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秉烛夜谈
许久没有真正和人比武对战，此时龙骨感觉全身气息旺盛，恨不得多跑一会儿，奈何路途太近，只一盏茶的功夫，他已回到客栈之外…… 抬头观望，客栈此时已几无灯火，龙骨迈步从正门进来，只见掌柜抬头向他轻声打声招呼，伸手拍醒旁边打盹的店小二，然后继续就着烛光低头算账…… 经过刚才不算激烈的一番战斗，现在已快二更了，大堂早已安静，伙计们也把桌椅板凳收拾妥当，烛火照不到的地方，全堙没在黑暗中，小二在前面掌着灯，龙骨跟在身后，两人轻声走上楼梯，在微弱的烛光里，行走在漆黑的走廊…… 龙骨经过阁楼，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立在宽阔的窗边，仰望着星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好，辛苦了，你下去吧……”龙骨轻声对小二说道，小二点头回应，脚步声随着烛光渐行渐远…… “久等了……”龙骨轻声说道…… 少侠一顿，回过头来： “你是飞回来的吗？这么快！”少侠笑着说道，“有这等身手，世间当真藏龙卧虎……” 龙骨有些惊讶，因为他的声音，就算不在这本该安静的环境中，也有些过大了…… “怎么？我声音太大了吗？”少侠摇摇头，“没事，我在这里立了结界，别人是听不到咱们说话的，当然，现在也看不到咱俩的人……” 龙骨这才点点头…… “在下龙骨，敢问先生尊姓大名！”龙骨双手抱拳问道…… “本人姓苏名木……”苏木回礼道…… “苏少侠真乃当世高人，今晚这道法让我无比钦佩……”龙骨诚恳的说道…… “哪里哪里……”苏木使劲儿摇摇头，“小可一届书生，可谈不上什么高手，你不但轻功盖世，而且剑法超然，今晚我真是班门弄斧，不知龙少侠师从何门？” “拜师昆仑山灵虚峰……”龙骨回道，“师尊并未立派，只带家室在当地安身立命，收我为徒也是偶然……” “昆仑山……”苏木想了一下，“隐于如此极北荒蛮之地，又有这等功力，定又是一位不世的高手……不过，你的名字挺有特点，是你师父给你起的？” “正是……”龙骨点点头，“我是孤儿，师父发现我的时候，我身边正有一猛兽的巨大骨骸，也是它给我挡了不少风雪，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敢问苏少侠是属何门何派？” “算起来我也并无门派，咱俩真是有缘，哈哈，坐下说……”苏木微微一笑，向身边的方桌一指，两人对坐于桌边，沏上一壶茶，苏木自己先喝了一口： “我师父是个“云游”的道人，并未娶妻生子，所以一生居无定所，共有两名徒弟，我和我师妹，一直带我们四处修行，倒也自由自在……” “不知尊师贵上下？” “世人都称一闻大觉……”苏木尊敬的回道…… 其实龙骨对中原武林并不熟悉，其一自幼相隔太远，其二他师父也不曾对他太多提起。龙骨从师父处学中原礼数，知与江湖人士交流该如何起止，但是要说他真听过谁的名号，也就是师父说过的星辰榜中前几位和特别有名气的几位大侠，不过他也知道“大觉”这个称号实是对道行极高人的尊称，想见他徒弟苏木已然如此，龙骨想那一闻必然非常有名…… “久仰大名……”龙骨抱拳道，“果然名师出高徒……” “过奖，我还差得太远……”苏木笑着摇摇头，“听你说你自小孤儿，又从昆仑远道而来，是要找你的亲人，目前可有何线索？” “师父说，当时我身上没有任何标明身份的物件，只有一把残破的断剑……”龙骨抿一口茶，“他当年用七天七夜彻查了整个昆仑冰原，又探访驻民，都没人知晓我是从何而来，除了我不幸去世的母亲，再没有我亲人的踪迹……所以现在尚无线索……” “哦……”苏木点点头，“那你怎么又会去镖局？” “我去年下山来，一路向东行进，由于未防备小人，导致盘缠尽失，又因一时疏忽被jian人所害身中剧毒，困厄缠身，几乎冻死荒野，幸亏当时陵都镖局掌柜及时将我救起，我定当报答……” “有情有义……”苏木端起茶杯，“那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请……”两人同时饮下一口，“苏少侠，我心有疑虑还往指教，你是如何看出我是镖师的？” “有个“进店三要”，应该算是镖师走镖的规矩……”苏木微微一笑，“店外要巡视，店内要巡查，饭菜也要先闻后尝，没错吧……况且你要了最靠边的房，想是怕被贼人左右夹击，再你多方观察周围场景，我就基本断定你是镖师了……” “这样啊……”龙骨这才由衷的点点头，发觉自己那么多的掩饰，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不过…… “你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观察吗？”