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年少必犯蠢
一旦明白了伊诺克在这里的缘由，之后的问题就如同找到了线头的乱麻，轻轻一拉就咕噜噜地全抽出来了。 最早应该是“光之圣女”通过“圣体”察觉到了这件救济院中的某个密室被某些卡内罗的贵族利用，来作为隐藏钱财的金库，并且为了隐藏金库的存在，他们甚至介入cao控了救济院的教务，刻意的撤销资助，以停止了正常的圣光教会名义下的救济行为，使得救济院门可罗雀。 否则，仅仅院墙之外就是乌烟瘴气的城下街道，救济院里怎么可能连个流浪汉都没有？ 于是那之后，发觉了这件事的“光之圣女”授意，使那些和卡内罗贵族们有着合作关系的，救济院的原班人马都被调离，而亲信的伊诺克作为派遣过来的管理祭司，监视着这边的行动，另一方面也是震慑那些或许想要将金库中的财富转移的贵族，这里依然是圣光教会的领域。 而这一守，就是十年。 在这十年中，那些贵族一定也想过各种办法突破伊诺克的看守，但似乎因为他们另一方面的准备尚未就绪，因此也就没有过大的动作惊动伊诺克。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伊诺克在，那个金库一定很安全。 而“光之圣女”这十年间一直按兵不动的理由，大概是她虽然知道这绝不是好事，但却并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直到今天。 现在就算不用说明，卢卡斯也明白为什么“光之圣女”让伊诺克去将金库里的东西“偷”出来“藏”好了，因为这十年间都不曾有人擅入的救济院，现在居然有人敢直接闯入将自己绑架走，足以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担心被发现金库的存在了。 而不再担心了的唯一的理由就是，金库里的财产很快就会花出去了。 政变这一类的事情，不管是利用兵力逼宫，还是联合贵族劝退，都是很花钱的。 说到这里，为什么自己会被卷进来呢？自己是为了寻找所谓有关巴席提亚奈利家被国王陛下戒备的理由，以及他所坚信的自己会被送来王都一定存在的什么特别的计划，才会偷偷跑出王宫来“调查”。明明自己出现在这里不过是给了政变者一方一个用来威胁伯爵的绝好材料，而作为希望自己能去塞迪斯见她的“光之圣女”实在是没有理由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所以，母亲转达的来自格瑞托恩的传言，或许真的就只是在说，如果自己想知道在莫利诺村被杀个半死的理由的话，只要去圣光教会就可以直接问到本人，而且本人也会很坦诚地说明前因后果。 所以，自己会成为外公的伯爵爵位继承人，被转送到王都来的理由，或许真的就只是因为，外公不放心让自己这个没有自保的武力，也没有足够的知识，甚至对塞迪斯城邦的了解都是来自于书本的不成器的外孙，去见位于高贵的顶峰，人世彼端的“光之圣女”而已。 瓦格纳院长是否真的认识“光之圣女”已经不重要了，他大概也就只是发觉了有人在图谋政变的一个知情者，以卢卡斯对他的了解，那个老头子不会去计划什么事情，或者协助别人计划什么事情，只会在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乐呵呵地作壁上观。 毕竟他总是很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种优越感。 老头子可能很早以前就发现了那些贵族们有着奇怪的行动，以及那些行动所暴露出来的苗头。但作为一个连国王陛下都不给面子的老学究，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只要自己有戏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以他的心性，只要能让他看戏的过程更加愉快，那么，为了让自己也加入这出戏剧当中，他绝对是不遗余力。 假装一下自己突然信教了，或者是给自己总是敏感过头、容易想太多的小徒弟透露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卢卡斯下定决心，如果自己能活着度过这次的危机，他一定要把弗雷德里希·瓦格纳这个老不修头上最后的那几根毛拔掉！ 一根一根！亲手！ 拔！掉！ 所以，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而已。 然后被格奥尔格利用了。 卢卡斯沮丧的将脸埋进了手中。 以前就经常听到保罗他爸爸在喝醉了酒之后，跟自己父亲说起保罗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做过的一些傻事，什么怀疑自己不是人啦，什么自己可能父母不是亲生的啦，什么jiejie一直没嫁人是因为她才是自己的生母啦之类的，完全没有逻辑的妄想和猜测。