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马谡遭贬
刘备道:“人命官司可不得轻易载判,桓灵二帝便是因草菅人命,这才国家大乱,朕可不是重蹈覆辙,拿卷宗我看。” 马谡答应了一声,连夜回衙取来卷宗,面呈刘备。刘备仔细浏览一遍,皱起眉头,将卷宗往案上一扔,道:“这案你就这么定了?”刘备毕竟是从基层一步步爬到现今这个位置的,县尉、县令、太守、州牧这一系列地方官职,他老人家全都干过,对断案理颂自然经验丰富,和马谡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初生之犊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都不用到现场,一看卷宗之后,便觉此案疑点甚多,自然会有此一问。 马谡道:“这个案子已铁证如山,连人犯都已供认不讳,微臣自然依律定刑。” 刘备冷冷地道:“你对人犯用刑了吧。” 马谡道:“当时证据确凿,所有证人都众口一词,人犯却拒不招供,臣逼不得已,这才对其用刑。” 刘备道:“好一个逼不得已。” 马谡觉得刘备面色不善,心中惶恐,背上汗珠一滴滴渗出,忽然间他想到了薛珝,眼见突现光明,道:“皇上想是听了些流言蜚语,便认为微臣判罚不公。” 刘备道:“你且说说,我都听了什么流言蜚语?” 马谡道:“臣在现场看到了中官薛珝,想是他在皇上跟前进馋,左右了皇上的判断。” 刘备道:“朕的确从薛珝那听闻此案,不过薛珝只是说有人于荒山杀死客商,别的什么也没说。朕觉得人命至重,不可轻忽。万一出现冤案,有人因此枉死,民间讹言日起,国家将有大乱,如之奈何?这才会将你叫来询问一二。”顿了顿,又道:“中官是不能干预政事,不过出了个案子,难道他也不能报朕知道么。” 马谡微微一怔,迟疑道:“这……” 刘备向他瞧了一眼,挥了挥手,道:“这案子就不用你来处理了。朕决定交由廷尉会同雍州刺史、京兆尹共同审理。下去吧。” 马谡没想到出风头的机会便这么溜走了,心有不甘,道:“皇上请……” 刘备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下去!” 马谡吓了一跳,忙行礼告退。 当晚刘备便于书房草诏,令廷尉刘巴、雍州刺史张既、京兆尹董允联合审理此案。次日早朝,刘备并未提及此事,只是和众大臣商议些军国之事,便即退朝。他正要转身闪人,却见诸葛亮跪坐在那,不动地方,便问道:“孔明还有何事?” 诸葛亮正色道:“臣听长安令马谡说皇上听信中官之言,轻易将他经理的案子交由别人处理。中官之祸,皇上自是知之甚详,不用臣再说什么了。还请皇上亲贤臣远小人!!以免重蹈桓灵二帝覆辙。” 刘备早知他会说这些屁话,微微一笑,道:“马谡其人如何,你怎么看?” 诸葛亮道:“兵法韬略知之甚详,是个难得的将才。” 刘备笑道:“朕曾听闻你向仁禄举荐马谡而仁禄却不用,不知可有此事?” 诸葛亮道:“正是,他言道此人当个参谋,出出主意尚可,若是独当一面,必将坏事。还说若我一意孤行,迟早有一天会给他气死。” 刘备道:“仁禄之言甚当,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诸葛亮收贾仁禄为徒是迫于形势,自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就没教他什么真本事。好在贾仁禄鬼点子一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也不必诸葛亮帮什么忙。其实在诸葛亮心中真正的徒弟是马谡,贾仁禄这个徒弟有名无实,挂着羊头尽卖狗rou,到处败坏他的名声,他早就头痛之极矣。他自以为对马谡十分了解,颇不以刘备之言为然,道:“幼常之才究竟如何,暂且不论。中官干政一事,滋事体大,皇上以臣谈论此事时,未尝不叹息痛恨桓灵,如今为又听信宦竖之言,此臣所不解。” 刘备道:“我差谁接替马谡审理此案,他有没有告诉你?”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幼常没有说,只是说皇上听信中官之言将其斥夺,臣恐皇上重蹈覆辙这才来进谏。” 诸葛亮素来谨慎,原也不会因马谡的一面之词,便跑来向刘备说项。只因马谡前往诸葛亮府邸时,经过一家酒馆,顺道灌了几斤马尿,见到诸葛亮时便摆出一逼忧国忧民的架式来,一再向诸葛亮提及皇上相信中官之言,偏听偏信,桓灵之祸不远矣。诸葛亮最怕刘备宠幸宦官,重蹈桓灵覆辙,再加上他素来相信马谡之言,自然信以为真。心想既然马谡这么说,必是他看出了一些苗头,既便他言过其实,自己提醒刘备注意一下,总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便有了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谏。其实他也知让马谡吃吃苦头不是一件坏事,是以今番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为马谡鸣不平,而是想提醒刘备不可轻信宦官。