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家宴（中）
宋宝国长相七分肖似父亲，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亦是中等。 他的性子与相貌刚好相反，比较阳光活泼，因此常被友人玩笑批下“貌似忠厚，实则jian猾”的八字评语，很有些说他为人两面三刀的意思，虽然他根本不是，但大学里认识的同窗仍固执地以“刀哥”诨号呼之，由于和社团的江湖名号相类，这令许多刚认识的女生敬而远之。 不过，因他尚未遇到真正令自己动心的女生，所以也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直到遇到杨倩，宋宝国见到的瞬间惊为天人，这种单方面的一见钟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最终演变成非卿不娶的执着。 经历过长达一学期苦心孤诣的谋划与纠缠，杨倩终于成为了她的女朋友。 而这时，二哥宋离那边又传来发达的消息，刚成为男女朋友没几天的杨倩和宋宝国在下学期刚结束就名正言顺地住到一起。 之所以说名正言顺，那自然是经过女方父母同意了的。虽然岳母有些贪财，但宋宝国知道自己女朋友杨倩不是。毕竟，杨倩答应同他交往的时候，他的家庭尚在艰难维持收支平衡之中挣扎着。所以，宋宝国如今异常在意自己的女朋友杨倩，待她非常宽宏。 此刻，他正拉着女朋友的手在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内闲逛着，两个人都是典型的吃货，所以几乎是逢食品店门则必入。 两人的身后跟着三人，中间的是宋爱国，比宋宝国高了一些，与现今的宋离个头相当，他的左手边是他的女朋友覃秀秀，右手边则是大姐宋舒然。 覃秀秀属于小鸟依人型的，身材娇小，面容精致，整个人犹如瓷娃娃一般，乍一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女，宋爱国刚好相反，长得颇为高壮，两人站在一起更衬得他像个大叔一样，他为此被人调笑过多次。 覃秀秀比较喜欢追求时尚，碰到时装店总是伸长了雪颈贪看着，不过她知道分寸，所以除了目光中偶尔流露出渴望之色外，倒没有拉着男朋友进去看看的心思。 宋舒然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正陷入思绪之中，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杨倩刚拉着宋宝国走进一间小吃店，他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紧接着一曲淡淡的钢琴轻音乐流泻出来，清脆动听，有一种安心凝神的力量。 一瞬间，一行五人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他身上。 宋宝国摘了手上戴着的黑色军品防寒薄手套，递给女朋友，不疾不徐地从母亲为他新买的黑色呢子大衣兜里掏出买了一个多月的苹果5S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摊开手道：“是小妹的电话，估计又是让我们为她带好吃的。” 说完，他先笑了起来，其他四人大约也是想到宋淑然的机灵可爱，也不由跟着笑将起来，不大的笑声如海边来而复去的波涛，冲刷走各人心底的不满和抑郁，留下一片和美。 宋舒然勾指撩了撩粘附在唇角的几缕秀发，淡淡的笑意微露着，她和小妹的关系最好，每次与人谈及小妹的事，她表现的最为开心。这种开心像含糖量不高的水果，尝的再多，仍旧滋味悠长，清淡怡人，而不会是甜过之后的微酸。 宋宝国松开女朋友挽着的胳膊，拿着手机踱步到一个玻璃围成的栏杆前，下方运行着两部扶梯，距离栏杆有七八米的高度，他就势伏在上面，开始和小妹聊了起来。 末了，宋宝国挂了电话，反过身来正面众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也有些郑重，欲言又止，令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的几人一阵着急，不过却也没有催促。 当然，宋舒然却不包括在内。自她听从母亲的安排住进别墅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中。 此刻的她，面色有些苍白，双目无神地垂着头望向光可鉴人的白色瓷砖，双手插在一件杏色中长款双排扣巴宝莉风衣兜里，整个人如同寒风中颤抖的花蕾，丽色中带着让男人忍不住怜惜的娇弱。 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后，纤细颐长的脖子上围着一款韩版长格子素色针织女式围巾，与风衣的翻领搭配起来相得益彰，下身着一条淡蓝色弹性小脚铅笔裤，蹬着一双平底黑色中筒皮靴，一种知性的气质扑面而来。 宋宝国疼惜地望了望明显不在状态的老姐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姐，小妹打电话来说，老妈让咱们回去吃饭，大哥······大哥回国了······” 舒然抬眸对着弟弟勉强笑了笑，强忍着眼泪背转身子，迟疑道：“我······我就不回去了吧？家里还有孩子需要我照顾呢！再说······” 话头到此而断，宝国与爱国对于原因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未刨根问底。 “孩子都八九岁了，家里不是还有姐夫吗？别担心了。更何况，妈······妈特意嘱咐过，一定要你回去吃饭的。”宋宝国说完小妹转述自mama的话，劝道，“姐，妈大概也是希望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让你和大哥和解，大家都是亲人，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犟。要我说，大哥现在已经有未婚妻了，孩子都快出生了，握手言和不好吗？倘若每回都避而不见，长久下去会生分的。” “要是你成了我嫂子该有多好······”宋宝国不愿意强迫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jiejie，但他更不希望jiejie因此离开再也不回来。 