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乱神亭

    正在伤神，张风听见传送阵所在的广场上有人在吆喝收购马车和马匹，便重新打起精神，连马带车都卖给了那个人。

    按水国人定下的规矩，人和物都能通过传送阵前往遥远的异地，但收费是以重量计算的，所以带着马车入阵并不划算。

    所谓的传送阵，是两座直径约百米的圆顶大屋，一座为入阵台，一座为出阵台。这东西的运转依照严刻的时刻表，去往不同地方的时间各不一样。

    张风找到传送阵售票处，不假思索地买了一张去往乱神亭的阵票。

    乱神亭是流放地的一座大城，他仔细查过地图，那是离妙衣城最近的一座建有传送阵的城池。

    大致估算，乱神亭与光明城相隔应有四五万里，远得超乎想像。好在传送阵通行费用与远近无关，人和行囊一起通过也只需三十万元钱币，比他预想中的价格低了很多。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前往乱神亭的人格外少罢了，他在午夜时凭阵票入阵，诺大的一个阵台，竟只有十来个人，相比于广场上数以千计的旅者，真是冷清得可以。除他之外，那些人似乎都是一伙的，相互低语，不知说着什么。

    他图个热闹，讪笑着靠近，却有人以眼神制止，表现出深深的敌意。

    “几位哥哥也是去乱神亭吗？正好可以结个伴，互相照应。”他停下来，没话找话。

    实在受不了阵台中那阴森莫名的气息，若有人相伴，或会好过许多。

    没有人搭理他，这让他觉得很尴尬。

    此时，阵台内闪耀起道道彩光，拼合为氤氲的光幕，煞是好看，却又诡异。随后，那光幕似乎结成了茧，疾速旋转，他目眩之际，仿佛看见了一片转动着的天幕，并有星河流转，透着极尽浩渺的意味。

    只过了片刻，那神奇的景象便消息了，阵台内恢复如常。

    一道空灵的女子的声音传达：“乱神亭已到，请出阵。”

    张风愣了愣，见另外几人正在往外走，他没敢停留，即刻跟了过去。

    出了圆形大屋，他看见了另一座广场。广场上，几乎所有男子都穿着裙袍，留着长发。他不由得一呆，莫非是到了木国了么？

    先后向好几个人打听之后，总算确信传送阵其实并无出错，他已经抵达乱神亭。

    流放地龙蛇混杂，各方势力割踞，几千年来形成的民俗非常多样，即使是相邻城池之间饮食、衣饰习惯也可能很不一致。乱神亭早期迁入人口以木国人为主，并且统治此城的凤鸣帮与木国军方素有渊源，所以城中风俗也与木国十分相似。

    不过，男子大多留长发、穿裙袍的习惯倒不完全与此有关。据说，流放地的人普遍有怀古情结，故而衣着打扮与古人类同。

    张风在乱神亭逗留几日，听到这种说法后倒有些不以为然。在断崖城时，来自水国的老师古星曾简略提过，这片天地最初的古人中，男子都是留短发，穿短衫的。说起来，断崖城人的衣饰才更与古人相近呢。

    这本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在城中行走时，老有人问他是否来自北方冰原，俨然把他视作了异族，却让他好不恼火。

    因此，他对乱神亭便没啥好印象了，甚至对流放地也多了一分恶感。

    乱神亭是因神矿而兴的大城，城中仍在出产灵石的神矿有上百座。只是，那些矿坑虽有神矿之名，却并非外神开辟，而是由水国人选址，然后由凤鸣帮组织帮众挖掘的，所有出产的灵石都由水国人统一收购。

    从矿坑中掘出的石头中，真正纯净的灵石十分稀少，价格也格外昂贵，但对于含有微量灵石的矿坯，水国人派驻在乱神亭的女官也会照收不误。

    神矿是凤鸣帮的主要收入来源，这个独霸一城的大帮派对城中百姓征收的税额极少，所以口碑倒还不错。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乱神亭已一派和睦，相反，由于凤鸣帮管理松散，素无法度，城内百姓斗欧是常有之事。张风入城没多久，就亲眼见了好几回百姓当街群斗以至出现死伤的乱象，并且，那些百姓中不乏修练者，能以灵气凝化兵械，所以厮斗的场面特别惨烈。

    他看得惊心，越发觉得乱神亭不宜久留。这一日，他在街上游荡，想寻一家马铺备马车前往妙衣城，忽然，一个蓝袍少年骑白马从他身侧疾蹿而过，他仓皇避开，险些跌倒，站定后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那少年一眼。

    刚巧那少年正扭头望向他，注意到他眼神不善，即刻停下马，一跃而起，落到他面前，二话没说，拎住他的衣领就扇了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那少年带着一队十多人的随从，这时也都停下马，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张风细看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比他只大了一两岁。一个毛头小子竟如此嚣张跋扈，好不可恶。

    他平白吃了一个大亏，愤怒难当，但想到对方人多势众，怕是惹不起，终归还是强压住了心头怒火，没有反击，只沉着嗓子问道：“这位小哥哥可否说个明白，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为何竟如此对我？”

    少年冷笑道：“你挡我道，我没责怪你，你却拿眼睛瞪我，不是找死么？”

    张风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下子少年更来了气，“啪啪”又扇了张风两耳光。这家伙手法很快，并且出手极重，张风被他打得脸上火辣辣的。他顿时怒极，脑袋一热，便没管住手，抬臂就抓住少年的臂膀，狠狠地向一旁摔出去。

    他臂力之强，可以与灵海境四重境界的修练者类比，那少年像木头一样被他扔出去，飞了十多米远，狼狈至极，好在身法高明，落地前及时调整了身姿，才没有摔倒在地，双脚着地后又退了几步，总算站稳。

    少年的随从齐声喝斥：“臭小子，你不要命啦？竟敢对我们少帮主不敬。”

    张风闻言，心知自己竟惹了一个大有来头的人，顿时感到相当不妙。他心念疾转，马上想到了逃跑，当下就撒开腿丫子狂奔。

    但随从们对此早有警觉，他才跑了几步，就有人挥手扇出一团白气，将他击倒在地。

    他正想爬起来，少年已飘然而起，狠狠踩在他背上，寒声说道：“你既然自寻死路，便别怪我辣手无情。可得记好了，我是凤鸣帮少帮主何佳，你成鬼后若想寻仇，得找对人才是。”

    说罢，这家伙手臂微颤，掌中显化出一柄晕白的长剑，闪耀淡淡白光，透着丝丝热力。

    张风扭头看见那柄光剑，心里一阵发寒。如果被这个疯子一剑了结，那实在太冤了。

    此时若要催动念力，触发亲娘的残念，显然已经来不及，而亲娘残念中困着的那只怪物眼下也完全没有要暴动的迹象，他无计可施，惶然间念及一事，张口叫道：“我是商家九少爷的朋友，你杀了我，九少爷必定会为我报仇。”

    少年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凭你也配是九少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