龙骨问道，“难道，你是本地捕快？” “哈哈哈……”苏木笑着摇摇头，“我同师父一样，也喜欢自在的生活，哪儿受得了那三班衙役管束？说到靠什么过活，我云游四方，靠着点儿占卜之术，再帮人驱驱邪，捉捉小鬼，以此谋生……” “原来是这样，那你何以对我观察如此细致？”龙骨好奇的问道…… “几天前，我恰巧来到此地，见有鬼怪出没，便是今晚的几人……”苏木说道，“于是我就盯住他们，想看他们到底有何企图，他们在这里来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动静，就在今天却突然开始四处走动，埋伏在镇上的两个客栈外，最终都聚在这一处，看样子定是要杀人掠货，我仔细观察留宿客栈中的各人，可能身怀重物的，只有你这位镖师，便想暗中保护你，防你遇害，果不其然……” 龙骨这才释然，抱拳拱手： “多谢少侠好意……” “我才真是井底之蛙……”苏木笑着说道，“早知你武功这么好，我哪儿还用将你困于房中？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如何破我的咒术的？” “这种禁锢的咒术，要么用法器咒符，要么就是施咒人在左近施法结阵，前者我没感觉到咒符的威力，所以断定为后者，那只要打断你施法便可……” “你知道确是极多啊……”苏木佩服的点点头，“你师父到底是哪位高人？” “尊师关禾……” “关禾……”苏木摇摇头，“你剑法便是他所传授？” “正是……” “我很好奇，在那极寒雪山之中，你是如何修炼的？” “雪原中多飞禽猛兽，往往身形壮硕，而且力大无比，我学了一套剑法之后，就到……” 就这样，萍水相逢的两人，不知为何都和对方很快熟络，相谈甚欢…… 龙骨从没有年纪相仿的朋友，向来寡言少语的他此时渐渐袒露心声，说了很多他在昆仑修行的事，再说到中原江湖，苏木虽然行走时间也不太久，但毕竟比龙骨要长，于是就着龙骨的疑问，他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可谓大讲特讲，当然，这些也只是苏木知道的，难免有真有假…… 苏木说起较多的便是自己的游历，其间自然少不了给龙骨展示他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比如此件兵器何处得来，用它驱鬼如何神通，那件法宝如何获取，拿它卜卦何等灵验，龙骨也来了兴致，将断剑拿出来让苏木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苏木开始信誓旦旦，各种法宝拿出一堆，可过一会儿却抓耳挠腮，一筹莫展，龙骨本也没报太大希望，此时也毫不在意…… “这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吗？”苏木看着崎岖的断口，和迟钝的刀刃…… “是的……”龙骨点点头，“这把剑极其坚硬，我根本没有东西能弄断它……” “这材质确实没有见过……”苏木摇摇头，“它还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吗？” “有啊！”龙骨点点头，把残剑握在手里，闭目默念了句什么…… 残剑竟然亮起火光…… “哇……”苏木张大嘴…… 龙骨睁开眼来，拿到苏木面前： “你有没有胆量碰碰它……” “啊？！”苏木眨眨眼，就见龙骨一副很骄傲的神情…… 苏木抬起手，缓缓靠近跳动的火光…… 直到火焰穿过他的手，苏木丝毫没有灼伤的感觉…… “这……”苏木最终把整只手都握在了残剑上，“这火，怎么……有形无神？” “正是，我师父也这么说……”龙骨开松手，残剑上的火光立刻消失，苏木慢慢将残剑放下： “这剑确实是一件世间罕见的神器……” “不过这外观和神器相去实在太远……”龙骨笑着摇摇头，重新拿在手里，“而且自从我师父将它交给我之后，对于我来说它唯一的用途就是当把锤子，你别说还真的非常好使！直到有天我偶然间会点亮它之后，没火把时倒是可以当一盏灯，看，它还可以更亮……” 龙骨握着剑，依旧口中默念，突然的光芒让苏木都不敢直视，光辉闪过，周边重入黑暗，苏木见龙骨似乎有些疲惫…… “你怎么了？” “没事……”龙骨笑笑，“每次催动它，越久越是费神，可这火光再宏伟明亮，却丝毫不能伤人，再加上毫不锋利，以至于我从来都不用它……” “其实所有法宝都是这样，需要内功修为……” 对着这把残剑，两人又说起内功心法，虽然两人修行可谓天差地别，但感觉又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越聊越起劲，不知不觉间，夜已过三更，两人都从正坐变为半躺，苏木上身紧靠着后边的墙： “呼……”苏木喘口气，“感觉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哈哈……” “我也是！”