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惊羽神剑录在线阅读 - 第184章 折冲樽俎

第184章 折冲樽俎

    此话一出,满谷群豪的目光,俱都不约而同齐齐落在他身上,毒圣浓眉微蹙,寒声道:“盟主这话什么意思?老朽却有些不明白。”

    锦猫蔑笑几声,肃然道:“各位不惜以一派宗主的身份,涉险闯入神宫,自是因为岛中积年所得财宝,远比天下任何家派还要富足,除此之外,宫中另有着神兵利器、能起死人活白骨的妙药仙方,以及数百年轻貌美的绝代美人,可这‘财色’两字所能吸引的不过只是江湖中下三流的角色而已,而各位的真实来意,只怕还在首座的身上。”

    群豪闻言,多半人面上为之一怔,接过话头的却是忘玄长老,“自古江湖争杀,必有因果,或为争名逐利,或为洗雪冤仇,然而今日的局势,却非魔教与若水神宫两家之事,老衲虽知二十年前也曾有过争杀,但此事已殊为久远,少不得要因情各异。”说着四下环顾一圈,目光最终轻轻落在我的脸上,“日前突然有人飞柬少室,提及昔年魔教圣主重现江湖,此人下落关系甚大,若为不肖之徒得到行踪,难免会造成荼蘼武林之局,老衲此番下山,便是有意协助各位掌门,查清昔年噬云峰惨案的真相。”

    我纳剑归鞘,讥讽的目光死死锁在行若无事的毒圣脸上,“若是裴彦光归属得于少林,或是落入盟主手中,那在下自然放心得很,但各位手下若有害群之马,其心各异,或是得到这份秘藏的来历不正,那么在下纵然一拼性命,说不得也要为此大开杀戒了。”

    在场的群豪,显然心底都是一片雪亮,知晓岛图的来历不正,毒圣便无资格插手裴彦光之事。南宫海惯走江湖,行事颇多顾虑,又是武林中有数的顶尖儿高手,适才听忘玄长语出至诚,浮露在眸中的不忿之色已然消褪。震阳子巩宗霖只是容色微变,机锋老辣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毒圣仍是那副莫测高深的模样,仿佛早已成竹在胸,削薄的嘴边,犹自携着一丝jian狡的笑意。

    众人一片沉默,良久,巩宗霖才从沉思中抬头来,沉声续道:“想必这位姑娘远来洞庭湖,也是为了此事,贫道请教一句,这份岛图,你是如何得知出自战大侠之手,后来又交予盟主的呢?”

    我寻思片刻,还未决定是否将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隐隐然,清寒的细雪拂在耳畔,继而传来一抹古怪的异香,因为气味太过浓郁,反而显得有些失真。刚回过头来,赫见林中同时现出六名紫裙绛衣,青巾覆面的窈窕少女,身法曼妙轻灵,走的尽是不规则的曲形轨迹,恍似穿花彩蝶,说不出的好看。

    群豪方自警觉,松林彼端又有四名少女扛着一顶雪缎纱轿翩然而至,与八派掌门、魔教众人形成三角之势,彼此相距不过数丈。纱轿停住的瞬间,某个身量玲珑、肤光胜雪、披着件兜帽素氅的少女缓缓走下轿来,顾盼之间,仿佛绝美,却用半幅浅紫色的水纹绢纱遮住了容貌,比之素颜朝天的诱惑,更多了几分神秘诱人的春情。

    在场众人之中,虽俱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但有幸见过司徒霜的人却屈指可数,此际多数人都被她那绝世的姿容所慑,不由瞧得一怔;其余几人昔年虽也见过这传说中的女魔星,然而在她下了软轿后,仍不禁相顾失色,纷纷露出一脸骇然的模样来。

    我勉强压下心头嗜血的**,持剑站定,却听得她轻轻笑道:“若水万里,有劳诸位驾临烟笼山,贱妾十分感激,招待多有不周,便在此谢罪了。”话声一起,八个紫裙绛衣的少女,忽然分退两侧,垂剑而立。

    毒圣横目瞪她一眼,蔑笑道:“原是若水首座亲临,中原武林被阁下一手遮尽耳目,控制二十余年,手段当真高明的很。”

