十分严格,将天花患者的衣物带进宫中谋害皇子的事情史书上有着明确的记载,子虚帝不得不小心应付。与那些只能躺在床上听天由命的人不同,张延秀很幸运,皇上派了专门的太医过来照料张延秀,又是下药又是针灸,张延秀病症也比较轻,最后还是挺了过来,只要得过一次天花而不死,日后就再也不用怕天花了,给张延秀医治天花的太医刚好是小时候得过天花而不死的人。张延秀那次是从鬼门关里闯了出来,但是京城内却有七、八万人进了鬼门关,有许多人家一家子全死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起码去了地府能够一家团圆,有些人家是娃儿全死了,只留下了两个伤心欲绝的父母。那一年,京城的棺材价格涨了一辈,很多棺材店都是通宵劳作,买不起棺材的人家只能一张草席卷着下葬,结果连草席都涨价了。 张延秀听到天花的消息留了个心眼,专门跑去京城府尹问了问,的确有人得了天花,但主要还只是集中在几条街道而已,已经派了兵丁和衙役将那几条街道封锁了起来,皇上还派了专门的太医过去,粮食由官府统一分发,京兆也很紧张,要是天花真的在京城蔓延开来那百姓就要遭殃了,户部专门拨了十万两银子下来,用来治疗和控制天花的蔓延。张延秀可不打算去那几条有天花病人的街道看看,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情,锦衣卫可不是管这些事的,就算张延秀他不怕天花,但万一衣服上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可就危险了,家里好几个小孩,特别是刚出生的小婴儿,最危险了。不过张延秀还是转告京兆,如果赈济灾民所需的粮食不够的话,可以上张府找张府的管家张伯,张府几位夫人的善心远近皆知,张延秀可不想这种情况下母亲们还出来赈济灾民。 张延秀出了京城府尹衙门还没走过一条街,突然看到了一个比较眼熟的女人,好像是林嫔殿里的宫女,跟宫女走在一起的还有一男子,这两人见到张延秀马上躲开了,张延秀一开始还不在意,宫里的宫女说来也挺可怜的,几千名女子,男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很多宫女把红颜和青春都留在了后宫里,白白浪费了人最美好的时光,甚至连宫外的丫鬟都不如。因此有些年华不在的,有些权势的宫女会借着出宫办差的机会出来和外面的相好约会,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做好准备,朝廷中人对此的态度是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延秀也不想去管那些琐碎的事情,就当作没看见。可当张延秀骑着马多走了几步,那两人快步离开的时候,张延秀突然一个回头,宫女身边那名男子很是可疑,张延秀有自己的直觉,直觉突然告诉他那两人有问题,可张延秀却不能自己追上去,就在这时他正好发现北镇抚司里的一个熟人,骑马跑了过来,那人好像是在陪家人逛街,一家子都出来了,地上走着一个小女孩,妇女抱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小男孩。“张佥事大人,这么巧,您也是出来逛街吗?”张延秀摇了摇头,趁那两人还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指了指说道:“跟着那两人,有什么事情的话马上报告,抱歉了。”那人虽然为难,但是他还是马上跟了上去,张延秀看着一脸失望的妇人和小女孩,还有那个喊着爸爸的小男孩,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了,打扰你们一家人出来逛街了,不过最近诸位还是不要随便上街比较好,痘娘娘又来了,这些银子给孩子打个长命锁,买几套新衣服吧。”张延秀一出手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妇人谢了几次才收下,然后带着小孩离开了,一听到天花又开始蔓延了妇人可不敢再留在街上。 太子也得到了天花再次在京城出现的消息,当年的瘟疫太子还是记得的,而且还清楚地记得张延秀当初也染上天花的事情,因此太子用开玩笑地口气说道:“说到天花,孤可是有点羡慕延秀你了,大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延秀你却不用担心什么,痘娘娘已经不会再找上你了。”张延秀喝了口菊花茶,很不礼貌地盯着湘缃的小腹看了一会,看得湘缃实在受不了躲到了太子身后,太子只是笑了笑,虽说湘缃是有了身孕,可现在却不怎么看得出来,湘缃的体型到现在可是一点都没变。