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黄昏！】
“果真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无边骨海中寻到了一根上古遗留的指骨，将之带了出来。其后将这一根指骨磨成粉末，以我魔道修士用人骨炼制法宝的手段，将这指骨粉末与自身的魂魄，满身精血融合在一起。可正当我将魂魄完全融入骨粉当中的时候，羽化仙阁一群高手，忽地找上门来……指骨极难炼制，单单是将之研磨成粉，就耗费了我绝大部分心血，等到魂魄融入骨粉的时候，羽化仙阁那几个七八品仙尊，齐齐出手偷袭，竟是将我rou身毁成尘埃……好在我魂魄与指骨昏迷，融合在一处，分散在漫天rou身尘埃中，才躲过一劫……哈哈哈哈……” 言及此处，柳漠然忽而放声大笑，狂妄之极，笑得前仰后合。 几乎是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了苏杉几眼，忽而又极为兴奋，道：“当初我本以为会死，以为rou身化为尘埃，而魂魄又融入了指骨尘埃之内，肯定必死无疑。却未料到，千年过去，我魂魄依旧不散，万年过去，依旧不死。我魂魄散成了粉，虽有自己的意识，却不能在沙滩之下动弹分毫。只能数着春秋四季过日子，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活了多久，只知道大约已过了数十万年……好在几十万年的海潮，并未将我带到海底深处，直到那天你将柳漠然杀了，他血液侵入沙滩中，竟是让指骨的粉末，再度聚合在一处……” 闻言，苏杉打断他的话语，道：“于是，你又活了？” “当然！” 柳漠然深吸一口气，从狂喜的情绪中沉静下来，言道：“上古永生不朽，万古不灭，我得了指骨融合魂魄，自然也是不死之身。只可惜这身躯却似是凡俗世人传说中僵尸一样，需要不停的吸食活人献血，才能维持这rou身鲜活……” 得知了这段秘闻后，苏杉心底咯噔咯噔狂跳。 这魔僵老祖都能活几十万年，若是自己也学他那方法，岂不是也能永生不朽？ 刚刚进入修行世界之时，那种对永生不朽遥不可及的感觉，如今好似就在身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难道要学着魔僵老祖，将魂魄融入上古的骨头里面，成了一具需要吸食鲜血才能维持rou身鲜活的僵尸么？ “道友，为何要将你这秘密告诉我？” 惊叹之余，苏杉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沉思片刻之后又道：“这天下间突破仙尊境界的高手，或许真的没有一人。而修为在九品仙尊境界的高手，却可能不止一两个，若是这些人都学了你的手段……” “嘿嘿……你会讲这秘密告诉别人吗？”柳漠然灿然一笑，反问道。 “不会！” 除非是苏杉傻了，才会将这秘密告诉别人。 “在下在羽化仙阁中，见到你大唐国中玉虚派与岐山派一众修士，前来羽化仙阁告状，说玄冥派有一个苏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因为听说了苏道友的事迹，在下才决定随他慎言真人一起，来玄冥派与苏道友相见。” 苏杉冷然道：“你来玄冥派，就是想要夺我rou身么？” “欲要夺苏道友rou身，只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柳漠然道：“来玄冥派之前，在下就已经想清楚了。若能夺苏道友先天道体的rou身，对我也有着莫大的好处。而若是夺不了苏道友的rou身，那就要与苏道友成为至交好友。当年在东溟大海，在下就已经认出了苏道友手中鲜红飞剑，理当是上古之时的法宝，而道友又是先天道体资质，若不出意外，必能突破仙尊境界！”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此人倒也直来直去，并不耍多少阴狠的诡计，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还算豪爽。说要夺人rou身，夺取rou身失败之后又将一系列预谋说出来，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反倒是他如此一说，苏杉心底怒气，竟是慢慢散了几分。 只冷冷一哼，闭口不言。 柳漠然见苏杉不说话了，以他老辣的心思，便已然知道苏杉心中对他的反感少了几分，又道：“今日与苏道友再见一面，在下更是觉得，此生必须结交苏道友，才能真正达到上古修士的境界！” 