    司徒霜轻挑眉稍,口吻虽有几分戏谑,却隐约透着一丝寥落,“这并非出自贱妾心裁,而是你们中原高手自相布设的骗局,只不过被我早先发现,借你们的一番心血,和诸位开次玩笑罢了。”

    南宫翠袖愕然道:“若只凭你费心谋筹此事,想必还不至令武林各派自闭视听如此之久,若无魔门暗中扶持,我委实想不出谁还能有这等心机。”

    我有些恍然,却不敢断定心中的臆测。毒圣闻言有些意外,似乎很谨慎的想要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一番思虑过后,却只是故作轻松地撇过头去。对于毒圣身份的问题,南宫翠袖显然知悉不少内情,容色比任何人都更为凝肃,或许她未料到毒圣的野心如此之大,继任魔教之位还不罢休,如今竟想要一统武林。

    司徒霜浅笑盈盈,如水似的眼波肆无忌惮地落在南宫翠袖的脸上,“妹子不辞千里赶前来严笼崖,足见是太看得起我了,如今我以东道身份亲自相见,只是要向诸位表明一番心意。”群豪中,倏然一阵细细私议,司徒霜耳目灵敏,似乎捕捉到了某些关键之处,怡然道:“不错,今日之局,正与二十年前的公案有关,少时自会与诸位说明,不过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大多人众心异,致使当年造成许多血案,至今犹然未歇。我等江湖儿女讲的是恩怨分明,贱妾虽是女流之辈,但也知恩仇二字牵扯江湖大局,难以等闲视之,贱妾多年来便有心谏邀天下武林道上的朋友,将生平恩恩怨怨作个了断,此番借机请各大门派掌门齐聚烟笼山,更蒙诸位不弃,给足了战老前辈面子……”说到此处,突然掩唇而笑,水汪汪的明眸睨向对方,嫣然中携着两分促狭、三分轻佻,益发显得娇妍可人。

    毒圣脸色不变,傲然道:“这烟笼山设精巧,机关重重,我等若埋骨此地,想必无憾了。”

    “咱们既然都来了,这便称了你的心思,你既已知晓盟主的来意,便该将魔宫近来不齿行径据实交代出来!”

    我循声往毒圣身侧望去,适巧捕捉到姬护法一脸阴森诡谲的笑容。司徒霜曳动着水袖,黑白分明的水眸滴溜溜一转,生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若非贱妾眼拙,这位定是人称‘索命鬼母’的姬月凤,姬老前辈了。”

    姬月凤吃吃笑道:“老婆子一个穷要饭的,不想还能被宫主尊称声前辈,可真受用不起了。”说着探进怀中,摸出个啃了半边的酸果吃了起来。

    司徒霜敛起笑容,淡然道:“想我与贵教之间,一无瓜葛,今日奉请盟主前来,是敬他一份君子气度,希望为咱们作个见证,何况,江湖恩怨总有化解之时,今日在场诸位俱非无名之人,说不得彼此间都有些过节,要知盛会难得,你们如需作个了断的,今日便是千载难得的机会,贱妾愿将私人之事退后一步,将这小岛,先借给诸位作为断案的公堂。”

    姬月凤牙齿咬的吱吱响,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又被忘玄长老及时接过了话头:“女菩萨这番话,又岂是你的本意吗?”

    南宫海仍是那副略带讥讽的模样,口吻不疾不徐:“大师果真别具慧眼,诸位既然来了,便不妨先从枝节理清旧怨,宫主且交代得明白些,至于下步如何,还得凭诸位公决再议。”

    司徒霜抿轻颦了眉,幽幽道:“想贱妾当年,大多作为虽十分任性,却没有与正派英雄树敌的意思,只是几个自诩侠士的败类欺人太甚,欲置贱妾于死地,正因如此,当年裴彦光不吝魔门绝学,贱妾受教尤深,十大门派与七大高手血战噬云峰,相信诸位定然知晓一些隐情,也亏得我被药物迷惑了心智,才算勉强保住性命。”

