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异的怀表
2059年秋，林氏集团少公子林波波的生日当夜。 晚秋的风带着森森寒意，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人口超过6000万的M市中肆意卷过，它从一栋栋摩天高楼间穿过，越过广袤的城市中央绿地，跨过美丽的季林江，似乎是不经意的，分出了一小股风卷，急旋着掠进了M市第一高楼顶层的一扇半开的巨大落地窗。 风卷飞旋着穿过窗口，钻进一间卧室，却只卷起了几张散落在地的纸张，便飞快地烟消云散。 这是一间豪奢程度超乎想象的卧室，也是当晚寿星——21岁的林波波的卧室。 然而此时，整间卧室却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所有的家具、装潢、饰品、雕塑、电器全都破的破、碎的碎，就好象刚刚经历了一次十二级的飓风，说不出的凄惨。 卧室中弥漫着nongnong的血腥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森寒气息。 在卧室的中央斜斜趴俯着一人，从裸露在外的肤色来看这是一个黑人，和大部分黑人比起来，他的身体略显消瘦，背后腰际插着一柄短刀，几乎没柄而入。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身下却有大滩的鲜血无声地蔓延扩散，就好象某种软骨动物在肆意爬行。 黑人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的确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在卧室一侧还倒着另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白人，身高超过了两米，雄壮的身躯上体毛浓密，即使仰躺在那里，也能令人感到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和森森寒意。他是一个杀手，外号“子弹头”，在黑暗世界名头不小，绝对称得上是世界一流的杀手。 就在二十分钟之前，潜伏在卧室中的“子弹头”和他的黑人同伴“短刀”对刚回到卧室的林波波发动了刺杀，然而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后，两人却都变成了尸体——被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林波波当场击毙。 “短刀”的致命伤是被割断了喉咙，又被刺破了肾脏。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骨骼断折、碎裂、挫伤，韧带和筋键的撕裂和拉伤，内脏严重震伤……显示出方才战况之激烈。 如果说这样的伤势还在正常人的理解范畴之内的话，那么“子弹头”的伤势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可以看到这个壮得跟头大狗熊似的白人大汉整个胸腔都塌陷了，血rou模糊的一片，胸腔以上和以下的部分几乎分家，只剩下零星的骨骼和筋键还顽强地粘连着。如此伤势，就好象被一头非洲野象用力踩了一脚，又狠狠碾了几下，但实际上只是挨了林波波的一通乱拳造成的结果。 子弹头的双目圆睁着，已经失去焦距的瞳孔似乎还在诉说着死前的恐惧、惊骇、还有不可置信。 整间卧室静悄悄的。 忽然，只听几声咔嚓咔嚓的木料断折声响起，一只手从一堆破碎的家具中挣扎着伸了出来，随后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顶开破烂的木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林波波勉强稳住身体，视野却还在隐隐摇晃着，他狠狠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脑海中传来的阵阵眩晕感，片刻后苦笑了一声，低声嘟哝道：“真他/妈的！好好一个生日，居然碰上这种事儿！还好还好，我有怀表……” 他一边庆幸着，一边取出口袋中的一个淡金色的古朴怀表。但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原总寿命90岁，损失寿命69年，当前总寿命21年……” “总寿命21年？”林波波愣住了，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我今天，貌似……正好……21岁……！也就是说我的阳寿已尽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便两眼一翻，仰天倒下。 ——次日M市早报头版头条：林氏集团少公子林波波在生日晚宴后于家中被刺身亡。 ………… ………… 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下，是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的大戈壁，放眼望去，入眼的尽是灰黄的大地。 似乎从位面形成之始，混乱戈壁就存在于伊兰大陆，占据了大陆西北最广袤、最贫瘠、也最纷乱的土地。 “混乱”之名，是亿万年来以无数纷争和鲜血铺就的。位面神袛更迭了一代又一代，大戈壁上林立的柱形山峰也在风化作用下渐渐削尖、磨平，然而混乱戈壁上掠夺与杀戮的主题却似亘古不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资源的贫瘠、位置的偏僻、以及地理上巨大的纵深距离，令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也不愿意轻易涉足这片灰黄色的戈壁。 