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人上山，有仇相见
红色空间。 依旧是那座红色的大山。这座大山今日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巨大，冲天而起，洞穿了天幕，就连萦绕山巅的云雾，都被渲染得赤红。如同夕阳燃烧的火云。而大山本身，比夕阳还要红。 红山上没有一棵花草树木，都是红色的山岩碎石，每逢有风刮起，都能从这座山上卷起一道红色沙卷，遮天蔽日。今天的风比往常来得更加剧烈，遮蔽了大半的天空，远离着这座山的陆晨儿，头顶上也毫不例外，皆是一片赤红。 风沙漫天，独独有一个身影站在其间，全然不觉红色的沙尘暴恐怖，就好像站在和风煦日下、绿地平原间，风沙不过是虚幻的伪境。 陆晨儿盯着那个身影，如此想道。 原本愈趋暴虐的风沙骤然停下，漫天的红色沙尘簌簌落下，堆起一尺深的积尘，天地清朗，虽然赤红的颜色依旧统御天地，却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这一切，如同在响应陆晨儿心中所想。 赤红的天地之间，那座红色大山之前，模糊的身影逐渐不再模糊，那人依旧停在红色的积尘之中，身上的红色云裳无风自动。这一站，已经不知所少时光。 原来那个身影身上穿的是红色的衣裳。 红色的身影仰头去望山巅，头顶上的红莲天冠纹丝不动，无需用手扶持也不会偏斜一分。 红色身影仰首驻足许久，连山巅的红云都被悄然望开，消散成风。山顶逐渐曝露，但是依旧远超陆晨儿的目力之外，看在她的眼里，仍然是一片模糊。就像以往的那副身影。 红色身影好像很满意山云自开，于是不再仰头，转而垂首沉吟起来。像是在思考。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天地时空，总让人无从察觉时间是如何流逝。红色身影抬头，好像想明白了某些事情，其身体周边三丈方圆，红色尘土旋转飞起，以那人为中心，凝成冲天一柱。但这一次只持续了须臾。 风沙再度落尽，那个身影，忽然转过身来。这张脸庞那么美，那么熟悉。 那人的目光，循着陆晨儿投在其身上的视线而往，最终定格在那双漂亮的眸子上。两道目光相遇，最后凝而为一。 那身影与陆晨儿同时微微一笑。 这一笑，天地变色。 那人回首，目光再度落在了面前的红色大山上。陆晨儿的视线，已被红色的山体全然充斥。 红裳卷红云，朝着红山飘然行去。 一步，两步；一丈，百丈！ 她终于上山去了。 …… 依旧一身蓝缕的周玄慢悠悠地走在东临城里的大街上，只觉自己现在是一名超级暴发户。 且不说怀里藏着个逆天的妖兽，便是那颗堪比一个拥有先天属性体质的未来超级强者的金阳火玺（虽然只是一半），以及那瓶闻一闻就能恢复神元力量的神奇仙药，甚至那把削铁如泥的鎏金匕首，都足以让他傲视所有同境修行者了——他自己觉得的。 且说周玄从那座山上安全下来后，并未立刻出山，而是再度前往东临山，采摘了不少灵药，并于山麓的瀑布处治疗身上的伤势。 所幸被吕仲虞所伤的都是皮rou，凭借他所采的灵药，还有天地元气的愈疗能力，三天时间身上的伤口便都结疤，还好脸上没有伤口，不然他不到痊愈，可不敢出山，免得吓到可爱的晨儿。 仅仅吸了一次紫玉瓶中琼液所化的冰凉气息，周玄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恢复了八九的神元力量，这让他惊喜不已。而在瀑布边上的三天时间里，一边疗伤一边修炼的他，发现自己切开瀑布已经九寸有余，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距离三境大圆满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仍未感受到他大王叔所说的，那一层窗户纸。 在瀑布边的三天里，周玄还发现双尾白狐的一个能力——或者说饮食爱好，那就是专食蛇类，无论是普通动物，还是妖兽，都通吃。辛亏它不是只吃妖兽内丹，否则他肯养不起。 周玄也不顾自己身上褴褛，走起路来也是吊儿郎当，旁人眼中的嫌恶之色，他并不在意。 可显然，有人看不下去了。 周玄忽觉有一阵冷意生起。 冷意来自他的身后。 一只玉腿忽地从他身后踹来！ 玉腿上青光闪逝，加持其上的力量足以踢断一根碗口粗的树木，若是踢在普通人的腰上，那人的腰骨断然不保。 这出脚踹人的竟然是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少女，头盘燕尾髻，娇俏的小脸上有着些许婴儿肥，让她看起来可爱不少。但这一脚，已经全然破坏了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旁人都被这个突然暴走的少女吓住，皆是一副惊骇神情，望向那被偷袭者的目光中满满是怜悯。 然而，当少女的鞋底无限接近周玄的后背时，后者的脚下却是巧妙一滑，向左滑了半个身子，将将躲过前者的一脚。 周玄面色不善地转过身来，盯着一脚落空的愤怒少女，因为惯性的缘故，少女此时的身位距离前者不足一尺，自然，两人的脸庞因前者的转身而变得无限接近，相互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那身影见到偷袭之人的真容，嘴角猛抽，英俊的小脸上也满是厌恶。 