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借酒浇愁
“天白,天白……” “啊!”耳中有音,心尖一颤,一回神,恍如隔世:“曲前辈。” 曲幽鹤见状,心中猜出了一二,顿了顿,道:“天白啊,下至半山虽说离得家门更近了一些,可是剩下的路还要一步一步地走啊。” 宫天白怔了怔,平复了一下思乡之情:“前辈教诲的是。” 慕容枫走来,拍了拍宫天白的肩膀,道:“离乡人,尝尽途中苦,有人念及?归故里,方知人情淡,细品冷暖!天白啊,大丈夫当以眼下为重,还是暂收思乡之情吧。” 宫天白点了点头,抬首时与慕容枫的目光一碰,勉强一笑:“小可让二位前辈见笑了。” 慕容枫打圆道:“哪里哪里,要怪只能怪曲兄备下的饭菜太香了……” 时候不大,饭菜出锅,虽然只有一些山中粗食,三人吃得却是津津有味。几杯自酿的清酒下肚,慕容枫借着三分醉意,叹声道:“唉,天地无声,星月寂寥,此时若有一曲,岂不会惹得神仙下凡,人仙共赏啊?” 曲幽鹤暗自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人无心,妙音亦是惆怅之引,如今我的曲子怕是再也无人赏识喽!” “唉,哥哥哪里话,箫圣之音问世间谁人可比?若能闻之,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岂是哥哥说的那样!” “呵呵,你慕容枫算计人的本事乃是天下第一,拿捏起旁人心事更是比自家还要清楚啊。不过今日、老朽倒要班门弄斧,揣摩一下阴阳之道,你看、如何?” “哈哈哈,哥哥若是说的准,小弟自罚三杯如何!” “好啊,老朽若在占卜术上赢得了阴阳先生,那可真是美哉啊。” “那哥哥说来听听。” “好!那老朽就说来听听。” “兄弟愿闻其详。” “先生此来蜀山,乃是一个说客。” “哦!我为何人当起了说客?” “宫氏兄弟!” 慕容枫闻言一怔,面上浮起了一丝惊神,他原以为曲幽鹤眼见自己与宫天白结伴而来,或许猜到了其本来目的。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宫天笑拜师裴东朗亦能被曲幽鹤一语言中! 慕容枫心有所思之时,曲幽鹤再道:“怎么,难道老朽说的不对吗?” 慕容枫一回神,立马抱拳道:“哥哥真是料事如神,小弟甘败下风。不过……” 曲幽鹤道:“你是不解我为何能把宫天笑列入其中吧?” 慕容枫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 曲幽鹤笑道:“呵呵,去时一双,这时独往,宫家一门二杰,慕容老弟又岂会偏袒其一,又焉能不作两全其美之事呢?” 慕容枫徒自摇头,笑道:“呵呵,如此简单之常理,我却深往而思,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哥哥既然知晓我这个说客的来意,您又意下如何呢?” 曲幽鹤忧思道:“当年,我在济南府用箫音夺走了十六条人命,此事虽为无心,却依然违背了家师临终前的遗训,此乃大不孝,天地不容也!自此,碧寒箫便成为了我的心病。我悔、我恨、恨这支夺人之命的宝箫。睹物思情,碧寒箫亦如烫手的山芋一般,每一刻都是无边的煎熬。路过苗疆时,我与凌公在山林中相遇,他听懂了我箫音中的暗意,我便将碧寒箫赠下,草率之举也是实属无奈啊!唉……本想托付下碧寒箫就能求得一份安逸,怎奈事与愿违,心中的罪恶感却是避之不及,挥之不去啊。如此一来恰得其反,吾心更重也……” 慕容枫眼见曲幽鹤深陷往事之苦,劝道:“哥哥莫悲,如今峰回路转,碧寒箫可是就在眼前啊。” 曲幽鹤暂稳心神,道:“前几日,我与天白在瓜棚偶遇,虽然相处了只有短短的一夜,可其人本性老朽看得是一清二楚。收徒一事嘛,亦是早有所思,天白若有意,老朽我——却是求之不得啊!” 曲幽鹤一番苦述,听得宫天白心中颇为酸楚,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更是完全出乎意料。 宫天白闻言,生怕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字眼,怵生生的眼光偷偷地瞄了瞄曲幽鹤,又闪烁着怀疑的目光望向了慕容枫。眼见慕容枫微笑着朝自己点了下头,这才相信了这本就清楚的话语。 宫天白诚心道:“师傅在上,小徒宫天白给您老人家磕头了。”说完,宫天白俯身在地上连叩三响。心疼得曲幽鹤赶忙用双手相搀,四目相对时感情溢于言表,深切道:“天白啊,抚箫者不比武家,需不得这些礼数……” “事到此,才称得上两全其美,呵呵,我慕容枫真是不虚此行啊!” “难道这也是你的算计?”曲幽鹤眼望慕容枫忽问道。