这是一片无序的土地。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多久，却已经开始肆意地散发光和热，明晃晃地照耀下来，无情烘烤着大地。 混乱戈壁虽然贫瘠，却并不缺乏生机。刺眼而炙热的烈日下，一只头生两只小小尖角的蜥蜴静静趴伏在地，最大限度地曝露自己、沐浴阳光，吸收一天行动所需的热量和能量。土黄色的鳞甲为它提供了很好的保护色，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毫不起眼。 大地忽然隐隐震颤起来。 蜥蜴倏然转头，碧绿的双瞳警惕盯视着某一个方向。地面的震颤顺着四肢传导上来，随着振幅渐渐增加，蜥蜴注视的方向隐约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它忽然后足蹬地，四爪刨动间飞快地向远离声源的方向游去，却恰好落入一条久候的沙蟒的陷阱。 当蜥蜴在沙蟒的交缠下渐渐窒息，碧色双瞳中映射出一队快速行至的队伍，随即失去了全部神采。 大约三十多骑分成两拨，一前一后护送着一辆四驾马车。木制的马车略有些寒酸，尽管经过了刻意的掩盖和修饰，许多地方还是能看出磨损腐蚀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左边的车轮已微微松动，导致车厢在行驶中不断地左右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和地上沙砾被碾压时发出的碎响，以及马蹄踏地声交相呼应。 和马车比起来，负责护卫的三十多骑稍微好些。但马匹普遍偏消瘦，马上的护卫明显精神不佳，甲胄、护具和武器也大多是二流货色。一部分人还不甚娴熟的骑术，更直接显示出这支队伍的真正素质。 嘎吱摇晃的马车车厢里，坐着李维－汉克斯，也是穿越之后的林波波。李维面色平静，身穿一件样式材质普通却很干净的白袍，身体随着车厢微微晃动着。前世晕车的他似乎没有被马车的颠簸影响，低头出神地看着手上的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怀表。 表盖呈现暗金色，打开后是纯白色泽的表盘，以及和表盖一样同为暗金色的细细表针，此时正不紧不慢地走着。这块怀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林波波穿越前就拥有的东西，也是导致他穿越的原因。 这是一块神奇而不可思议的怀表。在前世的地球上，哪怕最专业的表匠都无法令它的表针走动，因为根本没人能够打开怀表的外壳。然而穿越后它却自动开始运转，而且自主调整到了这个世界的时间。 若只是这样，前世的林波波也不会一直将这怀表带在身上。真正令林波波珍视的，是怀表能够使它的拥有者获得一项能力——奉献寿命，从而获得强大的战斗力。 若没有这块怀表，前世林波波遭遇暗杀时根本不可能在两名世界级杀手的联手下保住性命。他依靠怀表的能力先后将两名杀手击毙，结果却使用能力过度，寿命消耗殆尽而死…… 但林波波没有彻底死去，或者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死亡，而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和一个名为李维－汉克斯的年轻人融为一体。一同穿越的，还有这块神奇的怀表。 “啪。”李维轻轻阖上表盖。 表盖正上方，铭刻有六个不知名的符文，风格和含义完全不明，彼此也各不相同。六个符文在表盖上围成一个圆圈，中间则是光滑空白。事实上原本表盖中心还有一个火焰形的印记，却在穿越后不翼而飞。 在这六个奇异的符文中，此时有两个正散发着熠熠光辉，即使白天的阳光也无法将之掩盖。这也是穿越后的变化之一，在穿越前的地球，发光的符文只有一个。 怀表躺在掌心，被修长的五指推动着缓缓旋转。李维盯着怀表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小心将它贴身收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经历了七天前刚穿越过来时的彷徨无措，以及对那个世界亲人朋友的思念后，李维已经大致调整好心态，接受了穿越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他此时叹气的真正原因，则是穿越后的身份问题。 李维－汉克斯，双湖绿洲主人米勒－汉克斯的儿子，却不是唯一的儿子。 双湖绿洲在混乱戈壁上算是实力不错的一股势力，水源充足，武装力量不俗，近几年来贸易方面的发展也是可圈可点。最重要的是，米勒的夫人黛拉正是混乱戈壁五大主宰之一的弗洛城城主的meimei。 当年两人结合的原因不为人知，可以确定的是双湖绿洲在黛拉嫁给米勒后实力大涨，尤其是武装力量和影响力，在短时间内膨胀了至少一倍。从这点上来看，迎娶黛拉算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但凡事总有利弊。 有菲洛城作为强大的后盾，黛拉打从来到双湖绿洲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低调的打算，而是毫不掩饰地彰显自己的嚣张，大有将跋扈不可一世的作风贯彻到底的意思。如今她俨然已是双湖绿洲除了米勒之外的另一个主宰，恐怕米勒本人都无法说清黛拉带来的利多，还是弊大。 黛拉不仅张狂霸道，更是一个十足的妒妇，米勒原本的女人们以及她们的孩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最严重的有直接被整死，好一点的比如李维，则被打发到了双湖绿洲八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没有特殊情况恐怕永远都不能回归双湖绿洲。 