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直捣黄龙（下）
“这个老混蛋为什么还不开城门，难道他真想把老子逼死在城外吗！” 吐了口泥沫子，和春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不断有炮弹从附近落下，沙土飞溅的同时，无数生命亦随之泯灭，有绿营军的，也有长毛的。 和春原本想借退守之机，将长毛的攻击都引到苏州城上，逼着徐有壬那老东西出手，可谁知刚撤离一半，漫天的炮弹便稀里哗啦的砸了下来，当即就把他给砸傻了。 克虏伯大炮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十九千米之远，三千米以内的炮弹，都可以洞穿六七十厘米厚的钢板。何况是距离运河都不到两公里的苏州城，所以这一通炮弹砸下来，无论这些人躲到哪儿，都免不了被炸得粉身碎骨。 当然，不只是和春在骂，就连太平军那头的先锋将军，洪钰元。此刻也将运河对岸，那些炮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这不是成心那他开涮嘛，要知道整个南下的先锋大军都在这儿，他们这些蠢货一通火炮打下来，不只是清妖，就连自己这些人也要跟着完蛋。 以至恼怒至极的洪钰元连忙下令，让运河那边的炮手停止放炮。 得知这个消息，和春这边也求之不得。 于是乎，当那个传令小兵跑过两军阵前时，无论是太平军还是绿营军，两方人马都很默契的停止的交战，等到那个传令兵跑远了，这才又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先锋，不好了，浮桥被毁了，咱们的人过不去啊！” 刚打了没多久，被派去的小兵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老远就听到他的呼喊声。 “该死，是谁干得！” 洪钰元先是一愣，自然而然的，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清妖。不用想，他都知道定是这些清妖从后面偷袭，企图断了自己的后路，然后再围剿自己，果然是一群狡诈的妖孽。 幡然醒悟之下，洪钰元怒道：“既然后路已断，咱们就杀光这些清妖，杀呀！” “杀…” 洪钰元一呼百应，杀红了眼的太平军士兵们，得知后路被断后，几乎都疯狂了。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冒着随时炸死的危险，也要将这伙狡诈的清妖干掉。 这种临死前也要拖一个垫背的念头，使得太平军变得如狼似虎一般，竟然直接无视绿营军的抬枪队，提起大刀就冲到了清军阵营里，一通大杀特杀。 刚才还因长毛军浮桥被断一事，暗自乐呵的和春，此时见长毛发疯似的拼起命来，吓得他掉头便跑。一边跑，一边还命令士兵回防，生怕叫这些长毛冲上前来砍了自己。 城楼上，江苏巡抚徐有壬，透过千里镜仔细的观望了一番远处的情形，偶尔会有炮弹从城墙下方落下，炸出了一个个大坑。古老的城墙在这股巨大的破坏力面前，都在微微颤动，这使得一袭青衫的徐老爷子，更像是一片风中的浮萍，仿佛随时会湮没在炮火之中。 然而老头子却面无惧色，只是平静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对一旁的分守道员笑道：“这个和春，想将长毛引到苏州城来，妄图逼我出手，却不知撤退，会加速军中士气的消失，反观他现在，被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真是可笑。他这点小心思，在老夫看来，就像孩童之间的儿戏一般，不足道也。” “是是，抚台大人深谋远见，又怎会将和春那种粗汉放在眼里。” 说话的这名分守道员名叫吕思成，当了一辈子基层官员，也许是老天开眼，也不知怎的竟然让他连跃数级，当上了一方道台。这提拔他之人，正是眼前的徐有壬，所以为了讨得老上司欢心，即便是这吕思成心中怕的要命，但还是颤颤巍巍的陪同徐有壬登上了城楼观战。 “呵呵”听到这番奉承，徐有壬只是摇头微笑，过了会又道：“可有侍郎大人的消息了？” “刚有士兵来报，说林侍郎在摧毁渡桥后，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对发匪的围剿。而是命人四处征集船只，听那些假洋鬼子士兵说，林侍郎好像要去丹阳！” 假洋鬼子士兵，当然指的就是林泽南洋军，只因为这支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衣着，都是参照西式制成。也是使得许多人，都暗中说这些士兵是假洋鬼子，而林泽还好，平时出行基本上都是一身官袍，再者已经有了个疯子的称为，这也使他免沦为假洋鬼子司令的调侃。 听到吕思成说林泽竟然要去丹阳，徐老头子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怒容，反而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聪明的小子，果然一学就会，这棋道最重博弈之术，他此举虽然所博极大，但极易被人看出，也罢，老夫就帮他一把，谁让他是伯函的学生呢！” 说到这儿，徐有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吕道台，你即刻驱散城中百姓，老夫这次要大开城门，迎接这些发匪。” “什么，开城门？” 