苏杉愕然问道：“你不是已经永生不死了么，还需追求什么？” “我欲成！” 此时此刻，柳漠然脸上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神色，眼神透过草庐屋顶的天窗，看向朗朗晴空，言道：“上古之时，天地间纵横。而今无数年来，天地间再不见的踪迹，在下而今非是追求永生不死，而是要成为天地！苏道友可曾听说过邪帝预言么，传闻若谁紫府之中，有着一片璀璨星河，就会被诸神噬心，被群魔噬魂……一旦这预言成真，必会有来吞噬的心魂，我倒要看看上古之时统御天地的，与我当今修士，有何不同之处……” 闻言，苏杉讽刺道：“一品仙君，怎是上古的对手？” “哈哈哈哈……” 柳漠然狂笑道：“苏道友而今连一品仙君都不是，居然来笑话我……” 被他如此一说，苏杉也只得沉默不言。 经过这一番言语纠纷之后，苏杉与这柳漠然之间，反倒是气氛不再那么沉闷。稍稍顿了一顿，苏杉道：“而今我虽连一品仙君都不是，可千年万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道友此言不错！” 柳漠然道：“不管是千年万年，还是十万年，我都等得起！” 永生不死之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此刻，苏杉已经隐隐约约可以想到，所谓独领天下修士风sao的四大门派，在不千年万年之后，只怕会烟消云散。这柳漠然与羽化仙阁有着血海深仇，却成了羽化仙阁核心弟子，未尝不是对四大门派一个莫大的粉刺！ 等他修炼有成之后，羽化仙阁必当风云变幻。 苏杉续言道：“然后就灭了羽化仙阁，是么？” “道友此言不错！” 柳漠然道：“只等恢复当年修为，我必当以羽化仙阁弟子的身份，灭了这名门大派！而今你玄冥派虽被诬陷我邪魔外道门派，但离了凡俗世间的国家之后，未必不能大展宏图，等我灭羽化仙阁之时，还请苏道友前来见证一番！” 说起灭门之事，柳漠然似有巨大的快意，被他压抑在心间。 不料，苏杉陡然言道：“我玄冥派，绝不会离开玄冥山！” “为何？” 柳漠然也是茫然不解，照他所想，而今慎言真人找上门来，以玄冥派的实力，必定不是慎言真人的对手。如今避其锋锐，暂且忍气吞声，等这先天道体的苏杉修炼有成之后，再回来报仇雪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苏杉却不回答他，只略略算了一下时间，道：“你我离开凝霜大殿许久，若是不尽早回去，只怕会惹得慎言真人生疑。” 言罢，也不顾柳漠然的反应，转身就往草庐之外走去。 “嘿嘿……我知道了！” 柳漠然身形一闪，飞至苏杉身边，低沉着声音道：“那玄冥上人肯定是陷入了沉眠中，而她的rou身还在玄冥峰中，对么？若我寻到玄冥上人的rou身，再将之夺为自己所用，只怕九品仙尊的修为，指日可待！只是我堂堂七尺男人，若夺一个女子的rou身，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他竟是猜到了！ 苏杉浑身一震，淡淡的看了柳漠然一眼，既不反驳，也不认可。 凝霜大殿，依旧金碧辉煌。 夕阳余晖洒在这大殿顶端，将之抹上一层金色。 大殿中玄冥派众位修士的心情，也像是西下的夕阳一样沉闷。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以今日这个局势，这怕是玄冥派修士在凝霜大殿中度过的最后一个黄昏。 殿中雕刻着无数极为精美的符箓图纹，乃是当年玄冥上人亲手刻画。数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玄冥派弟子，能够领悟符文中的真意。 只怕玄冥派被逐出大唐国后，这凝霜大殿中符文真意，也会被别人参悟。 “弟子见过师祖。” 柳漠然回到凝霜大殿之后，依旧本本分分恭恭敬敬的站在慎言真人身后，毫无半点在苏杉面前的狂放气度。 慎言真人扫视了一眼夕阳，轻轻点头，沉声道：“时刻已到黄昏，你玄冥派身为邪魔外道门派，再无理由留在大唐国中。各位还请收拾一番，定要在日落之前，离开玄冥山！” 这句话，是慎言真人给出的最后通牒。 唉！ 朱颜真人微微一摇头，口中叹息，站起身去就要往殿外走去，脸上出现一种毅然决然的表情，用神念传音给苏杉道：“苏杉长老还请在此等候，如今玄冥派生死存亡只在顷刻之间，本真人也只有请出师尊了！”朱颜真人所说的师尊，就是冰封在玄冥峰后山的玄冥上人。