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火印天狐
刺目的火色光辉从陡然大开的石洞中涌出，瞬间吞噬整个石窟。 “这个可以有！”周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任何疑虑，反而甚为惊喜。 不用说，这又是那人的算计。 既然他算无遗策，必然算定了周玄之举。 如此，周玄也就懒得去揣测其中奥妙，而且，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心思思考此事。 他已经全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以至于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灼热气息。 哪怕在这面已经消失的棋盘石壁之后，是如此偌大的一片熔浆火海。 身后是玄寒至极的幽冥之河，眼前是炎烈无比的熔浆火海，居于其间的周玄，居然未觉其中的异常冷热。 他此时的视线，顺着脚边的这条羊肠小道，完全落在无尽火海中的炽焰之台上。 那圆形巨台之上，匍匐着一头巨大火兽，狐身猞首，前额一道金紫竖纹，形如天眼，通体丹赤，鬃盛如焰，硕尾曲伏于身边，几乎与它的身躯等巨。 火兽闭目蜷身，修长的脖颈上，锁着一道玄金铭箍，纵然身在百丈之外，漫天炎火之中，周玄亦能清晰感受到那玄箍上散发出来的彻寒气息。 玄箍上的铭文流转不止，寒光熠熠，玄箍本身却已爬满蛛纹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碎成一地。 便是周玄也十分清楚，只要铭文仍在流转，这道玄金铭箍就不会碎裂，封印，就不会消失。 火兽看似正匐地而睡，其身上的气息，却暴烈无匹，翻腾如浪。 巨台之下的无尽火渊，随着火兽气息的吞吐而起伏不定，然而，这些足以焚灭一城的天火，困于此隅，居然难以越出一步。 周玄这才反应过来，面对炽火，他感受不到应有的热度。 “这个封印如此厉害，已摇摇欲坠至此，依旧不溢任何能量。”周玄暗忖，“无怪乎近将就木的菩提老祖仍能够压制住这头天妖兽。”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无尽火渊中的唯一小道。 直面一头被囚禁千年的天妖兽有多么危险，周玄不敢预估，又不得不前往。 而且，既然对方默允他出现在此，应该不至于不给任何机会。 哒的一声轻响，靴子踩在岩道上发出的声音，被无尽烈火吞噬。 火兽的尖锐如矢的耳朵微动，烈火骤然升腾，深渊火瀑逆流，直冲天际，将整个火域全然吞没。 周玄大惊，想要退走为时已晚，唯有运转神元力量竭力抵挡。 皓珠之力脉脉涌来，笼罩住他的神识。 与此同时，一股奇寒气息自他识海深处生出，化作两道寒龙，缠绕其周身。 周玄对于这玄冷彻骨的寒气再熟悉不过，因为他刚刚从其桎梏中逃出。 源自冥河幽水的玄寒之气，竟在他体内凝聚成龙！ 双龙长吟，便是天火也黯淡下去。 吞噬天地的火焰以周玄脚下的羊肠小道为界，左右分开。 周玄再次看到岩道尽头的那方圆台。 一头十丈火兽直立前肢而坐，面目狰狞地俯视着火中小道上缓缓行来的人类。 它眸中的竖瞳闪烁着与其额间那道竖纹一样的金紫辉光。 只是这两道辉光中充斥着无尽的恶毒与怨恨，仿佛视线中的这个人类，与它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两道寒龙能抵抗这漫天炽火，对于源自天阶妖兽的威压，完全爱莫能助。 在它的注视下，周玄仿佛扛上了无数座大山，脚下的羊肠小道不断崩裂，若不是这目光在他身上仅停一瞬，只怕小小岩道早已坍塌。 周玄着实想不出来与对方有何过节，他出现在此，反而是来寻求解救它的办法。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将天妖核交给菩提老祖，以这头天妖兽的自由，换取人类遗族世界的存续。 但这仅仅是最初的一个念头，如何也换不来对方那将自己生吞嚼烂方能后快的目光。 想不明白又打不过，更重要的，他实际上是有求而来。 唯有当没明白对方刚才的意图。 周玄终于来到岩道的尽头，圆台前的石阶上。 寒龙极寒，在这个炽焰世界之中，只能令周玄感觉清凉惬意。 他站在那里，却冷汗如雨下。 “晚辈周玄，见过前辈。”周玄认真行礼，因为所承受的压力并未减去多少，故而缓慢。 火兽同样缓慢地沉下巨首，再度俯视这个境界低微的人类。 它的目光依旧极为不善，并未因受到对方的尊重而有多少变化。 它当然不需要一只蝼蚁的尊重。 但它不得不重视。 这个人类，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源于那个人意志。 那个将它骗到这里并封印千年的该死的家伙！ 