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短相思兮无穷极
很明显，燕北王接下来要和顾国公说的是家事，蓝平、左修和莫庭三人便匆匆告辞，一起离去。 宋乔看着眼前的顾知祥，想要跟他达成一个共识。无论他们之间究竟有过多少矛盾，那不过也是私人仇怨。而此时，北漠来犯，他们有需要共同守护的东西——皇朝。他们同为军人，身上流淌着为国而战的热血，肩负着保卫皇朝的使命，想必要暂时和解，并不难。 “敢问燕北王，若抒究竟让你带什么话与我？”顾知祥问道。事实上，他并不相信顾若抒真的有什么要紧话要带与自己，这多半是宋乔想要与自己密谈的借口。 “若抒并未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宋乔负手而立，缓缓道：“是本王有话想要单独与你说。” “王爷但说无妨。”果然，是宋乔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顾国公，在很小的时候，我便常常听舅父讲过你昔日的故事。”宋乔道：“当初你跟随着父皇驰骋疆场，拒南蛮，剿东夷，灭西越，保卫我皇朝安定无忧，是赫赫有名的铁血将军。” 闻言，顾知祥知道宋乔要说的重点并不是如是，于是神色如常道：“王爷谬赞了。”这些事已经很久远，他自己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起来了。唯一记忆深刻的是，他曾用自己手中的剑，带领着手底的将士攻破了西越的都城，也就同时摧毁了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的乐土。从此她兜兜转转，终究投入了自己视为兄弟的先皇的怀抱，而自己这一生，爱不能，求不得。 “大敌当前，国家利益为重。”宋乔道：“本王希望，无论顾国公昔日对本王究竟有何成见，现在都能暂且放下，共同抵御外敌。” “此时王爷所愿亦是我所愿。”顾知祥缓缓道。 闻言，宋乔微微一笑，顾知祥再怎么不堪，身体里始终留着作为一名将军的热血，保持着一名将军该有的傲骨。如此这般，便再无后顾之忧。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是君子，并不代表他人便不愿枉做找人。 婚后，路远和沐清言在西域呆了大半月。 沐清言喜欢带着路远四处走走，顺便告诉他昔日自己与大哥在哪里遇到了狼群，在哪里看到了满天的流星雨，又是在哪里发现了绿洲…… 西域风光与中原大不相同，有浩瀚无垠的沙漠，亦有圣洁的雪山，更有甘甜的水果……路远觉得，只要有言言在身边，无论身在何处，都能领略到当地的美好之处。 这一日，他们两人刚回到家，就被一群人带着兵器的人团团围住，看来来者不善。 有人从里屋走出来，原来是阿里尤克.古力滋。看来圣火教终于得到了他们二人的信息，寻了过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阿里尤克教主。”路远笑了起来，用西域语道，“教主，我正想找你，你就上门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沐清言忍俊不禁，哪怕她从小在西域长大，也知道这句诗不是这样用的。 阿里尤克.古力滋冷哼一声，道：“路远，近日，你中原魔教教众杀伤我圣火教众多教众，你今日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沐清言急道：“教主，这些日子我一直跟路远在一起，我可以保证此事并非中原魔教教众所为。” “你保证？”阿里尤克.古力滋冷笑道，“空说无凭，你拿什么来保证？” “就凭我曾经是圣火教的圣女，曾跪在真神阿拉的神像前许下一生爱护圣火教的诺言。”沐清言缓缓道，“虽然如今我已经不是圣火教的圣女，但是我在真神阿拉面前许下的诺言是生生世世都算数的。教主，你我皆知道在真神阿拉面前许下的诺言的意义，不是吗？” 闻言，阿里尤克.古力滋沉默起来，真神阿拉是西域人民最为敬仰的神。在她面前许下的诺言若是违背，便会被她永远抛弃，将会遭受最大的惩罚。所以沐清言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路远突然笑了起来，道：“其实，圣火教与中原魔教之间的龃龉，无非是因为传说中的那本《圣火秘籍》。我想，阿里尤克教主，应该一直有人不停地传递消息给你，道《圣火秘籍》在我教手中，对吗？” 阿里尤克.古力滋并不否认，回答道：“那《圣火秘籍》是我圣火教的无上珍宝，自从二十年前无故失踪后，我教便一直在探寻它的下落。我几次三番得到的消息，都是在你中原魔教手里。” “事实上，我中原魔教的武功路数与你圣火教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你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圣火秘籍》对我魔教没有一点意义。”路远缓缓道，“所以，你们完全是被有心之人所利用了。” 听见路远如此贬低圣火教珍宝，阿里尤克.古力滋怒道：“路远，我几次三番得到的消息都是与你魔教有关，你敢说《圣火秘籍》不在你手上么？” “不敢说。”路远笑道，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卷，“因为此时这《圣火秘籍》就在我身上。” 见状，沐清言睁大了眼睛，昔日路远曾道并不知晓这《圣火秘籍》的下落，今日却突然拿了出来，她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闻言，阿里尤克.