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情到深处唯余恨
宋翰一行人行至半夜，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在跳动的火光下，四周显得格外静谧。夜晚美好，夜宸舒看着宋翰，竟然觉得比素日要好看几分，一时间有些失神。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宋翰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夜宸舒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这样看着我，所谓何故？” “我看你长得很好看。” 闻言，宋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幸好，在夜色的掩盖下，根本看不出来。他咳了一声，道“就算我……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你生得这样好看，凭什么不让我看？”夜宸舒有些不悦道。 宋翰心下极为无语，难道长得好看也是自己的错？真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姑娘，罢了，她要看就让她看吧，左右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不过他要看自己，自己也要看她，这样才公平。 想到此处，宋翰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宸舒。经过一番奔波后，她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却平添几分慵懒的风情。舒舒她，长得真是极美。 “你看我干什么？”发现他也看着自己，夜宸舒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看你长得好看。” 是么？这句话刚刚自己不是才说过么？ “长得好看你也不许看。”夜宸舒低声道。 宋翰笑了起来，道“你生得这样好看，凭什么不让我看？” 咦，这句话亦是似曾相识。 “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夜宸舒羞极反怒道。 “你呀……”宋翰摇了摇头，笑道“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粗鲁，以后会没人喜欢你的。” 粗鲁，没人会喜欢自己，也包括宋翰他自己么？闻言，夜宸舒的心中有些失望。他喜欢的应该是那些温柔贤淑，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吧。 “舒舒，我很庆幸。”宋翰突然道，眸中无比认真，“没人喜欢你，便没人跟我抢。”不知道何故，当看到夜宸舒那一脸黯然的神色时，这句话就脱口而出。就这样毫无预兆，他把自己的真心，捧在了她的面前。 闻言，夜宸舒一脸惊讶地看着宋翰，他的表白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上一刻，他还在说自己那么粗鲁，根本没人喜欢，怎么下一刻，他似乎就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看着夜宸舒此时的表情，宋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唐突，他们相识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而且自己腿有隐疾，配不上她这样好的女孩，实在是不该贸然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心中心隐隐约约有些害怕，怕夜宸舒因为自己这番突兀的话语不再搭理自己。 “舒舒，你不要当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宋翰缓缓道，心中微微苦涩。或许这样，他们还能做朋友，一个烹饪美味的菜肴，一个在一旁等待，那也是格外的幸福。 夜宸舒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不要当真？” “我刚才那句话，无非是随口说说而已。”宋翰低头道，“你不要当真。” “可我已经当真了，怎么办？” 闻言，宋翰抬起头看向她，此时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在跳动的火光里，显得格外明亮。他迎上她眸中的光亮，微微一笑，“舒舒，你说的是真的么？”此刻，那些自卑与不安通通远去，若是她愿意，他便无所畏惧。 “你若是答应一生都做美味的菜肴给我吃，我便当真。”夜宸舒浅笑道。虽然情这一字，她以前未曾经历过，所以懵懵懂懂。可是这一刻，她心中极为清楚，自己是想要他一辈子的。 “我答应。”宋翰欣喜异常，没有想到她只是提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一时间，曾经的忐忑瞬间化为满腔的甜蜜，“舒舒，我会一辈子为你烹饪美味佳肴。” “你要记住你今晚说的话。”夜宸舒看着他，极为认真地道，“他日若是你敢违背今日的诺言，我就……” “你就用长鞭抽我。”宋翰满脸笑意，替她说出了后半截话。 闻言，夜宸舒笑了起来，这宋翰果然不愧为她看上的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翰沉沦在她这个笑容里，无法自拔。他在心中暗自承诺，舒舒，等救回三哥以后，我就娶你为妻，日日为你烹饪美味佳肴，一生一世一双人。 黑夜，满天星辰闪烁，四周虫鸣阵阵，他们两人看着对方相视而笑。从此，他们的世界因为有了对方大不一样。 “有人。”夜宸舒眸中的笑意突然消失，握紧手上的长鞭，警觉起来。对方人马众多，不是善茬。 宋翰立刻熄灭了篝火，一行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宋灝的人马动作果然极快。