龙骨感受着窗外泄进来的月光，微笑着抬头望去，月已将圆…… “龙骨……你明天继续前往临安吗？” “嗯……” “你可要小心，我觉得，这些怪人不像是只要你的夜明珠，我看他们就是想要你的命……”苏木关心的说道…… 龙骨点点头，好像早已知晓…… “这么多怪人敢追到镇上杀人掠货，的确非常少见，你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仇家？” “我刚入中原，哪儿有什么仇家……”龙骨摇摇头，“想必是和我镖局结仇的吧……” 苏木稍摇摇头： “镖局……一般是最忌讳和人结仇的，你确定吗？” “还记得我在树林中问你，那些人能否恢复吗？因为其中有个人倒是和我有一面之缘……” “啊？” “他是云兴镖局的一位镖师……” “云兴镖局……”苏木沉吟道，“那我倒是听说过，它在附近算是最大的镖局了，立于建邺，发展极快，如今可谓名气正盛，商业当红，怎么会……豢养这些？” “这我就无从知晓了……”龙骨压低声音，“但我深知他们与陵都镖局深有嫌隙，去年就一直对走镖的镖师大肆sao扰，甚至痛下杀手，陵都镖局的镖师要么伤亡，要么失踪，有些回来的人，也多残废疯魔，以至于现在陵都镖局，就只剩当家的一人了……” 说道这里，龙骨朝向苏木，重又坐正： “苏木，你我今日相遇算是有缘，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他日我必当重谢……”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苏木想都没想，起身坐正，一攥拳： “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我想劳烦你明天去一趟陵都镖局，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商掌柜……”龙骨说道，“原来他们都对镖师下手，那时每每得逞，但是这次他们没能拦下我，我怕他们转而会对当家的不利……” “你放心！”苏木大声应道，“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去建邺，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家掌柜一根汗毛！” “龙骨在此谢过！”龙骨向苏木抱拳行礼…… “说这干嘛……”苏木赶紧说道，“人生难遇知己，不过我倒想到一事……” “何事？” “可能是我多心……”苏木轻声说道，“云兴既与你镖局对立，又曾经使出那么多卑劣的手段，我想，如果这次我保护了商掌柜，他们会不会转而对你们这趟镖的雇主下手，那样就算你将夜明珠送到，回来之后事情恐怕还有波折……” “对啊！”龙骨好似如梦方醒，赶紧点头，，“苏木你想的真是周到！确有可能！我这趟镖是陵都镖局唯一的生意，雇主是建邺城林修明林老爷，我上次去他家，感觉似有鬼怪出没，我觉得很可能与云兴有关，可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世事当真复杂……” “有这等事？哈哈！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替你去查！”苏木使劲儿一拍胸脯，龙骨看苏木得意的样子，赶紧说道： “如果真有邪灵，请务必小心，千万别轻举妄动，可等我回来再做决断……” “哈哈哈哈……”苏木大笑道，“这你完全不用担心，也不想想我是靠什么吃饭的？！” “你！……”龙骨收敛笑容，皱起眉…… “好好好……”看着龙骨的神情，苏木赶紧点点头，“我会先仔细探查清楚，如果对方能力不强，我就算帮那林府义务驱魔一次，如果我发现自己确实没那能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冒险……我向你保证！” 说着话苏木举起手来，龙骨这才重又放松，轻声说道： “感激不尽……” “你感激什么，该感激我的是那个什么林家……” 两人又聊一会儿，夜色更深，这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客栈门口，就此别过…… “一路小心！”苏木嘱咐道…… “保重，拜托了……”龙骨向苏木深行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