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白食的条件
毒圣紧绷的面容已然有了几分松动,“老夫近年来冷观江湖,确是杀机隐现,半年之内必有变故,这劫数想来必然与此事有关。”他尖锐的眸子忽而凝注在我身上,语声携着满满的威压,令人丝毫生不出抗拒,“但老夫却要指出两件事,你听了,须认真考虑。这头一件,你既已受我翠云山庄恩泽,从此之后,便是我翠云谷门下弟子,终此一生,也永远也不能脱离师门,这不但是保我翠云山庄之法,亦能免你卷入江湖是非杀劫。” 莫风耸然动容,连医绝也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消片刻,又听毒圣自信满满的声音响起,“第二件事,你身份殊为可疑,尚未查清此中真相前,未得老夫应允,不可擅自离谷。” 我心下迅速计较几番,肃然道:“但江湖之中,首戒背叛师门,晚辈如若投奔别派,此举无疑欺师灭祖,如此做法,日后晚辈若恢复记忆,无论师承何处,却叫晚辈何以自处?” “你虽身负他派武学,但因失忆之故,却无法全力施为,此刻再拜师学艺,尚不算背叛师门。”毒圣眉心深蹙,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隐含着一股nongnong的威胁,“你若自行离去,只怕生机渺茫,是谁要杀你,你亦是全然不知,若不投老夫门下,岂非必死无疑?此事关乎身生大劫,用不着再拘泥小节了。” 莫风夹杂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师叔还请多做思虑,此事不免强人所难,有违江湖道义。” 毒圣冷笑几声,冷冷道:“老夫只图江湖平静,并无强迫入门之意,阁下此事可多做考虑,再作决定不迟!” 出丹室后,我还是忍不住反复琢磨,要不要不告而别悄悄地离开翠云山庄。可是如此一来,往后只得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解毒方法,而且,那伤我之人的意图也都全靠莫风师徒坦白见告,他如此地信任我,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溜之大吉,岂非在变相地在出卖他。 迄今为止,补天诀的心法我只练过一次,秘笈中又未曾说明中毒之后是否还有解毒的作用,我思索一会,借着昨日医绝告知的信息,将事情梳理出一个大概:我,也就是这副身体本身,应该是被自己人偷袭受了重伤。至于为什么会被出卖,这身体幕后的组织结构性质如何?掌门人是谁,眼下尚须多做了解。 对于入门一事,我确实为难之极,左思右想之后仍是难以决断,此事非同小可,若是顶不住压力就此妥协,往后行走江湖时一旦碰到授业师门,保不齐会被扣上欺师灭祖的帽子,被门户清理那是百分百的难以幸免。但在道义上来讲,莫风对自己推心置腹,医绝又坦言说明了其中的隐秘,我又岂能帮着毒圣,做出这番不仁不义的举动? 直到用过晚餐,仍是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几番绞尽脑汁,我顿时没了心思,索性借着夜色偷偷溜到谷外,骑了马到附近的城镇散心。 湖边的柳枝儿还是枯萎的颜色,却已经抽了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街上好多人手里都攥着满满一大把风车跟糖葫芦,我突然想起前世,有人找把大剪子把那些气球线咔嚓剪断,因为觉得那些粉色和紫色的心形就应该在尖叫声里被统统放飞,然后在荡漾的湖水上空轻轻漂浮,这样才算浪漫得一塌糊涂。 脚下砖石路一如前世的喧闹,酒馆一家比一家气氛更high。但其实这个夜晚应该是很安静的,难得二月里天气如此温暖,晚风已是吹面不寒,远观灯影长阁,只看到暗色的湖水缀着长长一串星星点点的红色。 似乎也是十五刚过,头顶上一轮月亮,正圆,正亮,温柔的泛着淡黄。 突然很想唱歌,于是举头望月,就这么轻声唱了出来。刚开口哪知下意识得唱出了《白月光》,惹得路人忍不住驻足凝望。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晓雾凄迷,一曲唱罢,跟着就下起雨来。睫毛湿漉漉的,淡淡映着两旁的灯光,模模糊糊的晕成一团。那些木头房子被雨水着了色,不再红红黄黄的处处闪耀着灯晕的样子,反倒尽数沉了下来,透着几许朦胧的风情。 我仰头盯着被乌云遮蔽的半边明月,视线里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半圈紫罗伞的轮廓,将细密的雨丝悉数阻隔在二月的微风里。还未来得及回头,一股熟悉的药香已然萦绕鼻尖,只瞥到那噙着一丝淡笑优雅的唇,我便不知为何立时慌了神,咫尺间,鼻吸相闻。莫风正静静地低头凝视着我,目光从他浓长的睫毛下透出,在纷扰的雨幕中逐渐迷蒙。
“你适才唱的是何曲调?虽有几分古怪,悦耳中却似有说不尽的沧桑寂寞。” 看他眼神恍似化为烟朦,我苦笑几声,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只是良辰观月,心生伤感,随意所唱的曲调罢了。” 莫风勾起略带玩味的唇角,眸中微微浮出几分柔软情愫,“甚好,雨夜颂歌,倒也可一遣心中不郁,愚兄知你此刻心中不快,但此事,大可从长计议,不必计较一时。” 我躲开他的视线,茫然无措的将思绪投注在远方的夜色里,低声叹息道:“莫大哥,倘若你有一日,突然回到秦汉之时,此间人事已是不复再闻,甚至身体也不再是你自己,那般情形,你又当如何?” 他沉默半响,古怪的眼神始终将我罩定,“贤弟今晚似乎,有些反常。” 扭头抬起脸,我直视莫风双眼,他绽出一丝浅笑,柔声应答:“倘若真有这般匪夷所思之事,只怕也是天意使然。想这寥寥凡尘,人之一世不过逢驹过隙,有此奇遇,当不枉此生。” 闻听此言,心底仿佛有根弦被拨动。以前却不明白,发生便发生,错过便错过了,为何连接受也无勇气,以至要说‘不敢’。 此刻倒是有点想通了。 “多谢莫大哥提点,这下我真是不必再发愁了。” 莫风略微有些意外,过了片刻,突然凝了秀眉,不确定得道:“你莫非是决定要入我翠云谷门下?此事不容马虎,贤弟须再做几番考虑。” 我摇摇头,语气坚决,“入门一事,请恕我实难从命,倘若我背师弃祖,只为眼前片刻安宁,想必日后便有数不尽的麻烦了。”清了几下嗓子,我掰着手指,冲莫风示意,“比如说,第一种情况,恩师问罪!‘林夕风!你胆子委实大的惊人,为师且问你,我派欺师灭祖之罪名,应受何条律裁罚?’这个时候,我自然是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发抖答道:‘欺师灭祖,此等大逆不道行径,应处死罪。’这岂非自己认错,哪里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