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摁住心跳，给你写信。我把疯狂的思念，溶解在文字里，如桃花的面孔，折叠在信纸里。魂在想你，梦里梦你。因为喊你的名字，心里长出了皱纹。

    ——杨向红《我在雨中想你》

    陈晚陪陆芷晞去N大，偏头看副驾驶上那个上了车就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人，一头长长的大波浪卷发，精致的妆容，窗外的灯光照在她小巧的侧脸上，卷翘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她，向来美而不自知。也是自己的杰作，应陆芷晞的要求，她说要让自己输得体面。这么多年，她只输给过那个人，而且输得一败涂地。自己见证了那么多年她的所有因他而起的喜悦和悲伤。现在她要去结束，那自己就去当她坚实的后盾和哭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小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陆芷晞的眼底盛满悲凉。看窗外的霓虹和人群，无端地升起一股凄凉，为自己的开始，也为接下来的结束。他以前说，这个城市的的风很大，孤独的人总是晚归家，心里会为他心疼，因为知道他的努力，他的坚持，为他的前路。只是他的未来从来没有她。

    “小晞，别这样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

    是啊，勇敢，真是讽刺，这从来都不在他的择偶标准里不是吗？

    “小晞，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你们不可能，但是你为什么还是努力了那么久？”这个问题高三的时候就问过，再问一次只是想知道答案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爱他，我只是无人可爱。”

    这是她最爱的一个作家说的话。

    “我知道，他在你们眼中，他可能不优秀，甚至找不到让我坚持那么久的闪光点，但是他在我眼里就是自带光环，可能，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是执念吧。爱而不得的执念。我最近才明白，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我爱的可能一直都是那段时光里的他。所以他才说我喜欢的那个他不是他。”所以，我不怪你，不爱我。以前我一直以为，因为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那时我是不得不留下，你是不得不离开，到后来，我是不得不离开，你是不得不留下，所以我们是不得不分开。后来我知道了，我们之间从来都和其他没关系，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而已。

    “小晞，不管怎样，你都值得很好的人。”她心里的小晞永远都是最好的。她的肆意她的矫情她的勇敢，总是带给自己震撼。

    红色的甲壳虫停在N大附近，两人步行去约好的地方。面容姣好，身姿绰约的两个女生，总是引得大部分的视线停留。整个城市都是喧嚣，所谓不夜城，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约了在N大里的一家奶咖，是刚升高三时，逃课来找他，他带她去的地方。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不过无所谓，来到这里就算是了了一桩夙愿，陆芷晞想。点了两杯红茶，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都是学校里的小情侣，粘粘糊糊的，在正好的年纪遇到正好的人，想想都很幸福啊。

    陆芷晞沉默，突然有种濒临解脱的感觉，终于要还自己那颗心以自由了，在坚持了九年之后。九年，占了自己人生的差不多一半，谁知道呢，做什么事向来都三分钟热度的自己，居然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九年。在这些年里，有过欣喜，有过不甘，有过伤心，唯独没有怨愤，自己的喜欢，怎么敢怨在他的身上？只是怪自己一次又一次撞了南墙还不肯回头。很多人问过，究竟喜欢他什么呢？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这么多年？是啊，这么久了，久到我已经分不清是心动是喜欢是爱还是不甘了。确实，偏执的人，一旦陷入爱情，便成为自己的囚徒。他无数次说，你太偏执了，想清楚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我现在想清楚了。

    那个人就这样跨着夜色中的灯火走进来，高高瘦瘦，一如当年，眼眸清澈，明明上次回来才见了，但是此刻看到他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陌生。喜欢他什么呢，大概是他那双墨点一样的眼睛，让她一望就再也忘不掉。他的那双眼睛，就算是笑着也仿佛藏着无尽的苍凉，像看破红尘一样眼底无波，大概就是喜欢上了他眼底蕴含着故事的神秘感。

    他抱着一个纸箱款款走来，嗯，那是我那么久以来的所有心思。还给我也好，毕竟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那里有我不久前花了两个月给你写的信，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是情意，但是你说，你没看。

