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浮萍
时间的径长与关联者的喜怒哀乐，有着相对的比例。 因为开始相信确迅，也不嫌弃地上硌人和寒气，夜里贴着墙角睡的还算安稳。 塔雅清在这个清晨，破天荒的没有先我起身。 我揉揉眼，朦胧的视线里，确迅正屈膝跪坐在塔雅身边，抱着塔雅的头。 快两天滴水未进，有点虚脱无力，爬起身，眼前就天旋地转，等蹒跚的走到塔雅身边，看清楚确迅在做什么，我立刻清醒。 一把挥开确迅的手，压着声，怒不可歇:”你要干什么？！” 确迅似早料到我的举动，及时避开，抬起头看向我，那张脸，忧愁，焦虑，我逐渐平静下来，去看塔雅。 此时，塔雅头枕在确迅的腿上，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小脸蛋更加苍白，只嘴唇不正常的殷红，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手一触及，就明白，她发烧了。 有点干裂的唇面动了一动，我忙贴近去听，她微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小针一样扎进心口，她说:jiejie，我难受。 曾经的阳光，瘦弱但健康，现在只躺在这里，脆弱无助。 见我没有再阻拦，确迅继续刚才的动作，将那个”水舀”里的水一点点缓缓喂进塔雅等待的嘴里，那点水稍稍抚平了塔雅紧皱的眉头。 ”水是安全的？”我再次确认。 点头回应。 ”是——那种rou？” ”不是。”回答没有停顿。 不是那种rou就好。 不对，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那种rou，难道比它还见不得人？ 安全却见不得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探究的目光直指确迅，对面毫无反应。 水的湿度缓解了塔雅高温带来的不适，她渐渐进入熟睡。 我和确迅的交流正式开始。 你知道目的地？ 沉默半响又摇摇头，这是猜测到了，但又不确定。 格雷迪，安全？ 点头回应。 是他让我们等待？ 没有。 想好下一步怎么做？ 等待。 等多久。 不知道。 简直要骂人，飚脏话，其实哪还有飚的力气。 不确定目的地，不能出去，还没有吃的，还有个发了烧的塔雅。 盘起腿，背对着确迅和塔雅，我在理清思路:格雷迪定去做什么事，无法脱身，确迅一定不确定他是否可以脱身，或者说，是否能前来找到我们，格雷迪事先没有和确迅安排好，也没有料到我们如今地步，可是以他的思维和做事风格，不应该是这样。 心乱如麻，看不透现状。 屋内静谧无声，塔雅微弱的喘息，确迅沉稳有力的呼吸，我，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我肩头，没有手心该有的温软，而是厚实坚硬的，那应该是一双长期使着武器的手。 ”相信我，会安全的。”这句安慰居然出自一向沉默少言的确迅。 对不起，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塔雅可能会需要一些吃的。” 想念稀软的米粥，号称最烦米的人，如今，对着一碗光秃秃的白米饭，我也一定会露出如同那个中年人一样难以遮掩的贪欲。 ”好。”思量一下，确迅的回答干脆温顺。 刚要轻轻将塔雅放下，起身，腿上的人就抽搐一下，蜷缩起来，紧紧抓住确迅的衣服，像是受到了莫大得惊吓。 确迅又小心回复原位，目光无奈，仿似还有宠溺。 我更无奈:”能吃的东西你已经想到在哪对吗？我可以去取？” 回答没有立即，似在盘算，但又想不出更好的，眉头一挑，嘴角有戏谑，肯定又不确定地回答声带着缥缈:”也许是可以的。” 许是格雷迪太过出色，掩盖了确迅的光芒，现在突然有种感觉，以前的确迅都在伪装，而这一刻，才应该是真实的他。 我全身的神经噼里啪啦作响，它们在绷紧。 什么食物可以吃，却又安全？ ”我不要！”梗着脖子回绝。 那双光彩的眸子走向暗淡，低垂，再抬眼，刚刚所有的神情，已然不见，仿佛只是我眼花了。 ”知道了。”说完，轻柔地一根根抹平塔雅紧抓的手，示意我靠近点，将塔雅的头温柔的放进我的怀里，牵过我僵硬的手垫在塔雅的脑后。 安排好塔雅，他就起身，走向洞口，一步步，验证了我刚刚兢惧的猜测。 时间一分一秒恍惚路过，在我们安全了以后，在我们远离了rou香以后，在我闲暇时刻，徜徉在回忆里时，漂流到这段记忆，我的心脏仍会疼的一缩一缩，我终于觉得格雷迪说过的话无比真实。 他说:我保护我的每一个子民。 是的，他是在保护他的子民，而且，他保护的很好。 ———— 格雷迪，离开他已经两天，快两夜，思念仿佛被困的兽，一找到了突破口汹涌袭来，而我，仿佛久战终不敌的败将，虔诚的臣服。 笑容一层不变的弧度，举手投足恰到好处的风度，镇定自若沉稳有力的气度，我眼睛所能看到的，是他的面具，看不见的，我用心去体会。 他说，别怕。 他说，你现在无法回去。 他说，Youlost。 他说，好的。 …… 生命最脆弱的时候，恰是情感最放纵时。 我慢慢阖上双眼，任由泪滴滑落，放弃自己在思念里飘荡，如同一片孤寂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