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嘟……嘟……” “喂。” “我们明天中午到扬州。” “好的，到时候再说。”郝文把电话挂掉，丢在桌上，端起酒瓶朝空空的玻璃酒杯里倒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冒出白色的沫子覆盖着整个酒杯。 “李维是怎么了？”郝文放下瓶子，双手交叉握着，手肘放在桌上，撑着。 杨舟不说话，章潇也不说话，张晋和冯云更是如此。郝文斜了斜眼看着坐在左边的杨舟又看了看坐在右边的章潇。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我们？”郝文开了口，他这一开口打破了杨舟和章潇的沉默，却让张晋和冯云显得坐在这个房里是多余的。 冯云把座位朝后推了推，站起身，径直走向靠墙的衣架上拎起包，拉着张晋。“你们四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是不懂的，我和张晋先回去了。” 张晋也知道自己再坐在这里也只会被无视，倒不如和冯云先走。“我和冯云出去随便吃点，你们先慢慢聊吧。”说着叹了口气，跟着冯云一起出了包间，临出门还转过头看了看包间里陷入沉默的三个人——郝文端着酒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深深的呼了口气；杨舟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放在桌上，双手捂着脸靠在椅背；章潇两只手都放在腿上，食指微微颤着，看似有节奏实则却杂乱的敲着腿。 啪的一声，张晋顺手把包间的门带了上。 “五年前说好的不是这样吧！”郝文把身子稍稍向着桌子倾了倾，两只手臂搭在桌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转盘上丝毫没有动过的菜，并不是因为饭菜的缘故，即便桌上没有那些，他也一样会看着。 “五年前……”杨舟缓缓的把手从脸上滑了下来，搭在腿上，身子倚在椅背上一起朝后仰着。 国中三年级是升高中的前一年也是最重要的一年，考场如战场，所有人都在为着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奋斗着，这不过只是人的一生中开始为了自己的人生路铺垫的第一步罢了。 两极分化在这个时间段显得格外明显，好学生则全身心的投入战争的备战，差生们则开始了他们真正的使命——混。 打架，抽烟，酗酒，唱K，翘课，上网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差生在这一段时间中的所有任务，其实并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而是这一刻才是真正差生达到了顶峰的时代。 老师的不管不问，学校的无可奈何，家长的训斥打骂促就了这个时代的到来。有些事情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必然会发生的，这句话是李维告诉他们的。 其实李维一直是作为差生，一直都是。和章潇、杨舟以及郝文而言，他们三人在那场战役中扮演的则是好学生的角色，老师和家长重点栽培的对象。而李维却恰恰相反，家里的无人问津和老师的冷眼相对让他陷入的则是差生的漩涡。 在章潇看来，李维不是差生，也不可能是好生。他放荡不羁的性格让他被夹在了这两极的中间；在杨舟看来，李维不是差生，而是名副其实的好生。他所懂得的东西比全班任何人都要多，甚至要多上许多许多；在郝文看来，李维是差生，绝不是好生。他只是自甘堕落罢了，原因其实倒是简单，就像李维在那一夜说过的话——人就像一张白纸，一旦被墨水沾上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变成黑纸。 那一夜对在坐的三个人而言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般。他们都忘记了是怎么和李维混在了一起，又是怎么样成为了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 时间倒流，往事的点点滴滴好像幻灯片一样重新浮现在这张圆桌的中央，只是灯片的老旧已经使得记忆暗淡了下来，唯一清晰的只有那次战役的结束，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每个人都在不断竞争，好生在相互竞争，差生也在相互竞争着，只有一个人，也就只有李维一个人，他没有参加这场战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考试决定不了你这个人，它所决定的只是你啃课本啃的有多痴狂，有多疯癫。 考试结束后的十五分钟，所有人内心的紧张都松懈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结束的就已经结束了，改变不了了，只有去等待着最后成绩的下达，来决定这场战争谁胜谁负。 杨舟颤抖着手从桌上拿起眼镜戴上，端起酒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是他二十二年来喝的第二次酒，第一次酒自然是和李维一起。 考试结束二十分钟，杨舟背着书包坐在学校的花坛，显得很失落，原因自然是他在这场战争中挨了一枪。好学生们有个习惯那就是考完试后团在一起，讨论着考试的题目和答案。偏偏在理科的最后一题，也是最大分值的一题上，杨舟的答案和他们出现了分歧。