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三件事
还有三天，就是大山门的日子了。 已经沸腾了许许多多个昼夜的大坊市，突然一下子静谧了下来。仿佛是在顷刻间化市为墟，变作了一片“静土”。 站在火矢堂的竹楼门口，望着天字区内空空荡荡的四方通路，鲁布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时至今日，该努力、该拼搏、该尽力的，都已经做到了十二分。每一个前来参加苦魔崖大山门的应试者，皆回到了各自的竹楼或者临时驻地内。所有人最后能作的，便只是静下心来，缓缓调息自身状态，保证以最强姿态来应对三天后的大山门，而不要留下一丝遗憾。 “还有三天，小炎，来得及吗？”从坊市的街头收回目光，鲁布修转头望向火矢堂的二楼方向，那里一道淡蓝色的火光正不时从竹楼的缝隙间透射出来。 同一时刻，远在百里外的苦魔崖宗门，那名曰“一丈”的无量雄山依旧是高不见顶、阔不见崖、一派万年不移的雄浑、肃穆气象。 曾经，有无数来到苦魔崖的修者，或明或暗地疑问过：一丈山到底有多高？ 不过，对于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罕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也几乎无法说清楚。 其实莫说是外人，即便是苦魔崖的绝大部分弟子、门人，也并不清楚自己的宗门所在到底有高大。 在一丈山的一处平坦的山脊上，一片古拙、深沉的大殿在无尽的郁郁葱葱间巍然耸立。这些大殿似乎很有些年头了，许多殿墙上都爬满了横七竖八的爬山虎和藤蔓。甚至，有几座特别古老的殿堂，在其半开的黄铜色殿门上还印刻着许多剑削斧凿、火烧水浸的老旧痕迹。就仿佛是曾有激烈异常的大战在这些大殿前上演过一般。 不过，若是有细心的修者走到这些大殿前细心观察，便立即会惊异地发现，原来建造这些殿堂所用的材料竟然全部是半山子铜、毕节乌木、水寒铁这样珍贵矿宝。 以海量的矿宝来建造几间看似寻常的殿堂，如此“奢华”的大手笔恐怕也只有苦魔崖这样的顶级宗门才有实力和底蕴为之。 而这片一字排开、层层递进的大殿便是苦魔崖的“听事堂”。所有筑基等级的内部弟子便是在这片殿堂内听候宗门的指派和命令，来完成各种不同的任务。 此刻，在其中的一座“忘空堂”中，十余个筑基初期的苦魔崖内门弟子正聚在一起，三五成群地小声说着话。看情形，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忘空堂的天顶悬窗遥遥投下，将殿内照得一片暖亮。 一些喜欢天光的修士面露微笑地站在日光下，享受着一时的闲暇；而另一些修炼阴寒功诀的修士则微显憎恶地各自立在角落里，眼神中隐隐透出几丝不耐。 “陈师兄，听说昨日又有狂徒在坊市里闹市，被您一举击杀。哈哈，实在是威风了得啊。” “哪里哪里，一个小炼气士，想趁着最后几天捞一把。顺手打发便是了。” ……………… “王师弟，愚兄半月前托你一起出的货，不知如何了？” “请张师兄放心，那批丹药都已经售罄。灵石都在这袋中，请师兄查点。” ……………… “赵师弟，待本次大山门后，咱们再去冰剑谷探上一探如何？” “甚好。上次差一点就能抓着那火尾狐了，可惜功亏一篑。不过，此次再去，可要事先多备下绿蚓rou干才是。” ……………… 正当大殿内的筑基修士或静或动地交谈不休时，忽然，殿外传来一声清亮的铜钵敲击声响。 “当！” 立时，所有的修士停下各自的口舌，转身向殿门处望去。 明亮的天光下，只见有一老一少两人缓缓步入殿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皓首苍髯的老者，看模样已不知多大年纪。其脸上手上尽是一点点铜钱大小的老人斑，桔皮般的皱褶无力地贴着凸出的青筋和骨骼上，显得精疲力竭。而老者走起路来也是一步一顿，躬着背、弯着腰，似乎全靠其手中撑着的一根赤色龙头拐才不至于摔倒。不过，尽管老者已是一副“无可救药”的老态龙钟模样，但是望其神态、气色却是一派超乎寻常的祥和、平静。一双被岁月侵蚀成淡灰色的眼眸，清幽得仿佛两口荒井，深邃无波。 而跟在老者后面进来的少年模样者，却是完全不同的卓然姿态。 