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曲江池夜宴 (十三。完)完
“久闻驸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郭品议拱手行礼道。 郭品议身后跟着五六个国子监的学生,见了驸马也都是拱手示意,旁边陈文轩也是冒出来向许辰打了个招呼。 这群人突然过来,肯定没装好屁,许辰看了一眼众人,眉头一皱,一副漠然的模样,别人看着还以为是轻蔑,其实许辰是因为不认识这些人而表现出来的好奇,今晚他的主旋律就是狂躁,不过那也得分人,就眼前这位明显比刚才那小子上了档次,再说,即便是狂躁也都有个限度,看见人就装逼,上来就拳打脚踢,跟疯狗也没区别。 苏姑娘也是认得这郭品议,作为集才女和美女于一身的苏洛自然是文人书生追求的对象,这位郭大才子显然也不例外,可奈何这苏姑娘就是看不上他,这倒让郭品议颇不服气,像我这样长的俊朗又才名远扬的郎君,上哪找去! 今儿个苏洛却是女伴男装,那郭品议光顾着看驸马倒是没怎么注意眼前这个小身板的姑娘。而此刻苏重看许辰的反应似是不怎么认识郭大才子,便对许辰耳语道:“这位是号称国子监第一才子的郭品议。” 这话是压低声音说的,不过众人倒是都能听见,也不知这苏重是不是故意的,郭品议一看这架势,比较尴尬,感情我名气这么大,你这还不知道我是谁?就算不知道我是谁,总认识国子监生们的衣服吧?总知道在国子监里有一个拿着白扇子的第一才子吧? “不知道郭兄有何指教?”许辰便是直接了些,问道。 这些人与陈文轩一块走进来,肯定是不知道搞什么花样,这位孤傲诗才在自己新书发布会上可是丢尽了脸面,难道这是找人来打击报复?想到郭品议这个身份倒是有这个可能。 “驸马说笑了,指教可不敢,只是方才路过这里,陈兄便是将你认了出来,这才前来拜访,自是经常听陈兄提起驸马的诗才如何了得,特来讨教一番的。”郭品议道。 这会儿回廊里的文人书生看这凉亭里站着很多人,那国子监的生员们从其衣着上就能看出来,自是有人能认出那郭品议来,也有人认出了鼎鼎有名的陈文轩,不一会儿又有很多人驻足观看起来,这里同时聚集着两大才子还有这么多国子监生员,等会是肯定有热闹可看的。 热闹无非是作出好诗,虽然嫉妒,但好诗就是好诗,若是能品评一番,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凉亭的座椅显然不够,光是紫儿一个人算是占了一排座,书生文人当然也不能孟浪,与女子坐在一起倒是有失礼数的,于是这国子监众生与陈文轩都是站在亭子里的,路人们也不免好奇,这坐着的那个同郭才子说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即便是官家身份,一个书生和你讲话也应该站起来吧? 许辰显然没打算这么做,本来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一听“讨教一番”便是知道的确来者不善了,“讨教”一词可以理解为共同学习,一起做研究,也可以理解为寻衅滋事,显然这郭才子属于后者。 国子监第一才子单挑全国武术大赛第一名?倒也是颇具看点的,不过许辰可没什么心情跟他瞎扯,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本来也打算要走的,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你这第一才子讨教的。 便道:“诗才倒是没有,只不过偶得几首诗句而已,作不得真。” 郭品议显然对这位驸马“偶得几首诗”看的更重一些,若是这驸马果真有才,也就不会只有两首诗流传于世了,况且,真是驸马所作,为什么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却不怎么知道这件事呢?显然是有猫腻的,估计是这驸马从何处买来的,倒是不敢太过亮相心虚罢了。 这句话在陈文轩看来明显就是谦虚里透着装逼的气势,陈文轩正是因为听了那几首诗才去找他单挑的,这厮还在这里装谦虚,不过对于驸马的诗才是肯定的,这郭品议自以为是,方才还暗讽自己,便是看见驸马时心里惊奇驸马为何出现在此,随后又想到郭品议似乎对这位驸马颇有微词,便将他喊住了。 陈文轩自是知道郭品议的性格,一向自傲,比自己还要厉害,刘文远与自己都是败在这位驸马的手上,相信这郭品议肯定是要借此机会证明其才气比他们两个厉害的,陈文轩这样做便也随了郭品议的心思。 果然郭品议便直入主题,来“讨教一番”,眼下又聚集了看戏的很多人,这样的场合下若是能将这驸马比下去,自是能说明很多问题的,而且即便这位驸马会写诗句,相信也只是一般水平而已,讨教自然是要斗诗,而斗诗一般是现场发挥的,不比他那几首不知从何处抄来的诗句那么简单。 