所以，它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怨恨，即使它所怨恨之对象，根本承受不起。 怨恨之余，它的视线中还潜藏着极为隐晦的畏惧，还有希冀。 “吾，鼋皇座下，黄尘之主宰，火印天狐是也！”妖兽火印天狐淡淡开口，气势磅礴。 周玄仰头，直接问道：“天尊前辈，如何才能解除这个封印？” 火印天狐闻言，仰颈向天，大笑起来。 整个火域都在这笑声中震颤起来。 颈上玄箍流淌不息的铭文，亦黯淡不少。 它直笑得眼角含泪。 它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实在是太可笑了！ 如此大言不惭，果真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可是，它等待千年，等来的怎么是这么一个境界低微的人类！ “人类，你可知吾当初为何会受骗，被禁于此千年？”火印天狐抑制住笑意，反问道。 周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火印天狐冷哼一声，暗道你当然不知，否则你怎敢如此大言不惭！ “黄尘世界只怕已历千载了吧？”火印天狐的声音变得沧桑，“千载之前，吾晋天尊之阶时，受到天罚反噬，命不久矣。那个卑鄙小人出现，直言可救吾性命，吾一时轻信，被夺了天妖核，囚禁于此。那厮曾言，无须多久，便会有人出现，恢复吾之自由，届时，吾之伤必然痊愈。” “殊不知，吾静修五百年，已全然复愈！”说到这里，火印天狐变得怒不可竭，“此后，吾又苦等五百载，却等来你这么个蝼蚁！” 周玄哑然，被骂作蝼蚁已不是一回两回，他早已习惯，只是，听火印天狐的语气，它并不知道解除封印的办法。 “在你出现之前，吾确实不知。”火印天狐冷笑道，“如今看来，那厮诚不欺吾！将你吃了，区区朽木一截，怎能再困吾须臾！” 语毕，周玄只觉被火印天狐再落于于他身上的视线洞穿。 火印天狐贪婪的目光，不仅看透了周玄的神识，更看穿了他的道海，看到了道海上的那颗洁白道珠。 在这目光下，周玄直接丧失了意识，僵在原地。 火印天狐张开巨吻，向着台阶上的周玄凑了下去。 周玄道海上的皓珠，忽然生出一双眸子，看了火印天狐一眼。 火印天狐如遭电击，立刻匍匐于地，庞大的身躯震颤不已。 那双带着无上威压的眸子，仅此一眼，便令一头天妖兽自此不敢再生丝毫邪念。 周玄很快醒来，却见火印天狐伏着身躯，将脑袋搁在交叉于地的前肢上，双眸第一次与自己这般接近平视。 他茫然地与它对视，眸中疑惑与警惕并存。 “你若能解去那厮加诸于吾妖核之上的封印，吾便有把握破了这个鬼封印。”火印天狐不含情绪地说道，就连眸子都不带丝毫闪烁，犹如两面火晶。 它强行断去自己的视觉，以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惊惧。 它现在与周玄对视，犹如一个蔽翳盲人，只能靠神识感受对方。 “这……”周玄有些疑虑，“晚辈不确切能否做到，唯有去试上一试。” “你出现在这里之前，定然不行。”火印天狐说，“现在，定然能行。” “你可以不信吾。至少，你应该相信那人。”末了，它加了这么一句。 它说的是实话。 周玄点了点头，再次行礼后，转身踏上了羊肠岩道，返回脚下这片火海的彼岸。 火印天狐刚刚松了口气，却感知到那人类停了下来，转身来望自己。就在它以为对方看穿真相的时候，却听到后者这般说道：“若您能重获自由，可否准许人类遗族继续生存于此，且双方不再生冲突？” “这是自然。”它没有任何迟疑地答道，“只要毁去黑日，人类可与吾等共享这个世界，吾以黄尘之主身份承诺，吾等绝不率先侵犯人类遗族领地。” 周玄道谢，然后转身离开，很快便出了火海。 火印天狐感受到岩道那一端尽头处的出口与周玄一同消失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 这种感觉，在它千余载的修行中，未曾存在。即便，千年前那一次，真域之主、鼋皇圣尊的雷霆之怒，也远不及它淡淡一瞥。 “莫不成……”火印天狐似乎猜到了什么，原本在那一眼后僵直到现在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三百年前，你便知道祂会以这样的方式重返明界么？”不知过了多久，火印天狐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喃喃自语道，“不对，纵观两界，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天藏，方有可能推算出祂的下落。这么说来，她真的重入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