卢卡斯本以为自己不可能会这样，毕竟他一直以自己的头脑自豪。 现在看来，这事儿跟头脑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虽然不见得自己原本推测出来的那些有关巴席提亚奈利，在卡内罗分支的“人质”这个身份的事情就是错的，但只要那个监视着并非国王陛下所派，那或许对王室而言，伯爵也并不是一个那么需要提防的人，相对的，伯爵和国王陛下的关系，也许就像大家所广泛认为的那样，是建立在完全信任基础上的。 所以现在或许真的很糟糕啊。 卢卡斯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了后悔的重量和压力。 现在因为自己，伯爵或许不得不在国王陛下的信任和继承人的安全之间做出选择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传信给伯爵，告诉他自己是安全的。至少这样，他还来得及让伯爵从亲情和忠诚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卢卡斯突然想起了母亲在信中嘱咐过自己的一句话。 【不要成为他的阻碍。】 ……搞不好伯爵其实并不会太在意自己的死活。 过于恐怖的想象让卢卡斯打了个寒颤，飞快地从卧榻上起身。他在备课房里到处搜索了一番之后，找到了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以前留下来的纸和笔，开始写信。 主要内容无非就是传达自己现在的状况，以及自己经历了些什么，还有关于城下街大火的解释。 至于他为什么会离开王宫在城下街这件事……卢卡斯绕了个弯，把责任全推到了格奥尔格身上。 反正确实起因也是他，而且现在他是敌人，嫁祸给他卢卡斯心安理得。 仅有寥寥数语的信件，或者说是便签写好了之后，卢卡斯开始头痛于怎么把它送进王宫。 自己现在在城下街孤苦伶仃的，除了伊诺克根本无依无靠，甚至只要走出这间备课房，被祈祷堂里那些陌生人看到了，都有可能遭遇重新被绑架的危险，或许这次更糟糕，他有可能会被直接杀掉灭口。 他现在不敢相信别人。 可是将信交给伊诺克，让他帮忙传递消息也并不现实。很简单，他现在正在执行圣女大人交代的工作：转移金库。卢卡斯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而且现实点说，伊诺克现在极有可能在转移金库的过程中直接撞上那些试图政变的暴乱者，他明显已经是在最前线直接面对危险了。卢卡斯觉得自己要是再给他增加工作的话，那他就真的是个生而无用的贵族少爷了。 怎么样都好，这封信都得自己想办法处理。 以前住在王宫外的时候，他熟悉的就是从西门进入教导院的那条路，从整个王宫来说，那个门也是看守最为宽容的，不过基于会进出那扇门的要不就是守卫骑士们天天见面的同僚，要么就是专心于学识的学者或者学生，相对来说人数不多，出入多了自然而然也就都记住相貌了，因此守卫骑士们只会对陌生面孔和看起来不像学者的人产生警戒。 自己的困难在于从城下街到达王宫西门这段路上的安全问题，而委托给别人，则需要保证对方进入了王宫之后，能够顺利见到伯爵。 这份信只能直接交到伯爵手上，如果被他身边的监视者发现，后果是灾难性的。 隐隐约约的，卢卡斯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印象——伯爵和那个叫老巴伯的人应该关系不差。 明明自己和老巴伯只有一面之缘。 无法解释自己到底是怎样产生这种印象的，但是卢卡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正在沉思中，隔壁的忏悔石室突然有石头摩擦的声音。因为门碎了，卢卡斯不仅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也看到了造成这个声音的源头。 “看到了就过来帮个忙！” 石制的祭台被从墙里面推出来，黑暗中一盏豆粒大的烛光映出了伊诺克满脸汗水的狼狈脸。 因为这个场景太过于超出想象，卢卡斯直到伊诺克开口，他才如梦初醒的起身去帮忙。 走近了之后才注意到，祭台本身就是可移动的。在它被推出墙面之后，那条本以为是引水沟的凹槽立刻体现出了它滑轨的功能。在帮助伊诺克推动祭台的过程中，卢卡斯感觉到了祭台下方并不是平的，有某些帮助移动的东西正因为彼此摩擦发出声音。 大概是石球，而且数量不少。 托福，他们两人只需要对抗祭台的重量而已。 但不仅如此，卢卡斯一边推开祭台，腾出足够伊诺克出来的开口，一边感受着从接触着祭台的手掌上传来的某种温暖的感觉。 很像被“光之圣女”借用身体那时候的感觉。但不是意识被夺去的感觉，而是身体……有某种外来的力量在支撑的感觉。 最终，祭台被推开，伊诺克气喘吁吁，但卢卡斯却只觉得手臂有些疲惫。 而他们一个已经成人已久，正当壮年，另一个距离成年还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