吕思成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会吧，对方难不成是因为林泽跑了，这才绝望的想出要投降的念头？ 可这显然不像，去年这时候，三万长毛攻打苏州，还是叫对方硬生生的守了下来。以对方的为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打击就叫嚷着要投降的，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心中揣着事，可吕思成又不敢问，只好照着对方所言，下令组织全城百姓疏散。百姓们一听长毛来了，这吓的，都不用士兵们驱赶，就拖家带口的奔出了苏州城，直奔临县的一座小镇才安顿了下来。 待苏州城中人口清空，徐有壬这才下令打开东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城外，早已经鏖战多时的绿营军此刻见城门大开，都以为城中的同袍良心发现，出来救援。 顿时，一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仰天嚎叫两声。可最终，这些人等来的并非援军，反而是太平军手中的大刀。 这些太平军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此刻见到城门打开，一时间绝处逢生的希望，充斥着每个人的心头。 “冲啊，清妖弃城投降了，都给过冲过去，拿下苏州！” 苏州城中守兵，竟然不战而降，看到这一幕，方才还为自己的鲁莽举动，而懊恼不已的洪钰元，此刻，那是相当的亢奋。 自己鲁莽那有怎样，苏州城还不是照样降了，看样子，就是老天都在帮自己。时至此刻，洪钰元心中早已顾虑全失，他是拼了命的想要冲入城中。 至于一旁的王文发，则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但他却阻止不了洪钰元和手下士兵的疯狂举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跟着对方，以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 城头上，数千名苏州常备军，此刻都小心翼翼的伏在墙头，接着城垛掩护身形，只等所有太平军进入城中在将其一网打尽。 唯独老大人徐有壬，此时却不躲不避，而是望着城下陷入疯狂的太平军，抚须叹道：“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啊！” ******** 再说林泽，自顺着运河一路使下去，也不知他是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赶上了顺风。这下倒好，一夜时间便已经到达了常州，常州知府是个糟老头，这个糟倒不是说他本人有多邋遢，而是为人太过迂腐。 原本林泽林泽抱着剿匪打秋风的念头，想顺道从常州刮些油水，奈何这话没说两句，林泽就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个糟老头，每句话里面都要来个曾子曰、孟子曰的，或者就是圣人云什么，搞到最后直接把林泽给惹毛了，二话不说将其绑在了府衙大堂的柱子上。 他可没工夫听对方唠叨，遂命令所有士兵，将府衙里那值钱的东西，统统搬走，只要有人敢阻止，无论官大官小，一律暴打一顿再抢过来。 面对这般凶神恶煞的南洋军，起先还有人顶着风头，出来说了两句所谓的公道话。结果这家伙立刻就被拔光了衣服，吊在房梁上一顿猛抽。吓得其余人都静若寒噤，甚至两个墙头草在林泽的威逼利诱下，还吐露出了常州府的库银所在。 这下倒好，抢砸一番后，土匪一般的南洋军，又抬着一箱箱库银登上了去丹阳的船只。看到这一切，那知府老头心中激愤，奈何四肢被绑动弹不得，唯有一个劲的摇头叫道：“国门不幸啊！” 对此，林泽也懒得理会，他就不信了，对方叫多了，自己还能掉块rou不成？ 感慨之余，林泽又下令，三千六百名士兵原地休整，顺便将自身的武器都强化了一遍。 由于多出三千名湘军的关系，林泽一时间无法凑集齐足够的军火，所以士兵们手中武器，大多以抬枪、鸟铳替代。现在进了常州府就不一样了，常州地处苏南、靠近海口，所以此地的常备军中，很大一部分装备了步枪。 不用说，林泽肯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通搜缴下来，又有千名湘军鸟枪换炮，用上了更为先进的步枪。 但叫林泽失望的是，这种步枪只是前膛步枪，估计是那些洋鬼子也看这些中国官员傻了吧唧的，明明不懂非要装懂，这才把十几年前就淘汰下来的步枪，充作最新武器卖给了清军。 虽说这些步枪已经过时，但总比古董的鸟铳要好得多吧，所以林泽还是勉强的接受了这种“馈赠”！ 等到一天休整完毕，林泽这才命士兵继续沿着运河而下，争取在第二日早上可以到达丹阳。 至于常州的运河码头上，只留下一干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当地官员，瞧他们目送船队离去的眼神，比起独守深闺的怨妇，还要哀怨几分。 －－－－－－－ 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