    那是我的青春，我拿回去珍藏。

    赵俨打量那个追逐了自己近十年的人，他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是他此刻心里沉重得不像话。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执着的人，可是自己不喜欢，那又能怎样呢？上次她问，如果一个喜欢你很久的人突然说不喜欢你了，你会不会有一点失落。那时他说，不知道。

    “对不起。你等久了吧，有点事耽误了。”他坐下，对面是她。

    陆芷晞抬眼看他，若无其事，“没事，东西给我吧。”拉起陈晚往外走。

    赵俨一手拽住她，语气有点急，“小晞，对不起。”

    所以拉住她就只是为了讲这句话，“我说过，我要的不是你的抱歉。这句对不起，该我说。真的。”

    “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久的喜欢。”是真的感谢你那么久以来喜欢这样一个我自己都替你不值的人。

    “嗯，不用谢。”不用谢，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陈晚张嘴想说什么，算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陆芷晞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沉甸甸的，就像此刻自己的心情。

    “我们一个月前就已经说清楚了。”我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一个月前，她的初恋还没交出去，就已经失去了。表白过无数次，从来没想求一个结果，但是这一次，没有结果她也认了。她说，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我让自己赌一把，赌你的绝情。他说对不起，他说不好意思，他说谢谢你那么多年的喜欢。

    那晚醉得不省人事却还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再也不会是陆芷晞。所以做了一个月的心里准备，我真的已经想好了。

    “其实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给你造成困扰。还有谢谢。”谢谢你装扮了我年少的梦，谢谢你让我在那么美的年纪有人可以爱，谢谢你让我今晚带着骄傲的结束我的单恋，所以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所以你值得我那么久的喜欢。

    陆芷晞头也不回的拉着陈晚往外走，最后一次，我想留给你背影。因为你知道吗？你的背影，也藏着深深的落寞。像深夜的孤灯。可是自己早以不是那个他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兵荒马乱的陆芷晞了，现在她是下定了决心要放弃就会彻底放弃了，只是……再给我多一点时间。

    身后的男子眼里一片落寞，因为他伤害了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

    “小晚，去给我那颗自由的心庆祝一下！”从此山高水长再也不会只停留在你身上。

    陆芷晞对赵俨，是在恶俗不过的一见钟情，喜欢了三年，追逐了六年。从初二到大学毕业。赵俨是大她两届的学长，那时，他是学校晚会主持人，她是晚会节目表演者，相遇在后台，一见钟情。那时她满心的自卑，而他在台上侃侃而谈，自信从容。

    其实就像是恶作剧之吻里的翻版剧情，还记得剧里的湘琴对直树说：江同学你好，我是F班的袁湘琴，我想你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却对你很了解哦，第一次在新生训练上看到你，那一天，我的眼光我的眼光就不知道怎么离开你，不管是致辞的你还是和旁人离开的你，还是落寞不说话的你，我总可以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你的位置，找到你在哪里。仿佛你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湘琴和直树的故事给了多少人感动和勇气，又给了多少人欺骗。

    陆芷晞高二时，他大一，在喜欢了他三年之后，决定不再把情意藏在心里，一追就是六年。六年里，陆芷晞把所有能做的都做完了，他依旧无动于衷。一开始被拒绝被无视，以为是因为她在读高中，所以怕影响学习，所以她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心意，想等上了大学就应该会不一样。初上高三，陆芷晞去找他，他说，你放手吧，我们不可能。所以陆芷晞逃离，去了很远的地方，却终究逃脱不了。他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让自己溃败，不费一兵一卒。算了，不想再想起了，只知道，也是在这样的夜色，每个夜晚总是疯狂的想念他，想着他在不同的城市，是否也在受着同样的温暖和伤害。

    他曾说过，我最大的错误就是遇见你。只是遇见又有什么错。错的是我对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一见钟情还情根深种。嗯，再见。从此我不再喜欢你，我只喜欢那段你还是一个明媚少年的时光。在那段已经泛黄的时光了，那个少年在梧桐树下，对我回眸，笑容，胜过夏日的阳光。

    “小晚，别担心我，此刻，我只觉得一身轻松。陪我浪一晚，明天以后，我就回家做我爸妈的乖乖女。”

    陈晚抱抱这个坚强又倔强女孩，“好。陪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