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晨儿要修道
天蒙蒙亮。 周玄与陆晨儿将奶奶送上归乡的马车，目送她在清晨的雾霭中渐渐消失。 两人都知道奶奶是个睿智的人，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很多事情看得比他们要透彻得太多。奶奶清楚，陆晨儿的家人既然寻上门来了，那么晨儿的选择，是与云媚离开，抑或是出走，她老人家留下，只会是这对孩子的负担。 哪怕孩子们绝非如此认为。 或者说，她很清楚，上述两条路，对他们而言，其实只有一条是可行的。 陆晨儿泪眼婆娑，哽咽不止，奶奶早已古稀，还要如此奔波，其中缘由，她当然懂得。 周玄看着陆晨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是苦涩不已。他再明白不过，这一切之所以发生，盖因他不够强大，无法保护想要保护之人。现在的他，且不说保护好晨儿，便是自己的性命，也已是朝夕不保。他多想变得强大，可是这需要时间，然而，他现在最缺的，正是时间这狗屁玩意！ 他搂着晨儿返身，一路无言。 “小玄子，要不，我们……离开吧？”到陆晨儿家门口时，她突然开口道。 周玄闻言一愣，久久沉默不语。 “你不愿意？”陆晨儿仰头去看内心波澜起伏的周玄，想要知道答案。 “不。”周玄摇了摇头，解释道，“你还记得那天，我在道学门口跟你说过的事吗？那个袭击我的人，他叫做吴可卿，是来杀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真是来要我性命的。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很可能连东临城都出不去。” 陆晨儿听着周玄的话，渐渐低下脑袋。 “我是不是太自私，太没用了？”陆晨儿自责地道。相识十年，一直都是周玄在替自己解决麻烦，小到浇花担水，都是周玄为自己在动手。 周玄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疼惜地轻抚着，安慰道：“傻瓜，说什么呢，你要是没用，怎能追到我这个美赛貂蝉胜西子的美男子——不对不对，应该是我这个美男子倒贴你这个天下第一大美女才对。” 一听到周玄安慰她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陆晨儿果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院门后传来“咚”地一声响。 “鬼鬼祟祟偷听人讲悄悄话，你这个下人，怎么当的！”院子里现在除了云媚，还有何人。周玄不用推门去看，便知道门后之人是谁。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云媚寒气逼人的俏脸。她脚尖点在院子里边的活动门垛上，显然刚才的响声，是她不小心踢了这块门垛，却没来得及止住声响。 门打开的同时，一道白光从院内窜出，窜进了陆晨儿怀里，自然是双尾妖狐小白。小白无视周玄的存在，亲昵地蹭着陆晨儿胸脯，看得周玄那个火冒三丈。 “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我家晨儿少主闭月羞花当然无假，你这么个泼皮少年，少要对少主死缠烂打。”即使偷听被发现，云媚也不想在泼皮周玄面前露出败象，立刻出声反击道。 周玄一边狠狠瞪着小白，一边替陆晨儿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并未答话，让两人以为他是哑口无言，更是看得云媚得意不已。 “咦！终于安静了，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母苍蝇，嘤嘤嗡嗡叫个不停，晨儿，家里夜香没倒么？赶紧去看看！”说完，周玄拉起陆晨儿的小手，挤开面色由晴转阴、乌云密布的云媚，大步入得院去。 “晨儿少主，奴家有话要说！”云媚追上两人，突然说道。但看到周玄一直赖在旁边不走，迟迟不肯开口。 “说什么？是说你那个离人相好的来寻你回去成亲？”周玄懒得理会她的暗示，嘲弄道。 云媚闻言，脸色剧变。 “你、你怎么知道？”云媚盯着周玄，沙哑着嗓子问道。 她之所以盯着周玄，是不敢看陆晨儿。 “我还知道，你也是离人。还有，你那个老乡好的，也就是离颜部的少主颜清尘，那天不单单是来找你的吧？”周玄道。 莫看周玄说得胸有成竹，甚至还用了反问句加强语气，实际上，他都是靠猜的。而随后当他从云媚口中得到肯定答案之时，也禁不住喃喃了一句“果然如此”。 “这就是我刚才想要告诉少主的事情。”云媚叹了口气，终于要全盘脱出，“我确实是一名离人，同时还是离族祭祀塔祭祀守祭，此次便是奉大祭祀之命前来接晨儿少主回去。至于晨儿少主的身世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祭祀说过，晨儿少主的荣归关系到离族千年兴衰……” “那颜清尘，还有他那把刀……”周玄忽然想起酒楼中颜清尘与那名少女的交易，立刻打断云媚的话。 “颜清尘所在的离颜部是数部中反对晨儿少主荣归的首脑，离颜将于一年后轮任九部族宗，掌管离族一切事务。但如果晨儿少主荣归，在祭祀塔的干涉下，必定会使得九部以祭祀塔和晨儿少主为中心，而使族宗之位被架空。”云媚虽然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那把刀是离颜部的传承，拥有它便能登上部首之位，号令离颜部所有人。” “难道我得到它也能够做他们的部首？”周玄摇了摇头，对云媚的解释不以为然。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那把刀只接受与它血脉相融之人，否则拿到了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刀，甚至会被反噬，更别提号令他人。”周玄的反应反应似乎在云媚的意料之中，她嘲弄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道，“因为它是一把用离颜部先人之鲜血精魂喂养了千年的魂兵。” “用鲜血精魂喂养的魂兵？”周玄倏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看到周玄的白痴样，云媚很是得意，但她没有就此继续给惊奇宝宝答疑解惑，而是说回了原来的话题，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向陆晨儿，诚恳地道：“晨儿少主，我知道您一开始便知道我的来意，也知道我并非真是您的家人。所以即使强要您与我回去也是勉为其难，离族之事，未必与您有关，但您的身世之谜，或许在祭祀塔能够寻到答案。” 显然她听到了两人在门外的谈话。 陆晨儿看了看云媚，又看了看周玄。 周玄捏了捏她的小手，表示他尊重她的决定。 “我会认真考虑的。”沉默了许久后，陆晨儿终于说道。 说完，她便抱着怀中小白离开两人，回了房间。 “在你们离族的习俗中，将传承之刀付与外人，是什么意思？”直到陆晨儿关上房门之后，周玄才再次问道。 “这不可能！”云媚断然否定。 “我只是说如果。”周玄顿时有些头疼。 “那、那表示传承者率其部族永世为接受者之奴。”云媚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了这个“如果”的答案。 周玄眉头忍不住一皱，心中暗道怪不得云媚会说这不可能！ 见云媚狐疑地看着自己，他眸子一转，立刻编出了个谎：“我在想若是能够将那把刀偷过来，然后让你带回去，骗说是颜清尘所给，这样你不就可以成为离颜部的主人了？” 虽然这个谎说得漏洞百出，一直视周玄为白痴的云媚却信以为真，她出言讥讽道：“您的想法真天才！那你可知道，如果想要过继传承，原传承者必须献祭自己？” “献祭自己？”这一回，周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与此同时，他对颜清尘的做法，莫名感到恐惧。 他出于什么目的，不惜献祭自己，也要与那名少女做交易？ 还有，现在霸占了他家的少女，又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让离颜部部首的传承者，甚至可能是整个离族的下一任族长甘愿做出这样的交易？ 显然，他之前所猜测的，她是东临城主府里的贵人这个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要知道，离人虽不过十万，却是能够在两大圣域的罅隙中生存千年的民族！ …… “小玄子，我也想要修行。”周玄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餐，抱着小白出现在他旁边的陆晨儿，忽然说道。 一阵锅碗瓢盆哐当乱飞的声响。 “晨儿，发生什么事了？”周玄一把将幸灾乐祸的双尾妖狐小白抓过，丢出厨房，担忧地问。 “我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样就能替你分忧了。”陆晨儿一脸认真地道，“哪怕，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至于让你担心。” “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做我不在你身边？”周玄佯怒。 “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在我身边，都会很好地保护我，可是，我不想只是成为你的负担！”陆晨儿退了一步，似乎在强调自己的决心。她摇了摇头，丹凤眸中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决然。 周玄怔怔地看着陆晨儿，好一会儿后，脸上的凝重表情才缓缓释然。他莞尔一笑，往陆晨儿靠近一步，将她蛮横抱住，语气柔和而坚决：“你的决定，我当然会支持，可是，以后不准在我面前退脚，哪怕一小步。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