长发、剑眉、黑目、朱唇，身着天蓝色灵锦长袍，脚踏朵云靴。虽然也是跟着老者的节奏慢慢走入大殿，却在脚步间透出难掩轻盈和躁动。而一支不时在左右手间灵活转动的翠玉箫，更是把“少年风流”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只可惜，在其左右顾盼间，几分刻薄之色会在不经意间从其神色间显露出来，让人见了难起亲近之情。 “见过司徒师兄！见过胡师兄！” 望着进殿的二人，原本等候在忘空堂的众人立即齐齐躬身施礼道。 “呵呵，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一路走入殿中，老者微笑着向两旁的筑基修士一一道。 “各位师弟免礼。”胡姓修士则只是点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过，无论是对于老者的亲和应对，还是胡姓修士的简单回应，殿中众人都不敢轻乎，直待到二人走过自己面前时才重新挺起身来。 等老者和胡姓修士最终来到忘空堂主位上并排站定，众筑基修士又一次一齐躬身，向二人郑重一躬道：“拜见两位师兄。” “恩，罢了。”这一次，老者慨然受礼，身旁的胡姓修士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各位师弟，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主要是有三件事要交代给大家。”老者环视了大殿一周，然后开口道。 “请师兄吩咐。”众人立即应道。 “首先，大山门召开在即，这是百年间本宗数一数二的大事。前些日子，各位师弟辛苦在外，也都作得很不错。掌门师叔传下夸奖，很是感到欣慰。”老者轻轻咳嗽了声，道。 “多谢掌门赞誉！”听到这话，众修士皆面露喜色。 “不过，三天后才是大山门正式开启之日，也是真正关键的日子。所以希望各位师弟再接再厉，完成好各自的任务，不要有负宗门的托付。”这时，胡姓修士接着道。 “我等必竭尽全力！” “好，这便是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老者笑着点点头：“我也信得及各位师弟。”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要告诫大伙一声，从今日起不要再在私底下作那些‘小买卖’了。如果在大山门期间，谁敢于勾结外人、或者闹出些不堪的‘笑话’来，炼魔师伯的无涯洞可是‘恭候’着各位。”待老者说完第一件事，胡姓修士便立即跟着说道，同时眼神在众人间来回扫视不已。 原来，有不少苦魔崖的内门筑基弟子在带领巡卫公干时，趁着大坊市中丹药、法宝等价格畸高的良机，向坊市中抛售了不少手头的存货，赚了一笔。对此，苦魔崖高层自然心知肚明，也默许了这样的小动作。不过，眼下胡姓修士明确禁止了这一行为，同时也是给诸修士敲了警钟。 “不敢！不敢！”当听到“炼魔师伯”和“无涯洞”七字，在场的众人大多脸色一白，神色间不禁流露出几分惧恐。 “哈哈，胡师弟虽说得严苛了些，但也是为了各位师弟好。只要时刻牢记宗门的规矩，自然不必担心受到惩戒。”见殿中场面有些转冷，老者呵呵一笑道。 “司徒师兄说的是。”一旁，胡姓修士一转手中翠箫，点头应喝道。 “恩。至于最后一件事则是受掌门师叔之命，向诸位通告一声：三天后的大山门，几位潜修多时的师叔师伯也可能出关观典。届时若是遇上，记得小心恭敬侍侯，说不定师叔师伯们一高兴，还会有好处打赏大伙儿。”最后，老者宣布了第三件事。 “几位师叔师伯要出关？” “这可是大事啊！” “宗门内的金丹真人齐齐到场观阵，嘶，这可真是百年一遇的大场面了。” “好几位师叔师伯，我都还是只听闻过威名，未得见过真容呢。” ……………… 当听完老者说罢这第三件事，忘空堂内立即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众修士的脸上，也多是兴奋、期待之色。 “好了，知道了便是了，各自小心应对！”待众人稍稍说谈了几句，胡姓修士便又皱眉，轻斥道。 “是！”众人立即住嘴，又是一齐恭顺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