一个人说错，那不是错；两个人说错，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当第三个人说错，那么自己就真的错了。 突然，杨舟被人拍了一把。 “怎么样？还没回去吗？”说话的人正是李维。 “去去去，我烦着呢，没空理你！”杨舟的话很尖锐，尖锐的足以刺破李维的耳膜。 “考试失利了？”李维冲杨舟一个冷笑。“考试又没什么，你就当是玩好了，或者当它是证明你啃书本的成就里程碑。” “去你妈啊！我和你又不一样！”杨舟用力把李维推到一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可无法忍受自己被一个差生教育，更无法容忍李维这样侮辱自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考试。“你反正有个有钱的老爸，你可以不用愁。我还要考大学呢！” “又是你家里人叫你考大学的吧，我看是他们把你丢进蒸笼里吧。”李维挠了挠头，从口袋里夹了一支烟出来。“怎么样？要不来一支消消火？” 杨舟一把甩开李维的手，把他手里的烟打落在地。“是我自己要考的，你管得着吗！” “你的心出卖了你。”李维说着摆了个很酷的姿势，用手指戳了戳杨舟的胸口。 杨舟突然一下好像被李维一指戳破了窗户纸一般。其实真正杨舟想并不是考取大学，而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但是在他的家里，唯一能够证明他的只有成绩和文凭。 “你……”杨舟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的眼皮在跳动，右眼在跳。 “你相信自己吗？”李维突然伸出拳头，直直的伸在杨舟面前。 “我怎么会不相信自己！”杨舟猛的一巴掌打开李维的手，背着包就朝校门走，从花坛到校门只有不到一百步，而杨舟却好像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走到，从李维的那句话，他在自己的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相信自己吗？ “我信不信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杨舟歪了下嘴，牙齿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从那一刻开始，杨舟开始和李维接触的越来越频繁，乃至整个暑假几乎都是和李维一起过的，和这个他一直痛恨侮辱了自己看的最重要的东西的人，不过从暑假的结束，他才清楚原来真正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一颗相信自己的心。 杨舟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章潇，还记得国中二年级你和李维打了一架的事吗？” 章潇摇了摇手。“不记得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他却一直记在心里。 悉数着片段，当幻灯片定格在国中二年级。那年秋天，章潇作为上一届的留级生而进入了这个班级。 除了老师外，整个班级对他最热情的人自然是李维，虽然他是差生，可是他却能做的比好学生还要好。不过伴随着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也渐渐从李维的身上显露出来。 兴许是和李维有着类似的家庭背景的缘故，章潇和李维很是谈得来，不过，李维的话却开始越说越多，相反章潇总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任凭李维口无遮拦的随意说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自己承受和忍耐的底线，而李维的话越积越多，渐渐的开始触碰到他的底线。 自然对于国中生而言，打架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李维不擅长打架，所以论打架自然是章潇占了上风，李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甚至干脆就不动手，任凭章潇一拳一拳。当最后一拳重重的捶下去，章潇拾起地上的包就走，还不等出校门就被人叫了住，理由自然是有人报告了老师他和李维打架的事情。 “是李维！”章潇甚至不需要去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维去找了老师，告了自己一状。 果然，办公室里李维站在那里，老师则翘着腿，坐在转椅上。冲站在门口的章潇招了招手。 “知道为什么我找你们两个来吗！”老师显得很严肃，说的话也掺杂着*的气息，原因自然是学校的规定，学生斗殴打架是要扣掉老师的奖金。 “不知道！”章潇把头一甩，双手插在兜里，单肩挎着包。 李维什么都不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残留下来的血迹，时不时用眼睛瞥了瞥章潇。 “你们两个少给我装糊涂”老师一拍桌子。“章潇！有人来和我告状说你和李维打架的，有没有这事！” “是不是李维告的状！”章潇眉头一紧，死死的瞪着李维，除了李维还有谁，不可能有别人了。 李维看出来章潇的拳头已经攥得紧紧，看来章潇是打算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手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