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封论鹤
新帝令各路诸侯质子于神都,邗侯世子李封在例。李封,字开之,才华震古,名重当时。封不拘纲常,傲视权贵。这日李封至雕门游,折过画桥,只见月下好鹤楼灯号联翩,封曰:“花国灯旗却如边营烽燧。” 坐定忽闻一声“鹤将军至矣”。李封顾之,只见高辇之上一人携鹤昂然而入。封不觉曰:“懿公所以亡国也。”鹤将军闻之,降辇曰:“某敬鹤,公何诬也?”封曰:“好鹤者亡,如鹤者兴。”鹤将军曰:“何如鹤者?”封曰:“大志如鹤,虽万里不能回其首,亦生死难以撼其初。”鹤将军曰:“好鹤如鹤之何殊?”封曰:“乃在其心。好鹤者懿公耳,如鹤者田横也。”鹤将军曰:“鹤鹏之志孰大?”封曰:“今人多有鲲鹏之折冲,却无黄鹤之大志。”鹤将军惊曰:“公论鹤,现人肝胆矣。”封问其姓名,鹤将军曰:“好鹤者陈唐,字公宣,受教矣。”封叹曰:“鹤犹无魂,如蜉蝣之存世。” 邀入好鹤楼。 一歌姬乘风而起,清讴曰:“坐上皆谈客,一杯多少泪。几何阿堵物,可枕长夜人。”音如珠款玉,词似绘心境。再视之,目如寒星,唇吐宫商,发如细柳,满头珠翠,罗裙翻舞,轻练绕躯。鹤将军陈唐笑曰:“神都第一名伶杜清影也,封兄直言无碍也。”封曰:“直教烟花风月地,翻作周郎小乔乡。”正言间,数子弟入,为首者厉曰:“好鹤楼,女称芙蓉天子,男为鹤将军,更匿虎鼙印、龙案诏,欲置朝廷何地也。”封、唐扬眉,乃罗织使张建。须臾擒歌姬于屏,簪落发解如半江铺碧。李封曰:“孔丘之遇楚狂也。”一吏提刀奔封,封不动,鹤将军cao椅当之。吏刀入椅深,每拔而力驰,鹤将军弄椅既久,就其刀势不能逆,乘隙蹴胸,吏穿窗而坠。张建大怒,挚刀直取李封,李封就席上西州名酿壶,诱建刀入壶把而夺之。以刃压其项欲斩之。唐谏曰:“封兄未可造次,张建乃太傅爱子,若杀之必与结怨。”封掷刀释之,喝曰:“还不速退。”建抱头鼠窜。封至屏下,折腰曰:“嫒之受惊,士之辱也。”清影深窥李封温侯人物,三问方应。清影深曰:“蒙公子垂救,一命方存,如不弃,奴愿留枕公子,非为其他欲托奴意也。”陈唐见状,辞曰:“马饥,某槽也。”遂下楼饲马。 封入私闺饮了数杯,忽珠帘一挑。清影着轻衣丝履,去铅华除珠翠,自然如荷花之初蕊,泣曰:“公子慷慨人物,奴觅之数年而不能得,今愿偿矣。”封曰:“罗织使之至,何为?”清影曰:“奴本陈后之婢女,陈后知极王非池中诸侯,故将节度东方印付我,号中外诸侯讨之。”封曰:“可否一观?”清影曰:“有何不可?”出一匣落锁,内有虎鼙方印、龙案尺诏。清影曰:“虎鼙者,朝廷不明,诸侯仗义也。”封曰:“如此大事,岂可单付我一儒生。”清影叹曰:“陈后之仇何报,夺位置恨何消?公子叱咤英雄,尚不敢正视,奴生何为?不如自了。”拔绣剪自刺,封大惊徒手夺利器,却被伤,血流如注。清影就手中衣带诏为之裹伤,封曰:“此天下之重,余何堪也?”清影曰:“天下之重,乃悬公子之手也,公子手伤,天下重失矣,是以如此耳。”忽楼下火光一片,人声如沸。侍童来报曰:“京兵大至。”清影急中生智,将虎鼙印嵌于公子冠上。促封出,封曰:“姑娘高义,岂可轻陷。”清影曰:“谅彼不能得逞于我,公子速去。”封跃下花窗,正遇陈唐接应,上马而去。张建闯入,厉曰:“虎印何在?”清影曰:“约猫衔去矣。”建怒曰:“上下齐整,安有猫在?”擒下清影。陈唐谏曰:“兄贵侯之胄,欲助一祸女,令尊之颜能不变乎?”封曰:“吾父处,自有交待,义姬重托,大丈夫岂能相背,陈后旧臣袁韵可依。”二人弃学奔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