“太子千岁,这可不是什么好羡慕的事情,当年因为天花死的人将近十万,京兆可是紧张的不得了,我虽然不怕但是还是不得不防,家里的小孩好几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宫里也是一样,你和小皇子也得小心,痘娘娘虽然很危险,但是难免会有些不怕死的人故意将其引到宫内来,疾病天灾的死法是最不会让人起疑的。”太子明白张延秀说的意思,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太子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他马上问道:“孤明白,延秀你想到了替孤除去隐患的办法了吗?”张延秀摇了摇头,将一杯菊花茶喝完。 “还没有,所以我才来找太子商量一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魏孝忠并没有什么大错,而皇上还没有将魏孝忠撤换掉的意思,说到底皇上还是希望能有一股势力能够制约着我们,为了太子将来着想也不希望我锦衣卫一家独大,这些都是臣的实话,因此我希望太子能将众人找来一起商量一下,如果因为扳倒魏孝忠而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这未免得不偿失。”太子没有说什么,而是握住了湘缃的手,并且握得很用力,湘缃的手疼了,但还是微笑着看着太子,张延秀赶忙说了句:“太子,少安毋躁,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皇上确认了太子的身份,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皇上当年也是忍耐了多年才将先皇的遗党扳倒的。”太子终于松开了握住湘缃的手,很抱歉地看了湘缃一眼,湘缃还是回以微笑,张延秀看到这种情形很快就预见到,湘缃的贵妃身份是注定的了。 “孤明白了,孝昆,你马上去把彦斌和吴汉叫来,就说孤有要事相商。延秀,你知道吗?最近你和东厂的磨擦连东林党的那几位都惊动了,他们一直在劝我压制你一下,别让你那么猖狂,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虽然人品和行事作风让人尊敬,可孤却不明白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延秀你对付东厂其实是在为孤出气,在帮助孤,也是在帮他们,他们哪一个没有被东厂打压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对延秀你是视若猛虎,无论你做什么都反对。”张延秀笑了笑,回答道:“太子,我并不是猛虎,不过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罢了,不过与猛虎相比,离经叛道的人让正人君子们更害怕,太子只要能自己把握好尺度就行了,在臣实过于狂妄的时候纠正和警告臣一下。”太子点了点头,以茶代酒敬了张延秀一杯,敬张延秀的诚实和忠诚。
王彦斌和吴汉还没到,张承德却在杜孝昆的指引下来到了太子和张延秀面前。“参见太子千岁!少爷,你让人跟踪的那名宫女和太监偷偷去了有天花流行的街道,我们的人没有跟进去,但是最后发现那名宫女神色紧张地从巷子里带了一个包裹回来,现正在回宫的路上,还没有进宫,请太子千岁和少爷定夺。”张延秀听到张承德所说的马上站了起来,太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但被张延秀劝住了。“太子,这事我来处理,请你在此等候,这里只有臣不怕天花。”太子坐了下来,吩咐道:“好吧,但也请你小心,你家里还有几个小孩呢,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留下活口,这次说不定是对方送给我们的一个机会。”张延秀点了点头,比较无奈地带着张承德来到了宫门前,正好拦住了那名宫女,那名太监站在宫女身后的不远处,张承德马上走了过去。 拦下了那名宫女,张延秀指着宫女的包袱说道:“把包袱打开,本佥事想知道包袱里面是什么?”宫女还没有被禁军侍卫检查,张延秀突然出现侍卫们没人敢说什么,尽量配合着张延秀,远处的太监想跑被张承德一把抓住,擒了回来,那宫女虽然眼神中有些慌张,但表面还是十分的镇定,她慢慢地将包裹打开,包袱内是一件小婴儿穿的衣服,衣服上缝满了五颜六色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