宋舒然听了那一声弱不可闻的喟叹，整个身子一僵，心下忍不住跟着一阵感慨：“若是成了你嫂子，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纠结了。可是，世事无常，又哪里有后悔药可吃？再者说，这件事自己本来就没有做错······” 覃秀秀和杨倩都是聪明的女子，在尚不明白事情起因的情况下，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贸然插话。不过，眼神的交流却未停止过。 宋爱国牵着女朋友覃秀秀的手，跟着哥哥劝道：“大姐，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不要令mama伤心，好不好？”言辞中透着恳切与真诚，令一向心软的宋舒然难以拒绝。 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宋舒然算是表示了同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想看看当初那个属于她的倔强小男人如今已经长成如何摸样。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宋离抱着身材略有些走样的媳妇进了楼上的房间，他把爱人轻放在床上，又扯着一张印花的薄被为她盖上，就走进了浴室快速地洗了个凉水澡。 出来之后，他惬意地躺在床上，揽着媳妇丰腴的腰，伸出宽厚的手掌摩挲着，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极力维护着这难得的宁静。 过了大概一刻钟，宋离侧着身子望向女人红润的俏脸，试探着道：“老婆——，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下。” 何蕊腻在自家老公的怀中，一动不想动，懒懒地问道：“什么事呀？说呗！” 宋离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发现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仿佛字字重逾千斤，无论怎么表达都会伤害到媳妇的心，他不由犹豫起来。 此刻，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何蕊也发现了丈夫的异常，她睁着清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在他感觉到略微有些窘迫之际侧了侧脑袋移开视线。 似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局面，她故意玩笑道：“是不是在美国偷惺【1】啦？” 宋离眼见情势不受自己掌控，不自觉地搂紧了何蕊的身体，仿佛能够通过这个动作向她传递出“自己在意她”的情感信号。 过了半晌，才咬牙回道：“不是！” “哦——？” 宋离知道自己必须有选择地坦白了，不然拖得越久对尚处在疑虑中的女人伤害越大，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是王韵儿的事情，我喜欢上她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宋离的错觉，何蕊躺在他怀中的身体一下放松了不少，面上也没有因此出现什么特别诧异的表情。 “喜欢就喜欢吧，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俩又不是没有‘前科’。”说罢，她侧转了一下身子，背向宋离而卧，脑袋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抚着肚子，动作缓慢而温柔。 突然，何蕊又转过来，面对着宋离，调笑道：“‘我喜欢上她了’这句话的含义可是博大精深，不知道你要表达的意思是前者还是后者，亦或者二者兼有？” 只是，这种笑有些原本不应该有的疏离，令宋离的心有些锥刺般的疼痛，也让他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产生了一些动摇。不过，他到底心境修为高深，转瞬之间就将这种因歉疚而产生的一丝怀疑丢到爪哇国去了。 “我知道你难受，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请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对我产生不应有的疏离，不论是感情上还是身体上，好么？” 再次将头埋在她的秀颈处，宋离环拥女人的双臂不由再次紧了紧，好在何蕊的身子相对比较匀称，只是肚子比较大，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现在的她也怀孕了，是个男孩子。如果将来你不想让念祖待在华夏发展势力，我可以将韵儿的孩子瑜儿与念祖调换，你看如何？” “不用换了！我们娘儿俩留在华夏大陆挺好的，不仅清静也舒心。”想到宋离在自己怀孕期间和王韵儿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厮混，最后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何蕊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一下翻腾出来。“哟呵，小孩子连名字都起好了？‘宋瑜’可比‘宋念祖’动听多了，也要有内涵多了！” 宋离听她语气阴阳怪气的，忍不住斥道：“蕊儿，你瞧你说的什么疯话？我怎么······” “是呀，我现在是疯婆子嘛，自然讲的是疯话，你不爱听可以不听！！”何蕊瞧见自家男人眉宇间少有的厉色，心中的委屈如同暴雨过后声势浩大的山洪，再也忍将不住的眼泪不自觉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哭声也随之大了起来。 白洁茹住在距离何蕊卧房不远的佣人宿舍里，当时正有些无聊地浏览着网页。因此，甫一听见何蕊的哭声，不管是出于职责所在还是这几个月来相处出来的情谊，她都立刻走出自己的宿舍，想也没想就拧开了何蕊这个孕妇的厚重实木房门冲了进去。 宋离正打算安慰一下媳妇，只听房门“砰”的一声响，下一刻白洁茹整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床前，面庞上晕染了剧烈跑动后的红云，更衬得成熟美艳的她韵味十足，可惜宋离此刻忙着安慰媳妇，实在没心情欣赏。 