数千年前玄冥上人大限已到，十万年仙尊寿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若不是冰封沉眠，只怕早已经死去了多时。 只所以冰封沉睡，为的就是等候能突破仙尊的那一日。 估计即使玄冥上人被朱颜真人请出，来与慎言真人大战一场，只怕也会在不久之后身死魂灭。 这道理苏杉懂。 世间无数生灵，生老病死是天地之理，不可逆转。 修行之士要求一个长生，仙师千年寿命，仙君万年师命，仙尊十万年，已是逆天之举。除了那些类似于千年王八万年鳖之类的生物，天下生灵，终有一死。修行之士求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 门派古籍中有记载“天人五衰”的文字。 指的就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若这一次玄冥上人被朱颜真人请出来，肯定玄冥上人那追求永生不朽的理想，再也无法实现。 苏杉身为玄冥派中弟子，学了许多玄冥派中传承的术法法门，包括炼丹炼器的手段，本就承了玄冥派莫大的恩情。这一次门派因为苏杉而遇到莫大的危机，若是在让玄冥上人出现，岂不是亏欠玄冥派太多了？ 非是无情无义之人，又怎会做无情无义之事？ “掌门真人稍安勿躁，此刻还不需请动玄冥上人……” 伸手轻轻一拉朱颜真人鲜红的衣袖，苏杉微微一笑，又用神念传音道：“慎言真人不是说要日落之前离开玄冥派么，此刻距离日落时分，尚且还有半个时辰，我玄冥派还不到请出开山祖师的时候。再说开山祖师玄冥上人正在沉眠中，余下的寿命已经不多，即使这一次醒来，能够将慎言真人杀了，可也保全不了我们玄冥派。羽化仙阁不止拥有一个慎言真人这种高手，可我玄冥派中玄冥上人，这一次醒来之后，或许再无寻求长生不朽的机会……” 被人拉住衣袖，朱颜真人脸色稍稍一愕。 他做了数千年玄冥派掌门，气质遗世独立，不曾与人有身体接触，此刻即使衣袖被苏杉拉住，也让他觉得有些稍稍不适。 继而又怔了一怔，深深看了苏杉一眼，也没问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只静静的坐了下来。 玄冥派一众修士本要去各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玄冥峰，忽地见到掌门朱颜真人又坐了下来，便一个个静坐不动，等候朱颜真人的命令。 “你等不去收拾东西也好，日落之后，不论你等愿不愿意，都得离开玄冥山，离开大唐国……” 慎言真人见玄冥派一干人等这般举动，也不多说，只冷冷的看了苏杉一眼。 刚刚苏杉拉扯朱颜真人衣袖的动作，早被慎言真人看在了眼中，他心底不由得冷然一嘲讽，暗想道：“小门派就是小门派，难道静坐在这大殿当中，本座就奈何不了他们么？本座虽碍于身份辈分，不会主动杀了他们，可用神通将他们一个个困住，再丢出玄冥山，却是轻而易举……” 双方心中，各有念头。 于是乎，玄冥峰凝霜大殿中，出现了一番奇特的画面。 慎言真人坐在凝霜大殿门口处的一个蒲团上，对面便是玄冥派一众仙君级别高手与苏杉，双方没有一句话语，纷纷闭上眼睛。 慎言真人在等日落，玄妙派一干修士虽不知朱颜真人为何坐着不动，但也只得按捺住心思，陪着坐在凝霜大殿中。 而苏杉，则也是在等日落。 大唐国距离云梦七十二泽十七万里，距离东溟海岸边数十万里，距离海妖大墓旁边的横行洞府，上百万里。 而今算一算时间，君未明应该已经叫来了横行等人，正在赶回玄冥派的路上。 柳漠然却饶有兴趣的面对着苏杉微笑不语，他虽不知玄冥派修士为何选择静坐不动，却也从苏杉眼神中，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份自信。柳漠然知晓不少苏杉的秘密，知道这玄冥派长老，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怕这一次慎言真人，要栽在玄冥派了！” 心中咯噔一跳，柳漠然缓缓收起目光，略略有些期待，他倒要看看，苏杉到底为何会有恃无恐。 日头一分分西沉，山间光线，衬出重重叠叠的金光。 玄冥派山门所在之处，依旧停留着不少各派修士。 而那舞鸾，只剩下rou身被浩然真人夺了出来，至于她的魂魄，却依旧被禁锢在凝霜大殿中。 “浩然道友，这一次玄冥派被赶出大唐国，你这新收的关门弟子，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其后道友还需好好调教才是……”昆伯定定的看了浩然真人一眼，这一次他应浩然真人之邀，来到玄冥派中，为的也是四海派自身的利益。 “道友此言极是！” 浩然真人觉得胜券在握，言道：“这一次道友与我一起来玄冥派，其后得到的好处，自然不会少了道友那一份。” 昆伯道：“浩然道友光明磊落，从不欺骗别人，这一点大唐国修士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闻言，浩然真人只微微笑了一笑。 这两人说得比唱的还要好听，昆伯口口声声要浩然真人好生调教舞鸾这个关门弟子，可如今舞鸾的魂魄都被苏杉抓住了，是死是活还是一个未知数，又怎能说调教？ 倒是二人为了自身利益，才来到的玄冥派，而今利益就快到手，才说了这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舞鸾当初是无忧真人坐下二弟子。 专门负责矿山事物，其后屡次被处罚，都是罚在矿山挖矿。 而今则昆伯与浩然真人欺上门来，为的就是玄冥派那座矿山。只因浩然真人从舞鸾那里得知，玄冥派有一座矿山中，居然能够出产灵石！ 灵石，是修行界中必不可少的物件。 可凡俗世间的大符小符一样，灵石几乎可以当做修行之士的通用货币。 玄冥派那座矿山中，拥有一条出产灵石的矿脉，这一点本是舞鸾现的。当初无忧真人执掌雾影峰的时候，舞鸾便将这一点告知了无忧真人，而无忧真人当初给苏杉的两块地级下品灵石，就是从那座灵石矿脉中挖掘而出。 无忧真人死后，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舞鸾一人。 这女子宛然已经被仇恨填充满了心胸，一心只想着要找苏杉报仇，连矿山中出产灵石这等秘密，也不肯告知玄冥派，反而是勾结浩然真人…… 两大门派的掌门，而今自信满满，已然在讨论日后如何分赃的事物了。 连东面天空，飞来一只长达数千米的巨大乌鸦，这两人都没有看到。 唰！ 空中乌鸦猛地一扇翅膀，从天而降。三道人影，闪电般落在玄冥派山门之处。 “大哥，这就是夫君所在的玄冥派么？” 当先一个女子，柳眉杏目，淡若轻云的气质，傲立在一众修士面前。她回头望身后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身形极为伟岸的男子身上看了一眼，又道：“这‘指天画地’二字，意境高绝，玄冥派中未必没有不出世的高手存在！” “小妹你想多了，若是玄冥派中写这四字的高手还在，苏杉又怎会让他门下弟子，前来云梦七十二泽中请来你我？” 这三人，正是来自云梦七十二泽中的吞天真人与南宫宫，还有那拥有着上古乌鸦血脉的墨云真人。 兄妹二人说话之时，玄冥派山门处的各派修士，一个个噤若寒蝉。 不敢乱说半句话语。 而玉虚派掌门浩然真人作为这些人的脑，这时候自然得站出来，问一问这三位高手的来历。 “敢问这三位道友，为何来玄冥派？” 浩然真人拱了拱手，刻意用一种极为客气的语气说道。 吞天真人却只在浩然真人身上扫视了一眼，现此人修为远远不及仙尊境界之后，更是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反问道：“你是何人？本真人来玄冥派关你何事？告诉本真人，而今苏杉在哪里。” 竟也是来寻苏杉的！ 难道苏杉又惹上了何方高手么？ 如此一想，站在一旁的昆伯心底一喜，赶紧道：“那苏杉正在凝霜大殿中，道友要是来找那苏杉麻烦的，还请前往凝霜大殿。要是去晚了，苏杉只怕会逃离大唐国。今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道友还请抓紧时间……” 不愧是职业贩卖法宝给凡俗权归的四海派掌门，说话的语气，就像街边摆摊的商人一般。 啪！ 却见吞天真人衣袖一挥，狠狠抽在昆伯脸上，怒喝道：“带我前往凝霜大殿！” 昆伯不知这几位高手是什么来头，可吞天真人甩他一巴掌的手段，却带有雷霆气息，那只挥来的衣袖，似是隐隐有一种天地之威蕴含在里头。昆伯知道得罪不得吞天真人，只得带着吞天真人三人，往玄冥派山门之内飞去。“这三位仙尊，只怕来者不善！” 浩然真人怔怔的看着吞天真人三人远去的背影，心底咯噔一跳，顿时觉得这一次欺压玄冥派之事，只怕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这几人极有可能不是来寻苏杉麻烦的，而是前来相助玄冥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