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的文人见证,等会自然都要品评一番的,郭大才子当然相信自己的诗才,分明没有把这驸马看在眼里。 “驸马过谦了,既是偶得诗句,却是如此出彩。此番撞见,便是想来讨教的。今夜当着众人的面,驸马可否与我在这凉亭里比试一番如何?”郭品议道。 凉亭外的众人则是一片哗然,这郭品议的身份自然都已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斗诗了。 斗诗,文人集会里也算经常发生的事,不过在这种高级别的皇宴中,倒是少见的,而郭品议一口一个驸马的,显然他要斗诗的对象就是坐在他眼前的“驸马”,众人纷纷向许辰投去好奇的目光,人群里便有人惊到:“那驸马就是许辰许文仙!” 这里的文人们多少也都对这个名字都有些许了解的,因为方才轰动的打人事件就是传说与这许驸马有关,还有就是那驸马在那青楼里的韵事在京城酒馆,茶馆,妓院都是广为传播的,下层社会的百姓们对于这位名动过京城的驸马还是有所了解的。 像这种广为传播的事情渐渐就会升级为杜撰,稍不留神就能写成传奇了,于是这位驸马被传的过于虚幻,以至于最后人们渐渐不提这位猪脚,光有这个故事。一大方面的原因就是人们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今夜刚刚发生的打人事件便是又让这位传说中的驸马浮现在众人脑海里,陈文轩也在此却是让众人诧异,难道这位驸马真的有“诗比刘文远,才过陈文轩”的才能? 加上郭品议挑明与这人斗诗,便印证了上面这个说法,要知道一般斗诗的可能性是发生在同级别的才子间进行的,像郭品议这样才名远扬的文人是不会对一个普通青年挑衅,要么是对这个人很看重,要么就是要借助这个人的名气,让自己在这宴会上火一把。 苏重与苏洛听郭品议这话倒是显得很吃惊,没想到这郭才子来这凉亭的目的竟然是要与驸马斗诗,而郭品议一向颇有名气,他的那位老师更是将他视为师门至宝的,而这人一向自恃才学渊博,不屑与别人斗诗的。 许辰显然对眼前这位国子监第一才子很反感,这人目的性太明显,话都没说两句,竟是要有斗诗的意思。斗诗许辰也有了解过,一旦有一方发起斗诗,而另一方则必须接受挑战,这是规矩。 不过眼下却是没什么功夫,估计皇家宴会那边都快吃完饭散场了,这会过去正合适,李霜儿会因为时间关系,少拜见几个长辈的,这倒省了功夫,不过这郭品议却是横插一脚,偏偏还要斗诗,还真没闲工夫理他,不过眼下走了也不怎么合适。 “今天我还有要事,改日可否?”许辰道。 许辰这一句在众人看来明显是害怕出丑的,这等场合,却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怯懦是为何? 郭品议则是面露笑容,心说你是走不了,今儿个还偏不放你走,道:“恰逢时候,尽兴而已,莫非驸马是怕比不过我?” 就在郭品议十分的嚣张,许辰十分的着急离开时,那首《秋夕》已然是登陆曲楼,正从楼梯口,以口头相传的形势,正在从回廊里蔓延开来。 郭品议这话倒是让众人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这话说的咄咄逼人,目的已然很明确,倒是都有些看戏的冲动,对于这位驸马,传闻有很多,好的坏的铺天盖地,但却真伪难辨,眼下倒是可以检验一下驸马的水平了。 陈文轩很是相信许辰的实力,这郭品议也就是眼高手低的家伙,平时有人吹捧他,倒是自觉才情了得。才子倒是可以称得上,不过这第一才子嘛,可就难说了。 郭品议见许辰面色凝重,以为是胆怯之举,便是接着道:“那我就先来,诸位,献丑了!”丝毫不给许辰借口离开。 纸笔便是早已准备好,旁人这才给郭品议拿将过来,许辰却是惊叹这厮竟是如此不留余地,竟似如自己有过深仇大恨一般,这么想跟自己比试一下,眼下却是走不得了,只能任由这郭大才子发挥了。 众人眼里这的确称得上一场屠杀,这郭品议明显有备而来,这驸马明显有些怯懦,这还用比么? 周围便是一片安静,因为那郭大才子这会儿正在凭栏远眺,酝酿情绪,准备作诗呢,而此刻还在凉亭里的苏重与苏洛兄妹看到许辰一副淡然的模样,不免有些佩服,想必这驸马在想诗句呢。 许辰倒没想什么诗句,眼下这个时间确实有些晚了,若是自己赶回去酒宴散席了可就坏了大事,如果李三真的想给自己镀金,拜见有重要的长辈那是必须得事,总不能先落个不知礼节的印象,现在只想这郭大才子快些作出来,好早早收工,赶回去。 紫儿肯定是对这位驸马的诗才大有信心的,便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这场斗诗会的,本来这丫头对于文人的诗会就很感兴趣的,眼下看到精彩的一幕全然忘记了公主那边还在等着拜谒长辈呢。 郭品议摇头晃脑好一会,白扇子不停的呼扇,偶有灵感之处便是将扇子打在手上合上,听得“啪”的一响,很有气势。其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众人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郭大才子的思路,一下子静的出奇,刚准备下笔,这时便是听见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兴奋的道:
“哎,听说没,养生殿那边传进一首诗过去,好像叫什么《秋夕》,在座的文武百官无不叫好,听说玉真公主都是连连称赞呢!怕是今夜这首诗会是最大赢家了!” 说话这人看见这边的一个朋友,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并没有注意这里的情况,便是兴奋地说道,而他那几个朋友听见这话便是十分好奇,也全然忘记了正在作诗的郭品议,问道:“什么诗竟然如此厉害?” 看热闹的这些个文人似乎都来了兴致,要知道今夜养生殿才是众人关心的头等大事,玉真公主都能称赞的诗句到底有多厉害呢?那人便是将诗背了出来: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背完之后,那人便是继续说道:“作诗的这人好像是什么,,叫许辰许文仙。。。。。。” 众人还在回味这首诗时,便听见“许辰许文仙”这五个字,顿时惊得下巴脱落了,许辰?就是此刻凉亭里坐着的驸马? 太夸张了,如果说这位驸马前面给人以好奇的印象,此刻便是直接的震惊,这人果然如传说一般作的那几首好诗,光是这首《秋夕》便是韵律非常,意境深远,让人读罢思虑万千,惆怅不已,实乃上乘之作。 郭品议自然听见了回廊里的议论,那首诗也是整个听进了脑子里,而得知这首诗是许辰所作好,便是脸色难看至极,这毕竟是皇宴里传出来,做不得假的,这驸马果然如传说般有文采。 刚才就要下笔的,却没想到出现这一幕,郭品议将要写的诗是准备了好几天的,听到许辰从养生殿里传出来的诗后顿时没了信心,《秋夕》确实出彩,难道《登科后》,《泊秦淮》当真是他所作?而显然自己今晚准备的这诗的水准没有达到这个效果,看了一眼表情淡定的许辰,便是脸憋得通红,一时竟然难以下笔。 众人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屏住呼吸,满是期待的准备看这一场强力表演的,却发现那郭品议竟是磨磨蹭蹭,比比划划,憋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没写。 许辰都急了,恨不得上去把这厮给痛打一顿,写个诗至于么,跟便秘一样,拜托,我这里还要赶时间的。 对于外面传的这首《秋夕》,许辰倒是有些惊奇,却又不知原因,不过也没工夫瞎想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忽然的就把郭才子给打蒙了,那郭品议整整对着白纸一炷香的功夫后,啪的一声,将毛笔摔在桌子上,招呼都没打,扭头便是走了。 “哎,郭兄!”陈文轩在后面跟着郭品议叫道,那老过却是头也不回,小跑遁走了。 众人都是惊呆了,今夜这驸马已经不知道让他们呆了多少次,拜托,你郭品议好赖也是国子监第一才子,就这点水平还跟人家斗诗?到头来竟是把自己给吓跑了。。。 暴风雨般的议论,直接炸了锅般。。。 “还有谁要与我斗诗?!”许辰站起来对这众人道。 众人都他吗的呆逼了,你这是要围诗么?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便道:“没有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只留下一道装逼的身影一点一点浸没的回廊里,无声无息。。。。。。 。。。。。。。。。。。。。。 养生殿。 “曲楼可有诗作传来?可有什么新鲜事?”李三问道。 “诗作倒是没有,只是许驸马在曲楼。。。。。。。”那太监似是不大敢说。 李三当着众人的面问的,却是没想到许辰竟然去了曲楼里,便有些不悦,道:“快快说来。” “许驸马在曲楼里把那御史中丞王仁义之子,王博给打了。。。。。” 田驸马听得这话,喝到嘴边的茶差点没吐出来,李三更是有些惊奇,这等行径倒是没有听说过,场间一下子寂静了。 “打他又如何?依我看,定然是那御史中丞之子寻衅挑事,打了就打了。” 这话是玉真公主说的,说的清淡异常,就跟看待小朋友打架一样。 “玉真公主说的是,许驸马一向沉稳,便不会做出偏激之事,打了也就打了,莫要大惊小怪。。。” 这是杨玉环说的,就跟很了解驸马一样。 “打个人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田驸马说的。 。。。。 由玉真公主开头,在座的皇亲皆是统一口径,等这一桌说完,轮到扬大宰相发表“许驸马曲楼文坛打人暴力恶劣事件时”,已经没有什么选择权了。 (曲江池夜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