于是他对这件案子本身如何,也就没有太多过问,因此不甚了了,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刘备笑道:“朕令廷尉刘巴,雍州刺史张既,京兆尹董允联合审理此案,这三人是中官之党么?”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皇上圣明,若差此三人共同审案,定可水落石出。” 刘备对边上近侍道:“去取卷宗来交与孔明过目。” 那近侍依言取来卷宗,恭敬的呈给诸葛亮,诸葛亮仔细浏览之后,长眉一轩,叹道:“幼常竟会如此糊涂!” 刘备道:“董祀去后,朝那县令一职一向空缺。你这便下去拟旨,迁马谡为朝那县令,长安令一职暂由京兆尹董允兼任。” 朝那为雍州西北一个荒僻小县,是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当初刘备为害董祀才将他配到那里。如今刘备封马谡为朝那县令,形同流放,诸葛亮素喜马谡,自然不愿他如此受苦,道:“幼常年轻识浅,偶有疏忽,在所难免,还请皇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刘备辞严厉色,道:“朕让他当朝那县令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了!” 诸葛亮比马谡聪明万倍,自然知道马谡中了中官诡计了,不过此时刘备正在气头上,不管说什么也是没用,只得领旨辞出。 诸葛亮回到府中,甫一进门,便见马谡立在门前,翘祈盼,叹了口气,道:“糊涂!糊涂!你太糊涂了!” 马谡不明所以,道:“先生何出此言?” 诸葛亮道:“那个案子明明疑点甚多,你竟轻率结案,难怪皇上要换人审理!” 马谡自当长安令以来有诸葛亮在后面照着,一向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挫折。贡高自慢,老子天下第一之感与日俱增,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会犯错误,闻言十分不服气,道:“先生难道也听信中官之言,而认为我错了?” 诸葛亮向他瞧了一眼,道:“错了便是错了,这案子明明就不该如此轻率,这可是关忽人命,岂同儿戏。你在卷宗上批个斩字是很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却要因这一个字而掉了脑袋。若是错杀好人,你于心何忍!” 马谡仍不以为然,小声嘀咕道:“那个叫刘贤的家伙和宦官呆在一起,能是好人么?” 诸葛亮见他仍死不悔改,气往上冲,厉声道:“和宦官呆在一起的便不是好人,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话说回来,就算他不是好人,他若没有杀人,或是另有隐情,也不能轻率结案!!草菅人命!” 马谡从未见过诸葛亮生气,吓了一大跳,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脸歉然,道:“马谡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记先生教诲,不会如此轻率断案。” 诸葛亮侧头瞧了他一眼,喃喃道:“看来皇上说得没错,是要让你吃点苦头。”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事,你便退下吧。” 马谡道:“不知……不知……不知丞相能不能再和皇上说说,让我待罪立功,重审此案,我一定不会再出错了。” 诸葛亮道:“下去吧,不日自会有结果。” 马谡见诸葛亮面色不善,也知此事难成,他不甘心如此立功的机会就这么飞了,道:“还请……” 诸葛亮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马谡一脸郁闷,行礼告辞。 诸葛亮来到空白奏章,提起笔来,奋笔疾书,写着写着,眼泪顺着面颊流下,一滴滴地滴在奏章上。 次日一早,马谡照例到长安令衙门办公,却见薛珝早已站着门前,铁青着脸,一言不。不禁大为惊诧,道:“你来着做什么?” 薛珝斜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圣旨,道:“圣旨到,马谡接旨!” 马谡忙跪下听旨,薛珝摇头晃脑,大声念颂,马谡听完几欲晕去,原来圣旨上竟然说他轻率断案,险些草菅人命,严重失职,不配再做长安令,特将他贬到张掖郡氐池县当个看守城门的小官。 薛珝抑扬顿挫的将圣旨念完,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见马谡呆呆的跪在那里,面若死灰,两眼直,便道:“嗯,马谡还不领旨谢恩,难道想抗旨不成!” 马谡道:“这样判罚不公,一定是你从中使坏,我要到丞相那去告你去!” 薛珝笑道:“你可知道是谁主张将你贬去看城门的?” 马谡道:“自然是你这狗贼撺掇皇上下的旨!”
