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开战
中平四年三月廿九,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庄浪河一线的僵局。//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良吾部落悍然出兵,大首领吾诃子统帅一万精锐兵马,星夜南下;赶在柯爰知健与韩遂不曾反应过来之前,渡过庄浪河,大军随即进驻令居。令居城中原先只有几个当地大户联结自守,缺兵少将,良吾部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城中不敢抵敌,应声开城。 消息只用了一日就传到允吾,韩遂闻讯大惊失色,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处置。 令居城一带原本就是良吾部落故地,只不过前任首领迷钳身死国事,部落元气大伤,在旧地立足不住,才北渡庄浪河迁居武威。如今吾诃子声威大震,率上万雄师南来,颇有衣锦还乡之慨,令居周围的小部落闻风而惧,亦不知如何自处。原来良吾部落北迁之后,其故地草场多被他人侵占,虽说是良吾部落自己弃置不要,可是万一吾诃子不讲理,借此问罪可怎么好?因此上,令居一带各部首领坐立不安,一夕三惊。 更头痛的却是韩遂、柯爰知健。令居乃是金城郡北界重镇,乃是金城往武威必经之地。更要紧的是,此地紧邻湟中,自令居沿大路南下,不过百余里便入湟中地界——当年北宫伯玉曾为此忧心忡忡。如今湟中之地虽已落入柯、韩二人之手,但是当地人心未定,仍有不少反复。若是太平无事还好,凭着烧当羌和韩遂的势力。自然能够逐步消弭祸患;可是良吾部落一入令居,情势骤变,上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能杀进湟中;届时再勾连北宫伯玉、李文侯旧部。湟中势必大乱。因此上,得知此讯的柯爰知健、韩遂如何不着急? “吾诃子小儿,不识时务,竟敢以卵击石,诚不知自量。”韩遂在允吾城里气极大骂,“只为了一个meimei,居然就妄顾时势,强与劲敌争锋;这等见识。亏得我当日还高看你一眼。”韩遂此刻气急,骂起人来都有些语无伦次。 正自慌乱时,突然接到烧当羌老王柯爰知健遣使传书,韩遂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柯爰知健在允街提早半日知道消息,书信中却是交代了柯爰知健提出的应对之策。 将信中内容仔仔细细敲过一遍,韩遂默然沉思半晌,暗自一咬牙,唤来最信任的部下阎行。嘱咐道:“柯爰知健来书,请我出兵令居,堵截良吾部南下。我仔细想过,柯爰知健所议的确有理。湟中之地如今是我等根基所在,不容有失。柯爰知健在允街与岑於菟相持。听闻岑於菟大军突然出兵,屯兵于右岸。似与吾诃子遥相呼应,作势渡河。柯爰知健脱不开身,吾诃子这一路只能由我们应对——我意亲自出兵令居。” 阎行蹙眉道:“柯爰知健与岑於菟隔河对峙,手中兵马几近三万人,岑於菟纵然两营精锐尽出,亦不过万人而已;柯爰知健既有庄浪河之险为凭,何须保留许多兵马?只需从允街城调出一万兵马驰赴令居,足可应付,何须先生亲自披甲出征?” 韩遂恨声道:“彦明,你糊涂啊,柯爰知健让我出兵,其实是怕良吾部与岑於菟全力围攻于他,消耗了烧当羌实力,却叫我们得了渔翁之利。所谓被岑於菟牵制不能出兵云云,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自从谋夺湟中之后,柯爰知健几次三番给我下套,不都是存了这个心思么,彦明你如何还看不透?” 阎行微怒道:“柯爰知健小人心性,不足于共事。” 韩遂道:“我当初就受过他算计,如何还不知柯爰知健为人?