    毒圣手捻短髯,看也不看司徒霜一眼,“昔年碧水双剑横行天下时,曾仗着绝顶美貌,使得多少江湖中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偏生还有不知多少人被迷惑,纷纷拜倒在她裙下,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战大侠此话的确不假……”始终未曾开口的玉虚子突然凄惶一叹,沉声道:“众人虽对她怀恨极深,却又被她武功所慑,无人敢向之出手。加之昔年七大高手连番犯下忤逆罪行,本派在下一怒之下,才出头干预此事,噬云峰天险绝壁,三日恶斗,群豪终以惨痛代价将祸结铲除,那时候守在噬云封山门,等待消息的武林群豪,未曾见到师门手足安然而归,当时的哭声,据闻在十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他微微一顿,面上不禁露出惨痛之色,群豪亦不禁纷纷为之恻然。

    “依司徒前辈之言,莫非是说当日惨烈一役,七大高手早已神志不清,一经见血,便六亲不认么?”南宫海话音方落,回禀的却是花毅,“老夫也深知若将此事公诸于天下,非但诸位难以相信,恐怕也将难以取信天下武林。”

    震阳子巩宗霖敛了眉心,似有所悟,“花大侠当日曾将令弟生擒,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又向你交代了些什么?”

    “据他跟老夫说,他当年为了本门之事,曾受关外异人之托,远赴关外,辛苦了多年,因见所托之事未有下文,所以又第二次重走大漠……”

    南宫翠袖露出几许钦服敬慕之色,由衷地赞道:“令弟倒真是侠义肝胆,令人可敬。”

    花毅略一点头,沉声续道:“他第二次出关之后,经过多次探查核实,得知当年弑雨轩掌门并非我二人的亲生父亲,而是年纪与我等相仿的贼子易容所扮,只因他要将我门下势力据为己有,依仗自己与家父有虎贲中郎之似,将这件事做的十分隐秘,谁知却在无意中被那关外异人一眼窥破。”

    诧异的不只是问话的震阳子,在场众人无不愕然,连毒圣亦不禁蹙起眉来。花毅似是看出对方的心思,娓娓续道:“叔父本是英明果断之人,临终时,曾再三吩咐我,无论什么事都不可让他作主,除非找出确凿证据,才可动手,此事恰逢七大高手侠名中天之时,那日清理门户时,若无老夫帮忙,二弟便万难如此轻易得手。”

    忘玄长老口宣佛号,肃然道:“花二侠实为真情率性之人,莫说老衲对令尊知之甚深,纵然时隔多年,单凭阁下之言,也足可取信了。”

    花毅合十为礼,躬身拜谢:“多谢大师。”

    南宫翠袖凝眸垂首,罕见地露出凄然的神情,“花掌门当年不便将此事说明,是怕天下英雄讨还公道之际,无人信服,而泱泱大派,若传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非但弑雨门下颜面扫地,只怕前辈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也会在一夜间付之东流了。”

    司徒霜妙目半阖,似乎半点也不意外,“这段往事贱妾早已略闻一二,当年花之秋本有天大的冤屈,却因身份之碍含垢而终,作为知情人之一,我便想好该先谈此事。”

    “花二侠当年手染血腥,自是关乎弑雨轩百年基业,但尊驾拔剑弑父之举,莫非也另有隐情么?”毒圣淡淡的讥笑并未有消散,隐然似是在暗讽群豪的无知。

    “司徒悲临终之时,战前辈也在场,他曾说过什么,前辈此刻莫非已忘了?”

    毒圣不置一辞,只是冷哼着撇过脸去,住口不语。

    巩宗霖捋着长髯,蹙眉道:“但阁下既已留得性命,便该诚心悔过,又何以重出江湖,一心为祸武林呢?”

    “巩真人这话不失金玉良言,而贱妾也能做得到,不过……”司徒霜抿了抿嘴,一字一句,声音轻柔,却让每人都听得格外分明,“贱妾偏偏生就一副傲骨,昔年往事赞可不提,但冤屈却不可不雪,我之所以留得命在是觉得中原武林素来龃龉不合,百年来俱是闹得恩怨纷争,永无休止,这才打算把天下遭人遗弃的孤女收入烟笼山,再利用人力逐个渗入正派门户,如此天下一家,恩怨自然化解,若诸位都能同我神宫结成联盟,那么今日杀伐大可避免,咱们欢笑收场,也是武林之福,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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