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归心似箭
连夜奔袭的龙骨，第二天清晨便已到临安城下…… 临安商贾往来频繁，人们又勤劳，所以龙骨很早便得以进城，稍加打听，便找到林家大宅…… 站在林府门前，取出镖信，一名护院的下人便进府先行禀告，让龙骨暂留门口一间偏房，有人给他沏上一杯茶，龙骨看这些家丁穿着甚是整齐干净，自己穿着杜聪短小的衣服，本就衣不合体，现在又沾染污秽，便不落座，只站在门旁静等，他知道此时尚早，可能府中人还都未睡醒，但他心中实在焦急，恨不得现在就放下夜明珠飞回陵都镖局，好在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有人带着龙骨进入府中…… 慢步走在林府院里，龙骨不禁感叹，要说他曾经确信建邺城的林府是他见过最奢华的宅院…… 那此时…… 他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就是以管窥天…… 这临安城的林家大宅，不仅是七进院落…… 而且东西两向还要宽阔许多…… 从外向内，庭院几许，杨柳堆烟，从白玉石阶到曲径园林，可谓十步一景…… 而且光接待龙骨的下人就换了三批…… 他们的衣衫服饰，更是越发精致…… 最终他来到后花园中，此时碧绿凉亭下，一位和蔼的老人坐于石桌旁，周身绫罗绸缎，甚是华丽，仆人轻声对龙骨说道： “这位便是我们林老爷……” 龙骨点点头，走过去，抱拳行礼，呈上锦匣： “在下陵都镖局龙骨，受建邺城林修明所托，现有一枚夜明珠交于您手中，请查验……” 老人起身接过夜明珠，缓缓打开，再看一眼镖信，点了点头： “少侠一路辛苦……” 老人起身向龙骨行了一礼，龙骨赶紧弯腰回礼： “您不必客气，此乃我等应为之事……”龙骨诚恳的说道，“只是此时天色尚早便来打扰，还请您原谅……” 老人摇摇头： “人老，睡不了那么久，不过你这时辰便赶到这里，可是一夜未眠？” 龙骨点点头…… “看你衣衫打扮，可是在路上遇到了贼人？” 龙骨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不妨就在我这府中住上几日，歇歇脚，定一定神，我可再差人随你游览这临安，一切花销由我承担，你看可好？” “多谢您的好意……”龙骨抱拳道，“可是陵都镖局现在只有我一人，况且我有些误会得和官府讲清，还望早归……” “你要是担心镖局事务，尽可早回……”老者点点头，“你若是担心自己会和官府有什么纠纷，尽管放心，放眼这几十年来，还真没人敢来这里抓人……” “我自清白，回去澄清即可……”龙骨深施一礼，“我此时确实更担心镖局，所以，就不叨扰了……” “好吧……”老人微笑着点点头，一挥手，叫来几个下人，拿过笔墨画押，再盖上府印，下人又拿出一个锦囊交给老人，老人走到龙骨身前： “夜明珠乃是至宝，你能如此迅速安全的送达，这个锦囊请你收下……” “万万不可……”龙骨摆摆手，“我拿着画押的镖信回建邺，林老爷必然会予我们结算，况且商掌柜待我有恩，我更不能收……” “那是镖礼……”老人摇摇头，“这是给你的红利，酬劳你这一路日夜兼程，怎能一样？” “谢谢您，可我……”龙骨不知如何推脱，但依旧不接…… “你不是说你们镖局不景气嘛……”老人说道，“你应该赏钱不多，这你就当补贴下自己，你是……” 老人再仔细看眼镖信，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陵都镖局……你是陵都镖局的？” 龙骨点点头…… “好久……没有陵都镖局的人到这里来了……”老人看着前方说道，“想来得有一年了……” “嗯……”龙骨说道，“陵都镖局确实停业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只有我一个镖师……” “修明既然能选你送这夜明珠来……”老人轻声说道，“说明，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龙骨摇摇头…… “我只是侥幸在一场比试中胜了云兴镖局的镖师……” “哦？”老人有些惊讶的吸口气，想说什么，又摇头没有再说…… “你确定不在这里歇歇了？现在这府中是修禄当家，他可能有些事想问你，不过他这两天为寿礼之事出门，碰巧不在……” 说着话，老人将镖信递给龙骨，龙骨双手接过，拿在手中，他毕竟第一次走镖，只见镖信上只有府印未见签名，顿了一下，抱拳道： “敢问，您是……” “哦……我是修明的大哥，修福……”老人回道，“有府印即可，你大可放心……” “在下确实第一次走镖，还请您勿怪……”龙骨诚恳的说道…… “无妨……”老人笑着摇摇头…… “林大人……”龙骨点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您保重身体……” “好，不过这赏钱，你还是拿着……” 龙骨想了一下，又轻声说道： “林大人，我……能否用这赏钱当做租金，向您借一匹快马，我真的想尽快赶回去……” “哈哈哈……”老人笑着点点头，“你这少年还真有些执拗，行，我答应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您可不可以，再给我张地图，标出来从这里回建邺最近的路，龙骨实在感激不尽……” 老人握着锦囊，又笑着点点头： “没问题，哈哈，陵都镖局商家人能有你这镖师，实是大幸啊……” 老人又向旁边一挥手，下人走上前来，老人依旧朝向龙骨说道： “龙少侠，你穿的这件衣服未免破旧又太不合身……”老人说着话向他身后一指，“我让阿卢带你去换件衣服，我再让人准备快马地图……” “多谢林大人……” 龙骨赶紧道谢，跟着那名阿卢到了回廊角的一间房，阿卢递过来衣服，龙骨快速换好后，重又回来，可才出月亮门，老远就见老人摇摇头： “不好不好……阿卢，快再去找一件！” 