这还是米勒有意袒护下的结果。否则在十二岁战职觉醒仪式上成为一名“拳斗士”而且天赋不错的李维，根本不可能逃得过黛拉的毒手。 李维是十三岁的时候被“流放”的，如今五年过去，他已是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 和十二岁的战职觉醒仪式类似，每个人十八岁时会有一个法职觉醒的机会，用来检验是否拥有法职者的天赋。因此对任何人而言，十二岁和十八岁生日都是非常重要的两个大日子。 至于神职的觉醒，则和年龄没有关系。 一般来讲，战职和法职是很少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比如李维，经过五年多的锻炼，此时已经是一名三级的拳斗士，再觉醒成为魔法师、术士，抑或是巫师、牧师的概率实在太小太小。但米勒依然不顾黛拉的强烈反对，坚持要让李维回双湖绿洲进行十八岁的法职觉醒仪式。 “有五年没有见过母亲了，也不知道黛拉那泼妇有没有针对母亲和弟弟……”李维心中暗自思量。 虽然林波波的灵魂进入了李维的身体，并取得了主导权，但李维本身的灵魂并没有因此消逝，而是和林波波的灵魂彻底融合。换而言之，现在的李维是林波波和从前的李维的结合体，保留了许多属于从前的李维的东西，比如对这个世界的亲人的感情。 想到母亲和弟弟每天都要生活在黛拉那巨大的阴影之下，李维的脸色再次阴沉了几分。尽管知道父亲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但心中的那种忐忑和不安却总是挥之不去，这种心情随着回归双湖绿洲的日子渐近变得越发无法抑制。 五年来，李维都是处在一种半软禁的状态，双湖绿洲的一切消息都无法传达到他耳朵里，也无法和亲人互通书信。但他对黛拉如今的势力有多大还是有一定概念的。这从出发五天来，这支队伍已经先后遭遇四批马匪这点就能看出。 四批，这是一个极其不正常的数字。 混乱戈壁位处大陆西北角，缺水、缺粮、缺矿产、缺资源，而唯一不缺的就是广袤的土地。尽管马匪在这片土地上横行无忌，但如果计算一下单位面积中的马匪数量，也许连一个都不到。这正是巨大面积的功劳。 在这样的情况下，五天内李维却碰上了四批马匪！要说和黛拉没有关系，那真是鬼才相信。 李维微眯着眼睛，细细思量着。他知道之前遭遇的四批马匪都只是试探，试探的不是这支队伍的力量，而是黛拉在试探米勒，试探他对这个儿子究竟看重到了什么程度。尽管两个灵魂融合之后，思维运转的速度已经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但信息的情报实在太少，根本无法得出太多可靠而有用的结论和推测。 李维忽然恨恨地一拳捶在马车侧壁上。 尽管有意控制着力道，马车依然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以及木头内部连串断裂的声音。身为拳斗士，李维的拳头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五年的软禁生涯并非一无是处，由于能干的事情太少，李维做的最多的就是疯狂地修炼。正因如此，虽然他目前的职业等级只有三级，身体各方面的基础素质却是扎实无比。 “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大约是被声响惊动，希曼管家苍老而稳健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李维平息了一下心情，掀开车帘露出笑脸：“我没事，只是有点热。” 希曼今年已过六十，身板却依旧硬朗健硕。此时他跨坐一匹赭色战马，一身戎装，腰杆如一杆标枪挺得笔直，头上并没有戴头盔，露出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深棕色头发，正随着戈壁上干燥的劲风飞舞。 希曼盯着李维刚满十八略显稚嫩的清秀脸庞，片刻后微笑着说道：“少爷最近的脾气似乎变大了不少。” “呃……是吗？”李维愕然。 “是的。”希曼肯定地点点头，布满皱褶的脸上笑容更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少爷您以前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谁也不说，那样反而有问题。” 李维呵呵一笑，不再多说。 风渐起，不止裹带着大量沙尘，还有令人窒息的阳光热力。队伍渐渐慢了下来，希曼再次策马来到马车边，恭声问道：“少爷，阳光太毒，马匹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前面正好有一小片绿洲，是否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李维闻言起身，打开车门走出马车车厢。明晃晃的阳光让他略有些不适应，不由眯起了双眼，看看周围面露疲态的三十多名护卫，点了点头：“行，那休息一下吧，留下五人警戒。” 众人闻言一阵欢呼，纷纷策动胯下马匹，簇拥着马车向绿洲行去。离绿洲还有两百多米时，那并不茂盛却十分惹眼的绿意已经清晰地跳入众人的眼球，李维却忽然心生警兆，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还来不及细想心中不安的来源，一声尖锐至极的呼哨声便刺破了戈壁大风的低啸，随即一众人马如出笼的猛兽般从绿洲中疯涌而出，瞬间就锁定了马车上的李维。 李维脸色瞬间凛然。因为他注意到：和前四批马匪的散漫不羁不同，这次的马匪竟是结成一个小型战阵冲杀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