薛珝道:“这你可就抬举我了,我有何本事让皇上下旨贬你的官。原本皇上打算让你当朝那县令,是你的大靠山诸葛丞相上表请求皇上将你贬去看门的,哈哈!” 马谡难以置信,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薛珝道:“你若不信自己去问丞相吧!”举着圣旨道:“你还不领旨?” 马谡无可奈何,只得领旨谢恩。薛珝一拂袖,扬长而去。马谡接过圣旨呆看半晌,站起身来,便要到丞相府想要找诸葛亮理论,来到相府,叫开大门,一个家丁探出头来,见到他便一脸堆笑,和他说诸葛亮有事出门去了,不在府上,跟着砰地一声将大门合上。 马谡吃了闭门羹,只得怏怏而回。草草收拾收拾,打了一个包裹,雇了辆小车,登程上路。出得城来,向西行出十里,马谡正在车内呆,忽听车声嘎然而止,大为纳闷,道:“为什么停车?”掀开车帘,侧头看去,见路旁小亭上站着一人,背对着他。那人背影他极是熟稔,正是诸葛亮。 马谡大吃一惊,慌忙下车,迎了上去。诸葛亮也不转身,目光望向远处,道:“贬你去张掖是我的意思,你不怪我吧。” 马谡道:“自然不敢怪先生,可这是为什么?” 诸葛亮道:“长安要不太平了。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浑水还是我来趟吧。总有一日,我定会将你重新召回来,委以重任。” 马谡心念一转,终于明白过来,道:“不,这官我不当了,我要留在先生身旁,与先生并肩抗敌。” 诸葛亮摇了摇头,轻击三掌,边上一名亲兵捧着一托盘过来,盘中放着一爵酒。诸葛亮举起酒爵,递了上去,道:“饮了这酒,祝你一路顺风,相见有日。” 马谡向诸葛亮瞧了一眼,霎时间全明白了,伸手接过酒爵,一饮而尽,道:“先生保重!”掷杯于地,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蹄声得得,渐行渐远,那车载着马谡径自去了。 诸葛亮望着车行的方向,不住挥手。 未央宫中,刘备正在批阅奏章,忽有近侍来报,雍州刺史张既求见。刘备忙令张既进殿,道:“案子审得如何了?” 张既道:“皇上可知刘贤是谁?” 刘备摇了摇头,张既道:“便是刘蒙。” 刘备大吃一惊,道为:“竟会是他!” 张既道:“微臣曾审过真假少帝一案,见过刘蒙。没错,绝对是他。” 刘备低头沉吟,半晌无言。 张既道为:“此人处心积虑,妄图颠覆我邦,不如就乘这个机会将其斩,以除后患。” 刘备问道:“他果真杀了人?” 张既点了点头,道:“不过他突遭歹人抢劫,杀人乃是迫不得已,倒也有情可原。” 刘备道:“果不出我所料。这样杀了他,不但他不服,百姓也不会服的。” 张既点了点头,道:“如今刘蒙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 刘备道:“这案子他并没有罪,朕就不能冤枉他。你去公开他的身份,并列明罪状,让天下百姓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然后你便将他打入廷尉大狱,待仁禄来时,令其监斩,让他也高兴高兴。” 张既心想这是刘备在拍贾仁禄马屁了,不过贾仁禄功勋卓著,当朝无出其右,刘备拍他的马屁,倒也无可厚非,答应一声。刘备道:“这可是要犯,一定要严加看守。” 张既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定支会廷尉刘大人,让他小心看守。”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天牢重地,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刘蒙有何能耐能越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