不理僵直着身体站立在床边的白洁茹，宋离不顾老婆的挣扎，紧抱着哄道：“好蕊儿，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听！不听！我不听！” “好蕊儿，我那样说也是不想你离开我嘛！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哪有单独将你们娘儿俩个扔在华夏的道理？即便将来孩子要回华夏来发展，那也得等到他满十足岁才行啊！至于你说的关于两个孩子名字的差异，你总不希望咱们的孩子将来因名字相似而被查出有海外关系吧？若是你不喜欢‘念祖’这个名字，我们可以商量着换一个嘛，好不好？” 这般哄着，女人逐渐安静了下来，显是听进了宋离的解释。他腾出右手帮她擦了擦那略有些苍白脸颊上的泪水，又自然而然地为她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秀发，吻了吻怀中人儿的额头，他轻拍了拍对方浑圆挺翘的美臀，戏谑道：“今后可不许像这般胡闹，话语都没理解透彻就乱发脾气，我受些委屈倒没什么打紧，最怕的是你自己伤害自己！” 何蕊由于是背对房门的，所以尚不知道白洁茹就站在床的另一侧，耳畔听着自家男人的蜜语，微扭着身子撒娇道：“人家哪有！” 宋离笑了笑，转头对白洁茹道：“白姐，多谢你的关心。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话音刚落，门无声地打开了。 白洁茹以为是被风吹开的，也没在意这个细节，她先是向宋离点了点头，这才调转丰腴的身子迈着细碎的步伐离开。 何蕊知道了房间还有外人在场，“嘤咛”一声将脑袋埋在丈夫的胸前，理所当然地做起了鸵鸟，一刻也不肯抬起来，显然是羞得不行。 “好了，没事了！我们在休息一会儿，待青竹将饭菜准备妥当了再起床。”怕她闷着，宋离身子向后让了让，挪出一点空隙。 两个人经过刚才发生的事，精神上都有些累了，没过一会儿，就这么相拥着沉沉睡去。 ————————－ 宋宝国一行五人坐着出租车返回到家门口，宋舒然落在后面，对两个弟弟道：“你们先进去，我把车钱结算下。” 宝国没有多想，径直拉着自己的女朋友杨倩上前敲了敲院子的大门，一边敲一边喊道：“赵姐，麻烦过来开下门，谢谢啊！”声音欢快异常。 爱国比较细心，知道jiejie可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哥，所以移步来到大姐跟前，安慰道：“姐——，爸妈这会儿应该都在，二哥可能正在房间里和嫂子腻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担心啦！” 听到小弟称离弟为二哥，而不是宝国所说的大哥，宋舒然一阵欣慰，她知道小弟是真正理解自己的，也是真正关心自己的。这般想着，莫名生出了一些乐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弟的头发，笑道：“秀秀跟着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好了，你先进去吧，姐一会儿就来，断不会过家门而不入的。” 宋舒然有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将之闷在心里，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而今生今世唯一能够令她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的只有宋离一人，可如今因十多年前发生的龃龉，两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这种残酷的现实令宋舒然痛苦万分，她知道自己伤害宋离甚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所以一直以来她都犹豫着。只是，随着近期获悉越来越多关于他的消息，她的心就变得越发疼痛。 这种疼痛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让她连跨进这座庭院的勇气都没有。 徘徊了许久，宋舒然于蓦然间抬头，发现母亲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微笑地望着她，目光中有慈爱、有疼惜更有一些埋怨。 “妈——，你怎么出来了？站了多久，我们进去吧！” 李淑敏拉着大女儿的手，一只手掌覆在上面，轻声骂道：“真是个犟丫头，快随mama进来，在外面站着作甚？” 母女俩来到客厅，宋舒然特意瞄了一圈，没有发现宋离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庆幸夹杂着失落的复杂情绪，被灵气过滤得有些纯粹的阳光越过窗棂散射了进来，形成一柱柱或粗或细的光束，部分印照在她原本就比较白皙的面颊上，青色的纤弱血管变得益发青莹。 怀着稍有些沉郁的心情挨着母亲坐下，宋舒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母亲聊着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三心二意表现得实在太明显，李淑敏关心道：“丫头，若是精神不济，不用硬撑着在这儿陪我，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宋舒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拒绝道：“妈，我不困的。对了，我怎么没看到淑然那丫头？她在哪儿呢？” “她呀，还不是在她楼上的卧室中！离儿给她带回来一大箱子在美国买的东西，这会儿估计正在房里摆弄得不亦乐乎呢！” “哦，是吗？——离弟回来了？他人在哪儿？”宋舒然从布艺沙发前红木矮几上的果盘中拿了一个苹果，用一把小刀不紧不慢地削着，故作镇定地作着介绍，“妈——，以后你和我爸多吃点苹果，不仅垫肚子而且富含人体需要的多种营养物质，对身体很好的。” PS：【1】“偷惺”二字的准确写法居然被屏蔽，真是无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