周玄片刻不想距离面前这个空有姿色的少女如此之近，脚下一点，便倒退跳出了丈外。 “又是你这个恶毒泼妇，若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刚才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周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瞪着少女便大骂道。 驻足围观的众人闻言，立刻鄙夷这个浑身破烂的乞丐少年，暗暗咒骂你丫也太没人品了吧，怎可对这么可爱的少女说出这般粗口！他们倒是理所当然地将刚才少女的狠辣一脚忘得一干二净了。 “混蛋，你刚才说谁的是狗腿？”少女怒不可竭，指着面前这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少年也骂起了粗口。 “谁应就是谁咯。”周玄翻了翻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少女说道。 “你……”少女咬着银牙，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秀拳紧攥，像是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该死的少年一拳砸死。 “怎么，还敢跟本少爷动手？刚才故意漏了个破绽给你偷袭你都踢不中，现在你我面对面，你有几分把握赢我？”乞儿周玄冷笑不已，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周玄的话中的水分比他语气里的不屑还要多，像他这种在与虎狼搏斗中成长的人，打有把握的仗从来没有任何废话。他的话越多，表明他越不自信。而面对这个少女，他没有一丁点的自信。 如果说上次在鄱阳湖上相遇，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够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在如今的他看来，自己还是太过狂妄了。入道之后的他，对少女的实力有了更确切的了解——这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女，不仅仅是一名修道者，更是实力远在三境之上的仙师境强者！ 且不说少女实力如何，如果真要拼死相搏，他认为自己还有三分胜算，但是，少女身后的那个拢手鞠身的老头，他确信就是十个自己，也敌不过对方一招，甚至，他无比荒谬地觉得，只要对方认真地看他一眼，他就会立刻死掉！ 此刻老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没有泄露出任何气息，却让周玄恐惧到了极点。这种恐惧，是源于他无数次经历生死一线所磨砺出的本能。这种恐惧，比面对吕仲虞时更甚。 “哼，杀你足矣！”少女面色森寒，手上青光闪烁，看来已经怒极。 “哇！快看，会飞的猪！”周玄突然空出一手，指着少女的身后的天空，表情夸张到了极点。 围观的众人闻言，立刻将目光齐齐看向周玄所指之处。 少女忍不住也扭头去看身后的天空。 哪来的会飞的猪…… 围观的众人仰头寻了半晌，自然没有寻到任何飞行物。就连飞鸟都没有一只。他们心知被骗，纷纷怒视说谎的少年。 只是，周玄早已消失在原地。 “混蛋！下次让我再看到你，非生剥了你一身狗皮！”回过神来的少女狠狠地跺了一脚，好像踩的不是地面，而是披着狗皮的周玄。 听到可爱的少女满口粗话，众人又忍不住望了过去。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全部挖掉！”少女俏脸通红，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言，面色一冷，挥了挥戴着一串彩珠的小手，语气森寒地斥道。 众人无不心知此女身份不凡，闻言立刻一哄而散，至于心中如何作想，也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少女身后的老头儿依旧那般淡然，不过对于周玄的评价，时隔一月，已经有了巨大变化。 “小姐，此子已是一名三境修行者，短短一个月，应该是入道时直接跨了前面两境，进入御气境界的。一个月前在鄱阳湖上，相信他是依了本能，这一次也应如是，不过他能顺利躲开，还是因为他调动了天地元气。对于一身伤势初愈的他而言，倒是让人颇为惊讶。还有，他怀中应该藏着一只妖兽。”老者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对周玄的观感，说与了少女听。 少女似乎才想起周玄的落魄模样，但这个混蛋是死是活她都不管，何况只是区区小伤。只听得她恨恨地道：“哼，肯定又是去哪儿惹是生非才被揍成这样，活该！” 老头露出他难看的笑容，空口无牙，不再接话。少女并未就他后面的一大段话说一个字，也是，莫说是区区一个直跨两境的御气境界修行者，便是那些生而仙师大境的超级天才，她都未必放在眼里。她是谁？偌大一个青鸾圣域，她能看得上眼的年轻人，真正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