只不过眼下形格势禁,不得不与之携手,否则凭我一人,不免独木难支。” 说到这里,韩遂却恍然大悟道:“你适才所说,也不无道理。我在允吾城中兵马不过万六千人,还需留下一些人马守城,带去令居的兵马必然不多。不如以此为由,找柯爰知健借些兵来,谅他也不好不给。” “先生高见。” 韩遂得意一笑,又嘱咐阎行:“我亲自出兵令居,允吾城只能交给彦明把守,其余人我都信不过。此城乃金城郡第一要地,不可有失,彦明须多加小心。” 阎行朗声道:“先生放心,允吾城地处金城郡腹心,周围又无强敌,此城稳如泰山。” 韩遂不放心,叮嘱道:“金城四周虽无强敌,但是彦明你亦不可掉以轻心;须防汉阳王国借机生事。尤其榆中一线,千万小心戒备。我和柯王两路兵马都在北方,万一有事,只恐一时不能回转,此地安危,尽在彦明。”韩遂在金城立足未稳,允吾城又是刚刚到手,是他最要紧的一块地盘,关心过甚,不免就啰嗦。 阎行决然道:“先生放心,但有阎行在,绝不叫王国踏入金城半步;先生放心北去,允吾绝无后顾之忧。” 听得阎行信誓旦旦,韩遂略略放心,于是从城中点兵马八千人——却是他在湟中新募兵马——出城北上,留下的八千人,都是当初旧部。允吾重地,不容有失,韩遂只能留下他所信任的兵将;亦是题中应有之意。 除了允吾,韩遂一路北上,小心翼翼地缓行而进,唯恐遭了他人暗算。一面走,韩遂一面连发数道书信,去找柯爰知健要兵。韩遂信中连声叫苦,一个劲只提汉阳方面压力重重,留守允吾兵力都有不足;自己咬着牙带了八千人马出来,只是相较良吾部落上万大军,仍是力有不逮。于是恳求柯爰知健看在盟友面上——且湟中之地他柯爰知健也是有份——抽调些援兵前来助战,至少不能比良吾部落兵少,否则如何抵敌?
书信送到允街,柯爰知健破口大骂。爱子被杀后,烧当老王性情大变,暴躁易怒,动辄杀人;眼下被堵在庄浪河畔,十几二十天来不得寸进,几次试探都被对岸打了回来,眼看报仇之日越拖越久,心下早已是焦躁不已,见了韩遂的求援书信,更是气炸了胸膛。 “韩文约无耻!你手上一万六千人,只带了一半出来,却来找我要兵。只想着保住家当,眼睛里只能看见一个允吾城吗?”柯爰知健在自己大帐中来回走着,一步三骂,须臾不得停歇。韩遂的信使吓得噤若寒蝉,缩在帐门边上,一动不敢动。 “你只顾一个允吾城,不管湟中死活,不识时务、轻重不分!”柯爰知健突然指着允吾的方向大骂道:“信不信老子回去,一把火烧了允吾城,看你再怎么惦记去?!” 一番痛骂,直骂得如天雨倾盆、地火迸裂,好半天稍稍平息下来。 “对岸姓岑的小贼,可有什么动静?”冷静下来之后,柯爰知健仍不失行伍老将的谨慎,先问了岑於菟的动静。 帐中不仅有韩遂信使,也还有烧当羌诸部首领、大将,不过在柯爰知健怒火之下,人人钳口,唯恐遭了池鱼之殃;直到此时看老王冷静下来,才有人上前禀道:“对岸小贼并无异动,只是沿岸每日探马来往不绝,似乎在严防我军突然渡河。” “小贼,躲得倒是严实。”柯爰知健怒声骂道。抬眼看看已经吓得几乎要夺门而逃的信使,不由“嗤”地冷笑一声,作色道:“你回去告诉韩文约,老子这里要对付岑小贼两营大军,沿河百里防线,兵力不敷使用,调不出更多援兵。” 韩遂的使者听了前半截,脸苦的皱成一团,只差要哭出声来,偏生又不敢开口相求。 却听柯爰知健继续说道:“原本是没有援兵的,不过保守湟中,的确也有我烧当羌一份,我这里分兵五千,多了没有。你回去告诉韩文约,多用些心思,湟中才是根本,不要老惦记着一座破城!” 那使者本来已经绝望,突然听得事情尚有转圜,登时喜出望外,哪里还敢与柯爰知健争论?至于柯爰知健要转告教训韩遂的话,转不转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眼下只要带回兵去就好。。。)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