龙骨只能和阿卢重又回到房中，又换一件，可老人依旧摇头，龙骨无奈，此时不便再推脱，又这样换过两件，老人才终于点点头，再将龙骨旧衣包上，最后在几个下人陪同下，送他走了出去…… 说真的，龙骨感觉如果没人带着，自己可能真会迷路…… 出得门口…… 一匹乌骓骏马已停在林府门前宽阔大路之上…… 再看那马，通体乌黑，四肢强健，鼻息如火，马声嘚嘚，一见便是宝马神驹…… “拙马一匹，还望不要见怪……”老人说道…… “多谢林大人……”龙骨躬身行礼，再次谢过，拜别老人，飞身上马，向着临安城外疾驰而去…… 路上行人看龙骨装扮，再看他胯下骏马和这一应鞍具马饰，都觉得定是哪位富家公子出城狩猎…… 在城门口掏出地图熟悉了路线，龙骨便策马扬鞭，由于不再带着镖物红货，身份也无需保密，所以此去速度奇快，那马更是神骏，真可谓灭景追风，蹄间三寻，未到日暮，龙骨便到了广德县那几个山koujiao叉的简易驿站…… 今天倒是没有老乡在这里聚集了…… 龙骨让马歇歇，指挥伙计喂了上好的草料，自己依旧要了碗面，掌柜本要收摊，但看他穿着不凡，自不敢怠慢，龙骨吃饱付钱，捏着那几个碎银，龙骨忽然有些怅然…… 供他吃饭，留他过夜，甚至还赠与衣物盘缠的杜聪母子…… 竟然会因自己遭此大厄…… 他真的很想弄清杜聪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也深知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去，那里必然有官兵埋伏，邻里乡亲也已视他为仇人，甚至可能全县都在通缉他，真被抓到县衙，虽说自己是清白的，但是也要经那三堂会审，等着有了结论不知几天，再等被押解到建邺，又不知几时…… ——现在我首要任务就是尽早回去…… ——好在家里有苏木坐镇…… ——他法术了得…… ——应该能保当家的安全…… ——等我回去和他二人商议…… ——找证据洗脱罪名…… ——一定去找云兴，给大娘报仇！ 龙骨吸口气，飞身上马，骏马抬起前腿一阵嘶鸣，好似生来就欲奔跑…… 这时一只信鸽飞过，转身又朝龙骨飞来，龙骨认出这是镖局的信鸽，抬起手，信鸽准确的停在他手背之上，龙骨解开信： （“今晨官兵来说你杀人掠货，并且逃脱抓捕，就要把我抓去，苏木幻化成我，跟官兵进了府衙，他昨晚恶战云兴众鬼已受了伤，今日恐还要受刑，所以不论镖物是否送到，望你见信早归——商陆”） 龙骨再读一遍，感觉气血上涌，使劲儿攥住那纸条，翻身下马，找店家要了张记账的纸，抓起笔疾书几个字，绑于信鸽，朝向建邺放飞，信鸽展翅飞出，龙骨目送着信鸽…… ——苏木…… ——你我萍水相逢…… ——你却为了与我的承诺…… ——冒次危险…… ——真是有情有义…… ——坚持住…… ——我马上回去！ 龙骨深吸口气，重新上马，向着建邺城疾驰而去…… 龙骨驾骏马飞驰到半夜，虽有地图，但也已说不清自己现在具体在哪座山下…… 虽然归心似箭，但他也不再选择夜间赶路，他知道，如果照此速度，明天肯定能回到建邺…… ——只要…… ——这马能撑住…… 龙骨轻抚骏马项上的鬃毛…… 这马好似并不疲惫，咯噔咯噔的低头四处找寻吃的，龙骨轻拍马背，将马歇在树下，仔细拴好，攀上树梢，本想安睡…… 听着篝火的噼啪声…… 龙骨不由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 又忆起师父说的江湖险恶…… 他不禁在心里点点头…… 自己第一次出行就多次遇险…… 大当家给的东西，甚至包括衣服，都已从自己手里损失殆尽…… 最后甚至还害了帮过自己的人…… 想到杜聪和他的母亲，让龙骨更加自责不已…… ——还是我能力不济…… 龙骨咬紧牙想到…… 仰望星空…… 他不知道现在信鸽有没有归巢…… 大当家看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大当家现在只一个人在镖局…… 虽然苏木走时肯定有所防范…… 但他还是担心…… 更睡不着…… 翻身从树上重又跃下，走到篝火边整理行李，这才注意到，自己匆忙赶路，还从来没打开在马上托着的那两个小箱子…… 那是从林府出来时就有的，龙骨有些好奇的将它们卸下来，每个里面都有一个布袋，解下口上捆扎严实的麻绳…… 一个里面有几包干粮，几幅伤药，另一个里面装着自己试过的一套衣服，最下面还是有一袋银两，和一封信，龙骨轻轻打开： （“龙少侠：你为人正直，又认真负责，陵都镖局有你，必能度过困厄，重获新生，劣马逐风及这袋银两，你回去后交于商掌柜，算我林府一点心意……”） 读过这一封简短的信，龙骨看着篝火： ——这世上…… ——注定还是好人多…… 龙骨不禁感叹，再次包扎下自己手臂，这才缓缓入睡，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龙骨便埋了篝火，啃口干粮，一拍马背，骏马一声嘶鸣，好似对前程亟不可待一般，龙骨跨上马，继续向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