下一站罗城，他们尽快赶到那里，改走水路，大约能摆脱这些追兵…… 北漠都城阿古达木，元一公主府中，地牢里，宋乔被绑在支架上，不得动弹，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白色的里衣。他头发凌乱，面色极为苍白，谁也不曾想到，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燕北王会落到如此境地。 元一公主坐在他对面，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在战场上屡次挫败于她，让高傲的她心生崇拜。昔日放她一条生路，更是让她心生爱慕。然而，当自己鼓足勇气告诉他自己的深情时，他却不要她。后来自己放弃素日的骄傲，甚至愿意为他平妻时，他却说自己令她厌恶，把她的一颗真心践踏。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杀她子民。她对他，既爱又恨。 因为恨他，元一公主日日都会对他实施鞭刑。她希望他能开口求自己，那样她一定不会再伤害他。然而他每次行刑，除了生生受着，他竟然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如此态度，她心中的不甘和怒火愈来愈烈，所以每日的鞭刑越来越重，此时宋乔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令人触目惊心。 但又因为爱他，所以她舍不得让他死。哪怕他是敌国的主帅，她亦胆大包天，偷天换日留下了他一命。每日行刑过后，便让医师替他仔细诊治。宋乔他绝不能死，要死也只能死在她的手里。 良久，元一公主开口道“燕北王，我今日听到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宋乔一如既往地置若罔闻，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关于燕北王妃顾若抒。” 闻言，宋乔终于抬头，灰暗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这地牢里暗无天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多长时间。若抒，她一定很担心自己。 宋乔这个细微的举动却再次激怒了元一公主，哪怕身陷囹圄至此，他一心关注的还是顾若抒。 “燕北王，如今整个皇城都以为你已殉国。所以你猜，你的王妃现在究竟怎样了？”元一公主冷笑道。 若抒，她现在究竟怎样？宋乔闭上了双眼，惨白的脸上有悲戚之色。她究竟是伤心欲绝，还是学着把自己淡忘，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要。 见他悲伤的样子，元一公主的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快意。原来爱情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会因所爱之人快乐就觉得满足。也可以是所爱之人不快乐，自己心中的疼痛就会减少。 既然如此，她要加倍刺痛他，让自己的心得到更好的解脱。 “燕北王，你对你王妃的一往情深，有目共睹。”元一公主笑道“只可惜，你的王妃却不是像你爱她一样爱你。你可知道，你殉国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你的王妃就和你们的皇帝有了龌蹉。”细作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皇帝落花有意，王妃流水无情，但她就要刻意激怒他。 闻言，宋乔的心如同插入了一把尖刀，血rou模糊，生生作疼。他相信若抒对他的爱，但也清楚地知道若抒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为了报仇，她时常能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所以元一公主的话，他是有些信的。因为他觉得若抒心中一定对宋灝和顾知祥陷害自己一事心知肚明，怕是想与宋灝虚以逶迤，寻找为自己报仇的机会。 见宋乔忽明忽暗的悲痛神情，元一公主更是补了一句“怎么，燕北王终于发现自己一腔真心错付，自己深爱之人不过是一名……罢了。”她要让他痛个彻底，以泄昔日被他践踏真心之恨。 “你闭嘴。”宋乔低声道，声音极其虚弱，“本王与若抒至亲至爱夫妻，心意相通，她是怎样的人，本王极为清楚，焉能受你这个外人挑拨。” 闻言，元一公主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自己一腔爱意，却永远只是一个外人，想来她堂堂一国公主，从小父兄宠爱有加，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到他这里却屡次受辱，她焉能甘心？ 浸过盐水的长鞭又一次如雨点般落在了宋乔的身上，鲜红的血染透了白色里衣，格外刺眼。新伤覆盖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得宋乔喘不过气来。他的嘴唇，早已被咬破，殷红一片，竟然未曾哼过一声。 今日的新伤加上数日的旧痛，宋乔终于昏迷了过去，脸色极为惨白，似乎下一刻便会永远离去。 这是这么多日来，宋乔第一次在被鞭打时昏迷过去，元一公主慌了神。她是恨他，所以想要让他痛。可同时，她亦是爱他的，所以一定不能让他死，于是她立刻唤来了府上的医师，替宋乔诊治。 看着医师替宋乔处理那满身的鞭伤时，元一公主的心又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宋乔，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可知道，此时我早已进退维谷，爱恨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