古力滋冷哼道：“就知道你们这些中原人说话不干脆，刚刚还说这《圣火秘籍》对你们魔教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又从自己身上拿了出来，当真是好笑。” “阿里尤克教主此言差矣，我得到这《圣火秘籍》也不过一日的功夫罢了。”路远缓缓道：“经过多日的寻找，前些天我教教众终于寻到了它的下落，昨日刚送达到我的手里。” “竟然有如此之事？”一旁的沐清言终于开口道，“路远，为何我不曾知晓？” “言言，从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让教众去寻找。我想用这本秘籍来化解中原魔教和圣火教之间的矛盾，因为无论如何，你曾是圣火教的圣女，我不想让你两难。”路远缓缓道：“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知道最后究竟能不能找到，免得害你空欢喜一场。” 此时，沐清言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感动。原来，她的为难，她的担忧，他一直都知晓，并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化解。所有的感动终究汇成一句简单的话语，“路远，谢谢你。”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须言谢？”路远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阿里尤克.古力滋，举起手中的羊皮卷，“教主，昔日你圣火教曾无故伤我教众，我魔教教众亦曾伤你圣火教教众，这早已是一团剪不乱理还乱的糊涂账。今日我路远献上这《圣火秘籍》，从此你我两教化干戈为玉帛，再不相犯，可好？” 闻言，阿里尤克.古力滋眉头紧锁，在心中仔细地考量路远所说的话。他虽鲁莽，却一心为圣火教好。前两次因为这《圣火秘籍》的事，与中原魔教相争，教众已经颇有怨言。若是此次能找回《圣火秘籍》，与中原魔教化解纷争，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中原人历来狡黠，他并不知晓路远此时究竟是说真心话，还是为了寻求脱身之法的权宜之计。 路远看出了阿里尤克.古力滋的迟疑，扬手把羊皮卷扔给了他，“教主，为了让你放心，请你先判断这《圣火秘籍》的真假。” 阿里尤克.古力滋伸手接住，打开了羊皮卷，路远所言非虚，果然是他们圣火教找寻了二十年的《圣火秘籍》。他抬头看向路远，道：“你倒是有诚意，这样，也好。” 说罢，挥了挥手，带着所有的教众匆匆离去。在经过沐清言身旁时，他略作停留，道：“沐清言，虽然你已经不是我教圣女，但以后圣火教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 闻言，沐清言笑了起来，那笑中却带着点点泪光。父亲曾说过，世间安得两全法，有得便要学会舍。而今天，路远却不动声响地给了她两全。 “言言。”路远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不用太感动。我曾说过，我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燕北王府，书房中，顾若抒正行云流水地挥洒着画笔，不出一会儿，宋乔的画像就跃然于纸上。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古人诚不欺也。 画中的宋乔嘴角上扬，神色温柔，静静地看着她，实在是让她思之如狂。 顾若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画像，良久，她竟然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画中人。宋乔，我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想你，战事不忙的时候，你是否也在想我？ 正思付间，竹沁缓缓地走了进来。只见她把一封信递给顾若抒，笑道:“小姐，王爷的信。” 顾若抒接过信，匆匆打开，里面只有短短几个字:若抒吾妻，吾安，汝可安？然而就是这短短九个字，已然让她的心雀跃起来。 他的字如其人，苍劲有力，宛若游龙。她嘴角含笑，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坐在了书桌前，提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写回信，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思念都说与他听。 她很快就写好了回信，洋洋洒洒好几页纸，满是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 在把那几页纸装进信封里之前，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又坐下重新写了回信，这一次只有短短五个字:日日盼君归。 自己那些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的情绪他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她日日夜夜都在等他，等他平安归来。