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摆下了六枚古钱而已,哈哈哈……” 翌日,慕容枫踏晨曦而去,人在山野时,悠扬的箫音叠叠相送,耳畔清爽,步下更为轻盈,一飘身,踪迹不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已然临近百日。 这仨月有余,为师者呕心沥血,作徒弟一丝不苟。宫家兄弟的造诣当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正所谓天道酬勤! 这日清晨,裴东朗将练完早功的宫天笑唤在身旁,问道:“天笑啊,这三十六路天地棍法,你可否烂记于心?且能活学活用吗?” 宫天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道:“师傅,这天地棍法的路数,徒儿起始时得心应手,为何越往后练却愈加感觉难以驾御呢?” 裴东朗点了点头:“如此说,正说明你已达到了入门之境,渐而悟出了棍法的精奥啊。天笑啊,你可知道我在你师爷的膝下学艺多久吗?” “天笑不知。” “三年根基,内力五载,天棍地棍的路数又是三个春秋啊!” “三年、五年、三年,师傅您学了十一年嘞!”宫天笑掰着手指数道。 “嗯。整整十一个年头啊。而你,到如今还不到百日之功,又如何能掌控了这根盘龙棍呢?唉……断江水患迫在燃眉,也只好先如此了。” “师傅,今日是第几天嘞?” “第九十七天。” “啊!九十七天?不会吧……” “会不会,明天都是你下山的日子,这阵便是你的大考,看得过眼,你便是我逸龙神君的徒儿,倘若为师看不过眼,呵呵,明日你下山依旧,却不能称其逸龙名号!” 宫天笑不解道:“不是说好百日为限嘛,明日才是第九十八天,却为何让我下山呢?师傅、这……” 裴东朗硬声道:“毋须多言,且练就好!” 这百日间,宫天笑头一次见师傅这般神貌,心中有话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提起一口纯阳气,垫步一跃,目光中的师傅由近至远,身形向后射去,瞬时,人已在三丈之外。 宫天笑手提盘龙棍,迎视前方道:“师傅上心,徒儿我这就练了。”
话音方落,左臂甩出一道银芒,一式铁马蹲裆,宫天笑将盘龙棍倒背身后时单掌顶在身前。真气游走,贯通左臂,右脚一跺地,天地棍法赫然而起。一式“盘龙出窍”打起了一股风劲,细沙碎石在棍风下如叶如纸。一波未平,人借棍力腾空而起,空中轮转,棍影如电闪般凌出声势,一式三响,人未落身,地上显出了三道深凹! 此乃正是盘龙棍法的第二式,“真龙下凡”。电光石火间,盘龙棍忽然又在腰间旋舞。快时,棍彩已然将人影湮灭,慢时,盘龙棍宛如绸缎一般柔软滑顺。愈转愈快间,忽然人棍分离,宫天笑夺步后撤,单掌蓄力往棍梢上猛然一推。眼中所见,一道长龙夹着一声呼啸疾驰而去! 这就是天地棍法的第三式,飞龙乘云! 盘龙棍直飞向前,宫天笑疾步如风,跑动中一个俯冲而跃,身形成线追去,离得地面不足三尺高低,方要握棍于掌中,裴东朗却快他半步! 宫天笑一手抓空,当下单掌拍向地面,借力拔起身形,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这才双足落地:迷愣道:“师傅您?” 裴东朗一脸的严肃:“毋须练了。”说完,背身往山下走去。” 宫天笑眼望着师傅离去的背影,一股酸劲涌上了鼻尖,心中暗想:“师傅一定是嫌弃自己的棍法粗糙,刚刚练了三式便无心再看了……” 裴东朗一去便是整整一个白天,直至月上树梢之时才有步音愈来愈近:“天笑,你在看什么?” 宫天笑苦闷地坐在莲池旁,心中五味杂陈的傻看着池水中的“迷雾”:“师傅,弟子不才,实在是配不上逸龙庭的名号。” “呵呵,谁说你配不上?” “师傅嘴上不说,弟子也是心知肚明,唉……” “天笑你的酒量如何?”裴东朗忽问道。 宫天笑闷闷不乐道:“在家中偷喝过几次,且都是被家父打醒的。” “那今夜你来陪着师傅饮酒,我保证不打你。”说完,裴东朗提着一坛酒往木屋中走去。 灯火摇曳,人上壁影,一坛酒,一只鸡,几碟花样。 六碗酒,裴东朗执意添满,宫天笑拦不住。 裴东朗道:“我裴东朗虽然少有酒伴却是从不破例,无论何事,喝下三碗再论。干……” 宫天笑没滋没味地端起了酒碗,犹豫时,裴东朗厉声道:“不喝便出去!”话音断,碗底朝天。 无奈下,宫天笑只好学师傅样,浑浑噩噩地连干了三碗。 裴东朗将酒碗往石桌上一摔,畅快道:“哈哈哈,店家果真没有骗我,这酒还真有一股爽劲。是吧,天笑?” 宫天笑一怔,木讷道:“啊!哦。没、没啥滋味嘞。” 裴东朗眉眼一聚:“没啥滋味?” 宫天笑面沉似水:“嗯。” 裴东朗没好气的提起了酒坛,“咕咚咕咚”地往着空碗里倒去:“那就再来三碗,让你好好品出滋味。”话落,酒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