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早晨，黑夜还要流浪，我们把六弦琴交给他，我们不走了。 ――顾城《门前》 陆芷晞一早起来头痛欲裂，遭受了一早上陈晚谴责又八卦兮兮的眼神，脑袋中有一连串的记忆碎片随着清醒程度慢慢拼接成型。她喝了一杯叫新生的酒，她唱了那首一直想唱给他听的歌，她在厕所门口强吻了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子的……迷人的眼睛。选择性遗忘，反正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就当自己矫情任性了一次。不想从陈晚的嘴里听到什么更荒唐的事，一天都用眼神逼迫她不要开口。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小晞，你知道吗？我昨晚怎么艰辛地把你弄回家吗？” “小晞，你知道吗？你昨晚唱的那首歌，把好多人都唱哭了。” “小晞，你知道吗？你昨晚好帅!你居然……唔……”你居然强吻了一个帅哥诶…… 陆芷晞用一个面包塞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给了她一个再多说一句就再给你塞一个面包的表情。 “我下午五点的动车，你确定你最后就想跟我说这些？”每次从学校回来，在陈晚这里待几天再回家已经成了必备流程。 “过年我就回去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肯定会回老家祭祖的嘛！况且N市到G城不就一个小时的动车吗。” …… 在回家的动车上想着回家以后的计划，回去了就呆在G城。就在那个四季如春，大海蔚蓝的小城守着爸妈，听他们的话。然后不久以后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陆芷晞的老家在G城一个城镇上，G城是海滨城市，四季温暖如春。她想念家乡的海了，海边有小小的野花和绵软的沙滩。小城镇上，还有小小的内陆海，打渔的人家日落满载而归的小船上昏黄的灯火总是很温馨。 听说海边的长大的孩子，皮肤是黝黑的健康的颜色，是被海风吹出来的特别的颜色。但是陆芷晞的皮肤是接近海边珍珠泛着光泽的肤色。陆芷晞的家不在海边，她家小城镇的海在很偏僻的地方。他们的家乡是同一个地方呢，不过两个村庄之间隔着不止一片海的距离。 她只是偶尔偷偷去。去偷偷望一眼他的家，门前半旧褪色的对联听说是他回家过年时帖的。 门前的龙眼树挂满了白色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昆虫。以及到他家弯弯曲曲的泥路慢慢变成了水泥路。 因为他家就在海的那边。一个傍晚被夕阳和海泛起的澄光笼罩的地方。 她向往这样一个小渔村的生活。哦不，她梦中的以后生活的模样就在看到他的家之后才心生的向往。 很矫情的想要在海边买一所房子，有一个傍晚打渔满载而归的朴实丈夫。看着他踏着海浪回家，回到那个为他亮起昏黄灯火的家，那个家有个人为他准备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拎着行李，穿过一条弯曲的小道，远远就能看到家里尖尖的别墅式样的楼顶。偶尔有人问，“老陆家的大学生，终于毕业回家啦。”“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 推开家里院子的大门，喊一声：“我回来啦。” 她家小伙子立马跑出来帮拎行李，笑嘻嘻的说：“姐，回来得可真巧，我也是刚回来呢，终于有一次月假啦。” 穿过院子里的花草林木，柚子树上挂着满满一树橙子大小的青色柚子，龙眼树也结了满满一树的果子，快要把树枝给压弯，一院子的果树都在炫耀他们的结结实实的果实。 陆芷晞听着家里厨房mama炒菜的声音，咧开了嘴，瞅着前面那个比她小四岁却比她高一个头还不只的大男生，“回来得真是时候，家里的果树都结满了果子，可有口福了，怎么样放月假的苦逼高三狗？” 陆宣明瞪了一眼一回家就跟他抬杠的人，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 “老妈，你家宝贝女儿回来了。”对着厨房大喊一声。拎着大行李箱去帮她放好。 陆母韦素拿着锅铲探出头来，一脸的喜上心头，“小晞，回来啦，快准备吃饭了。” 给了mama一个熊抱，欢快的奔向卧室，“mama，我先去洗个澡，叫陆宣明去把爸爸喊下来。”爸爸一定又是在楼上鼓捣他的宝贝草药了，他那些草药说是宝贝可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韦素看到女儿蹦着上楼的身影，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是洗澡比吃饭重要。 一家子吃完晚饭，在院子里乘凉，陆芷晞坐在小板凳上趴着mama的膝盖。mama低头看她，细细地抚过她已经及腰的长发，叹了一口气道：“一转眼就大学毕业了。记得不久之前我跟你爸才送你去车站，送你坐上去F城的车，我跟你爸爸虽然支持你选择那么远的地方去念书，但是你爸爸不知道念叨多少次，怕我家小晞在那么远的地方生病了怎么办，受委屈了怎么办？” “mama，我以后就待在G城，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就待在你一个电话说你在家做饭了，我回来就能吃了的距离。”陆芷晞抬头看她家mama，还能看出年轻时颠倒众生的模样。她家的伯母婶婶们一直都跟陆芷晞说，你mama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大美人呢。对啊，她才四十多呢，时光带给她的都是娴静的魅力。 陆爸爸陆禹满眼温柔得看着妻女道：“你去哪里，爸妈都支持你去，外面的天空才更广阔。” “我是舍不得你们啊，我想每天都吃mama做的饭。” 陆禹今年六十七了，比韦素大十六岁，很有爱的大叔萝莉。陆芷晞一直都调侃陆禹，爸爸原来你有两个女儿啊。他刚开始会楞两秒，然后反应过来也不恼女儿的取笑反而一脸的缱绻神情说，可不是吗，两个女儿。 韦素乐于女儿的撒娇，“你过年也二十二了，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 “妈，我才二十二呢，你倒是小心你家宝贝儿子，小心他什么时候就给你带个女孩子回家了。他们班主任不是说他们班追他的女孩子都可以组成一个啦啦队了吗？”不怀好意的瞅了一眼她家大男生，哼，这招叫祸水东引。叫你今天抢我鸡腿。 “妈，别听她乱说，我可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呢。哪有心思理那些个女孩子啊。”说完还状似撒娇地蹭了蹭她的手臂。 爸爸出来主持公道了，“小晞，你弟弟确实比你会念书。” 陆芷晞：“……”无言以对，学渣竟无言以对。 “对啊对啊，我可是要考N城医科大的，别老怼你家名牌大学生。” 陆爸陆妈相视一笑，似乎在说，终于把这两个孩子拉扯大了。 院子里都是陆禹种的花草，陆禹是一个中医，开了一家中药铺和诊所。这两年退休了，一门心思的扑在这些花花草草了，自得其乐。院角那株玫瑰花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和七里香的浓郁香味交织在一起，让陆芷晞觉得此刻的幸福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浓郁馨香的水果味蛋糕。 小城镇的天空总是特别清澈，初夏的天空漫天的繁星，记得小时候，也是坐在院子里乘凉，爸爸教姐弟两个和他们的mama认星座，看着很清晰的银河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他和mama年轻时的故事，讲他年轻的时候去采草药的事，一讲就是很多年。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初中的时候和陈晚第一次看大话西游，紫霞仙子说，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只是，我的盖世英雄你是谁呢？你什么时候才来？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的盖世英雄是你，我多庆幸啊，我遇到了我的盖世英雄。但是，我昨天才决定忘记你，因为你不会是我的英雄。 还记得高三那年大伯家的jiejie带男朋友回家过年，那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未来某一天带你回家见爸爸mama时的情景。我在想，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因为那你好。 头顶上的星星在闪烁，脑子一闪而过昨晚那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