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半惊魂（八）

    夏克明舔舔干燥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声音嘶哑了：“我现在是选择性失忆，如果有一天都遗忘了，连去寻找记忆都忘了，他们丫就彻底笑麻了，不知道我离这疯傻癫痴的路还有多长多远？”

    “你现在来医院吧？”柯小薇说。

    “不去了，我觉着恢复记忆没什么希望了。这些书都是那些名利骗子为自己登堂入室一笔笔画出来的门票。他们不过是消遣我们，换取他们的锦衣玉食，你也赶快改行吧。”

    “夏克明，你别挂电话，我们再聊一会儿。”柯小薇急切地说。

    “你别担心，我不会做蠢事，让你这个医生丢面子。”

    夏克明丢掉电话，他的目光久久地停滞在墙壁上。坚固雪白的墙面渐渐软化波动，如水面般层层扩展，起伏荡漾，在眼前炫目地晃动起来，映现出李鹤鸣粗鄙不可一世的嘴脸。他倒吸了一口气。

    捆绑他，折磨他，逼他说出扎我的凶手。他肯定会百般抵赖死不承认。怎么办？决不能放他，这个屎壳郎只要一离开我的视线肯定会报警。直接用土枪轰了他的头，轰掉他半个脑袋，轰得他脑浆子四溅。

    夏克明涌起无比亢奋的快感，他看见竖立垂直的水面上，蘸挂着大块黏稠的血浆糊，其间隐隐的白色物质曲曲蠕动，瞪大双眼细瞅，一条条蛆虫正在爬出暗红色的斑斓……

    夏克明右手握着土枪，连续冲着水面上李鹤鸣的躯体快速扣动扳机。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手指比划成枪管的可笑，恼怒中，拼命反关节撅着食指，痛得他五官立时错位。

    手机不停地响着，夏克明热汗淌面。不经意间，他气喘吁吁地想起土枪藏在小良子那里。瞥了一眼铃声持续的手机，颤抖地拿起来，汗水滴落在液晶屏上。

    “我突然想起你爸爸，和我谈谈他好吗？”

    听见柯小薇平静的声音，夏克明扭曲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撒谎，你还是担心我出事。记住，我也看过很多精神病学方面的书。我能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

    “告诉我，还记着你爸爸吗？”

    “不记着，他那时总不在家，好像天天忙着做生意。后来的事我都和你说过，他死在监狱里了。只有一次，我梦见他夜里来看我，还让我给他倒了杯水，告诉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一时间，夏克明痛不欲生地哭出声来，他努力压抑着抽泣，把电话扣在被子上，怕柯小薇听出破绽。但一切举动都是徒劳的，柯小薇早就听出了他不体面的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