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夜道（4）
赵安接着说：“自从有了天地会，江湖人士甚至都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报效朝廷的，都认为是羞耻的事了。朝廷说是汉族人对满人有偏见，其实是他们自己做事不讲道义，激起民怨，跟什么民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元鹏说：“安叔说的对。只要是中国人，反正那把椅子只能有一个人坐，汉族人坐，还是满族人坐，我瞧也没有多大关系。我觉得只看是不是能够对老百姓好。李世民就是一个胡人，几百年来人人都说他是好皇帝。” 赵安说：“是这个理。要不是索额图进谗言，康熙爷背信弃义。两百多年来江湖上的人，怎么会前仆后继，想要推翻大清呢？朝代的更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扯远了，不说这个，说眼前的啊。据说乾隆四十年，就在这个地方，反正在这附近，有一个古庙。这庙里没有和尚，却住着一个姓韩的道士。离这庙不到两里地，有一个村庄，村里有一个叫做左宝梅的八极拳高手。 有一天这左宝梅跟一帮人到这庙里烧香，烧完香就在一起谈武论技。说到兴处，居然吹嘘说八极拳是当时最厉害的武功。那姓韩的道士听了，就在一边冷笑。左宝梅被笑的难为情，就问韩道士：‘你这个道士也会武功吗？难道我说的不对？’ 韩道士只是冷笑。左宝梅脸上可就挂不住了，冲上前动手。想不到那韩道士武艺高强，三下两下，就将左宝梅打倒在地。左宝梅不服，接连几天都跑到庙里挑战，却每次在韩道士手底下都走不过十招。 左宝梅心悦诚服，就恭恭敬敬的磕头拜师。韩道士因为他是当地有名的拳师，也就答应了。历经好几个寒暑，左宝梅终于学会了韩道士这一套掌法。到这时候韩道士才跟他说出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韩道士是天地会HB分会的香主，他教给左宝梅的这套掌法，便是南少林的绝技劈挂掌。从那以后左宝梅就成了沧州劈挂掌的开派祖师。劈挂掌也就成了沧州的绝技。” 周元鹏说：“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怎么知道就是在这个地方呢？” 赵安说：“我推算了一下今天跑的路跟方向，应该不会错。就在这附近，找不到村庄，也该找得到那座庙。我们今夜应该不会露宿雪地了。” 周元鹏说：“安叔，你都说是乾隆四十年的事了。隔了这么久，那庙可不一定在了。” 赵安说：“一定在的。武林中最讲究的就是传承。沧州劈挂掌发源于古庙，只要劈挂掌还有人练，那庙就算不幸遭到什么天灾人祸毁了，也还会有人重建。” 周元鹏高兴道：“哦，那就好，我们今晚有地方歇脚了。安叔，你说说看，现在沧州地面劈挂掌谁练的最厉害？” 赵安说：“自从你爹救了我的性命，十多年我都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按说，沧州地面，武功最高的应该是神枪李书文。可真说不准啊，一想起白天那个声音，我现在后背还冒冷汗呢。” 周元鹏说：“当时我也吓到了。感觉到那声音就在耳边，却看不到人，我也是直冒冷汗。不过现在想想，江湖上装神弄鬼的事情很多，也许就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难不成还真有千里传音这么玄妙的功夫？” 赵安说：“少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了？” 周元鹏说：“我在想，我们北方人垒炕，都是在地底下挖个坑生火暖炕。那个人是不是当时就在我们身边，某处地底下藏着装神弄鬼呢？正好当时漫天飞雪又给他掩饰了。” 赵安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真是惭愧，十几年没有在江湖行走，胆子竟然也小了许多。被这种小伎俩吓到了，传出去可丢大人了。” 周元鹏连忙转个话题：“安叔，刚刚你说武林人都以报效朝廷为耻。可是我发现朝廷里各门各派的高手，都多了去了。那是怎么回事呢？” 赵安说：“俗话说得好，‘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其实不论习文学武，说大了是为了济世救民，说小了，就是为了光宗耀祖自己谋个出身。武林中也有句话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整天跟朝廷对着干，想着造反的事，还怎么为国为民呢？所以原本报效朝廷，才是学武人的正途，保镖护院就次一等了。那些整天嘴上说朝廷这不好那不好的，大多是没有真才实学，是想投靠朝廷，朝廷看不上眼的。 像少爷你这样学识又高，武功又好，却不想做官的，那是极少数了。不过我倒觉得你不是不想做官，而是不想打来打去的。要是朝廷接受梁启超先生的改良主张，革命党又没有人挑起战端，说不定你早就入仕了，对吧？” 周元鹏说：“我自小就没有出息，辜负了我爹一番心血。不说我，说说那些报效朝廷的高手，江湖上到底是怎么看的？” 赵安说：“江湖上对报效朝廷的武林高手，一直是敬重的。可是到了本朝，尤其是出了天地会以后，态度就说不大清了。不过大致还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对朝廷上那些将军，武功再高，也不拿他们当武林中人看，只当他们是官，其实也就是认可了。 我前番说了，报效国家原本就是学武人的正途，所以武林中人哪怕是跟他们对战，言语上也不会骂一句半句。少爷你要是去做个将军，武林中也只会敬佩你，不会骂你。” 周元鹏笑道：“安叔，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别说我，我又不是武林中人，轮不到他们骂。说第二类。” 赵安苦笑了一声说：“第二类，那就是护卫。我原本做的是管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会武功，他们还不会说什么，像我李师弟，做的是赵府的护卫，要是到了江湖上，那‘爪牙、鹰犬’的骂名，是一定逃不了的了。 不光是我们，就是皇宫大内做到三品二品的带刀护卫，到了江湖上，那也逃不了‘爪牙、鹰犬’的骂名，反而比不上四五品带兵的游击把总受江湖人尊重。” 周元鹏说：“安叔，这事好像不大合理啊。” 赵安说：“少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要是事事都合理，人人都讲理，早太平了。其实自古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早年我们行走江湖，江湖上谁拳头硬，谁就是理。” 周元鹏说：“安叔，前面好像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