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金阶寺悲歌催泪 景仲桃药杵弑兄
数日后,烈太祖下诏欲会诸元勋于金阶寺,严令不得抱病!崔刚风闻些许,径来告其兄崔义先曰:“此诏颇蹊跷,弟虽憨,亦知鸟尽弓藏之术、怀璧即罪之理,我等昔日之功便是日后之罪!朝中有晋王、厉德为祟,必为薄情之谋!弟愿率一军杀入禁宫,只消数剑,诛晋王如屠一狗耳!若万一不成,还兵乌鹊泽而王之,钱粮充优,十年不危,岂不畅快淋漓!” 崔义先叹曰:“我料陛下未必负昔日旧臣,愚兄但求篱下一榻,以足徐孺、陈蕃之雅也。”崔刚进曰:“天下皆王土,届时海捕之令一发,何处能容兄之一榻?兄才智超群,怎不记得彭越之成rou醢乎?”义先曰:“天下久乱无主,民皆疲伤,我实不忍为一己之安危,使民再为泼汤之鼠!贤弟当稍敛傲气、按兵束甲,勿令陛下生疑!”刚默然。 不一刻,齐王班、楚王吉光、陈王亭、梁王祖、熹王皋、照王让、中山王奉、燕王燔、魏王增,及丞相崔义先、崔刚、太史决等人各着锦衣、绣袍而至。 诸人至阶下,大黄门赵必喝曰:“今日饮宴,请去佩剑而人!”太史决怒曰:“赵必小儿,汝乃胡虏之犬,还敢在此狂吠!”拔剑欲斩之,赵必落荒而逃。旁有晋王景仁符笑曰:“杀此阉贼,有污将军之剑!今大烈已立国,不比草莽之时,众位元勋请看某面,释剑面君!”诸元勋只得解佩剑,遗于阶下,整衣昂然而入。 时金阶寺内,钟鼓齐鸣,灯烛放辉,诸元勋方入正殿,外门忽闭,众皆疑惑,景仁符慰曰:“公等皆陛下至亲之臣,闭门之意乃是:今日共聚一堂,内无疑忌,公等可不拘礼法,一醉方归!”众人方才放心。 此时,太祖亲临会上,众皆起迎,太祖举杯曰:“朕定九鼎于此,实赖诸卿,今已太平,朕奉酒为诸君寿!”众人皆饮之,太祖忽上金阁,掷杯于地,砖石俱裂。众元勋皆大惊,渐觉腹痛,崔刚、太史决怒曰:“昏君,我等舍生忘死,再扶汉室,著奇功于国家,汝何鸩害我等也?” 太祖笑曰:“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曲高之处必无俗俚相和。太平之至,戮尽功勋之门,乃汉家之故事。公等既再扶汉室,岂不知此理!公等死后,朕必奉汝等之像悬于云台之顶!哈哈!”吉光大笑曰:“高帝奏凯,韩信就诛。光武平蛮,马援见谗。天道渺远,而人性凶险!我等不察,取死宜矣!” 崔义先纵声大哭,崔刚曰:“人固一死,哭有何益?”义先叹曰:“我非惧死,唯感慨汗马之劳、金兰之义何在?我等百战之余,有劝进、推戴之功,立冲阵、夺地之勋,何至此也?”崔刚咳血不止,尚夺殿戟直掷帝坐,伤太祖之一趾。 太祖大怒曰:“力士还不下手!”忽阁上帐衣一分,飞出数百条大矛,如毒蛇吐芯,搠穿诸元勋之躯,不消一刻,乌鹊泽英豪、泗水之杰、燕赵世家、中原义士尽横尸席上。太祖命焚金阶寺销骨灭迹! 当夜,太祖忽感足趾剧痛,令厉皇后亲捣药敷之。此时晋王景仁符疾入。太祖觉之,笑谓曰:“贤弟为朕翦除心腹大患,兴固皇权,功莫大焉!”仁符笑曰:“弟久辅陛下,立此奇功,愿讨一封赐耳!”太祖曰:“满朝公卿之位、显达之爵,任贤弟择之!” 仁符大笑曰:“今日金阶寺皆是公卿之位、王侯之名,陛下只一言俱已灰飞烟灭,弟何敢再取!”太祖惊曰:“贤弟欲求免死券乎?”仁符笑曰:“一免死劵,陛下既能予之,亦能夺之,弟安敢指望!”太祖汗出,曰:“贤弟欲求何封赏?”仁符笑曰:“臣弟愿继陛下而为皇帝耳!” 太祖惊起,指曰:“汝欲谋大逆乎?”仁符笑曰:“帝者,有独享四海之富、奴役亿兆之贵。何人不思、何人不想,陛下在位有日,臣弟颇心急,愿陛下念兄弟之情,效法太伯、季历之故事,传位于臣弟!”太祖大怒曰:“仁符!朕尚有厉皇后、厉德统领宫禁十万大军,汝勿放肆过甚!” 仁符大笑曰:“哈哈,厉妃、厉德何在?”厉后弃了药杵、厉德按剑而入,拱手冷冷谓太祖曰:“陛下请传位于晋王!”太祖大惊曰:“卿二人皆朕之至亲,何也助逆贼景仁符?”未及二人言,一小黄门奏曰:“真正忠陛下者,乃金阶寺之旧将也!厉后早已私通晋王,厉德日夜与晋王密谋大事,唯陛下不知也!”
太祖指小黄门曰:“汝何不早奏,不忠之甚!”谏者,崔丞相之类。忠者,金阶寺之将。为陛下之臣,当敛口慎言。臣若早言,恐已死于乱刀之下,何来此际不忠之奏!”仁符大怒,叱左右拖出小黄门斩之,复厉声曰:“陛下退与不退,可发一言!” 太祖曰:“朕愿禅位于贤弟,能全身而退否?”仁符摇头曰:“自古以来,一帝立、一帝灭,汉室之旧例,愿陛下自决之!”太祖泣曰:“朕愿剃发为僧,永居沙门,了此残生,可否?”仁符怒曰:“一国只一君耳,陛下欲作楚成王之借熊蹯未熟,以待外救乎?”太祖以袖掩面曰:“今乃知夫差何掩面而死,汝等可动手矣!”仁符挚起药杵,猛击帝首,血溅罗帐。 少时,晋王换衣出,击鼓大聚百官于金殿,诈称太祖暴死,临朝自立,改元弘德,升赏诸文武,众皆拜谢。仁符颇憎乌鹊泽,以为不祥,役使中原百万民夫担土,填塞之。人民不堪暴政,纷纷起义,竟重汇于乌鹊泽、七雄山,中原复大震,天下响应,仁符内乱,张明叔引兵来窥,燕赵神都又蒙烟尘。 隐士壶丘松、田子方适游至神都之外方山,远眺战火,松曰:“烈帝尝设誓,愿与群臣共享国祚,此言如昨。不想王翦灞上论秦王之寡恩,果应于此!”子方叹曰:“胡、狄虽鄙,不知礼仪,却天性率直可爱,无我汉家做作、机谋。大烈帝国,忽兴忽衰,出人意料,昔日贾长沙之痛责暴秦,时不能解,今观信矣!”二人酹酒于地,深祭乌鹊泽旧人,后飘落至登州,遂绝迹海上。 《再扶汉室》至此搁笔,在下成刚于陋室灯下感谢诸位阅之,可直指其缪处,则不胜感激!在此遥祝诸友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